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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嫁我吧。”
容嫣掰着他的手僵住, 身子也僵了。他察觉到, 抬起头看着她侧容。她也偏头看他, 对上了他的墨瞳。他眉心的清冷如雾散尽, 双眸中的温柔抑不住地流淌, 似水缠绵。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心动了, 可继续下去,除了那层温柔什么都没看到, 她依旧看不到他眼底猜不透他心思。
“为何要娶我?”她问道。
“不想与你分开。”虞墨戈亲了亲她的额角。
不想分开?仅此而已?容嫣看着他, 眼睛从明亮到黯淡。
她思量了会儿, 大抵明白他为何会说这些了,怕还是因为秦晏之的事吧。他需要自己, 又担心自己会离开;想要占据自己, 自己又不肯为妾,那么他只能被迫应下娶她了。
只是, 这个“娶”字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不愿嫁?”见她没应声,虞墨戈问道。
容嫣摇摇头,拍了拍他手笑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我答应祖家,容炀不金榜题名我便不嫁,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用不着非要娶我的。”
这话说得虞墨戈有点愣。松开手,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她修颈如天鹅般美丽, 优雅挺直, 认真看着他。
他笑了。这个女人啊, 真是让人又气又爱。
“是你说要嫁人,怎偏我就不能娶了?”
“没说你不能娶,只是我们两个不合适。”容嫣淡然道。
虞墨戈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那我倒要听听,如何不合适了。”
容嫣想了想,柔声道:“你只是需要我而已,我们看似亲近,其实根本没有感情基础。我也不是说,我嫁的人就一定要先与我有情,有情最好,若是没有起码要门当户对身份相当,没有那么多阻隔。
我与您门第相差太多,您想过这个‘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世俗不认可,家人不支持,所有要面临的困难早晚会把我们对彼此的那点好感消磨殆尽。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贫贱’可不止是金钱,感情也一样,到时候我们两看生厌,还拿什么维系。情比金坚,才能攻无不克。我们连最起码的‘利器’都没有,如何克服这些。
就算成亲了,若是日后遇到您真心想娶的人,您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又怎么办?貌合神离?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没有感情的婚姻了,不想再经历了。况且我觉得我们现在很好,对彼此有悸动有好感,很美好不是吗。我不想把这种‘美好’扔在世俗里让人践踏,最后枯败。给彼此保留美好的记忆不好吗?”
她说得头头是道,他不插话,一直含笑看着她。终于等她说完了,他低头鼻尖哼笑了一声,似有戏谑的味道,他点了点头。
“嗯,说得极好,有道理。所以……你嫁我吧。”
这话是白说了吗?容嫣好生无奈,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她看就是后者!
她不言语了,干脆赌气不看他。二人僵持,她嘟唇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虞少爷,那我问您,您看上我哪点了?”
虞墨戈望着她笑意不减,好似面对的是个撒娇的孩子,他勾唇道:“全部。”
呵,真敷衍。容嫣唇撅得更高了。想想又笑了,弯眉道:“您都不知道喜欢我哪一点,我又拿什么去拴住您!算了,您信我,您早晚会遇到自己的心上人的,我陪您等还不成吗。”
“你肯等我?”虞墨戈蓦地问了句。
容嫣不解,茫然点头。“等啊。”
软糯糯的两个字戳在心头,心都化了。虞墨戈眸色登时一亮,如万里浮云霎时散尽,耀出的温柔浓得化不开,似要把她溺在眼中一般。容嫣纳罕,被他盯得心慌意乱,脸从鼻尖一直红到了耳根下,连白皙的脖子都透着诱人的绯色。
他一个冲动将人揽入怀里,低头看着她。声音幽沉缱绻道:“那说好了,等我把一切都安定了,我就娶我心上人。”
这话容嫣更是糊涂了,她想问个明白,可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蓦地吻了下来。
一吻深沉,攻城略地连呼吸都被他攫取。从未有过的温存细腻让容嫣沦陷,意识被他丝丝地抽去,被甘甜取代。岂止他贪恋她,她又何尝不需要他呢……
杨嬷嬷候在门外提心吊胆,不过半刻钟却有如半个时辰之久。她卷着帕子怎么合计都觉得这虞少爷一定是故意的。对,就是故意的,回回撞上他,哪就那么巧!若是故意的,那他对小姐还真是心思不浅。
不浅是不浅,可又能如何,他能娶她吗?杨嬷嬷撇了撇嘴。不过想想两人站在一起,霁月清风,好不恬静,真是登对得只应天上有。
只可惜小姐嫁过了,若是没有遇到秦晏之,而先认识的虞少爷该多好……
正胡思乱想着,角落里房间门开了。虞墨戈走了出来,朝杨嬷嬷淡然颌首目光扫视,见四下无人才迎容嫣出来。容嫣迈出房门便赶紧朝杨嬷嬷去了,虞墨戈拉住她。
容嫣回首,只见他微微俯身,高大的身体像把她笼住了一般,给她正了正腰间的锦囊,随即修长的手指又抚平她的裙裾,直身浅笑,清清冷冷地却又温柔似水。
那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惧的虞少爷,冷若天神似的,竟也能做出这些体贴的事来。杨嬷嬷看呆了,一把岁数了心竟有了种软绵绵的感觉,越发觉得两人是天作之合。
容嫣倒是没在意这些,唯是伸手摸了摸锦囊,手感有点硬又很熟悉。是那半块玉佩……
第二日一早,秦晏之推门便瞧见一侍卫模样的男子在对面和容嫣说着什么,看样子不是容家人,那便是虞墨戈身边的。
昨晚那幕浮现,他叹了一声敛回目光,再不想管了。可方要转身忽而顿住,男子那身玄青曳撒好不熟悉,不正是昨夜那个他追出去的人吗?
他虞墨戈身边的人……
想到昨夜容嫣问都不问便给他开了门,秦晏之恍然:难不成她昨夜等的是虞墨戈?
秦晏之僵住,原来不止虞墨戈对她有意,她也……
“兄长,可要走了?”身后秦翊唤声。
秦晏之瞥了眼对面,掩饰道:“再稍等,查查可有遗落。”便将门又掩上了。还是不要叫弟弟看见容嫣的好,不然只会徒惹其哀。兄弟二人逗留片刻,见对面容嫣退回房间,秦晏之心再如何不宁也只得带着弟弟离开了。
九羽一早便敲了容嫣的门,告之京城有急,虞墨戈要先行离开,遣他来道个别并留下两个随从帮容嫣继续修车。容嫣谢过,九羽便离开了。
虞墨戈先行离开也好,免得一会儿外祖家来人撞上,又得多费口舌解释。毕竟京城里没几个不识得他的。
等着叶家来人,容嫣百无聊赖,又拿出了他留给自己的半块玉佩,凝神摩挲着。
他什么意思呢?非要塞给自己这块玉佩,上次是为了相约故地,这次呢?就算送礼也没有送快碎玉的吧。百思不得其解,然更玄乎的还是昨晚的话。等他安定好了,娶心上人?安定什么?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嫁我吧……”那句话又从心头掠过,撩得她心乱。
知道他冲动而已并非爱慕,但她还是很感激他能说出这话,起码那刻他肯为她妥协了。
谁说她不想嫁!与其嫁个陌生人,嫁给他不是更好吗?只可惜现实不允许。
他要不是英国公府的三少爷就好了,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也许立即马上当下她便会同意,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要她养着他也好,只要能拥有一个安宁稳定的家。
大不了反过来呗。他负责貌美如花,她负责赚钱养家。反正他长得够俊!
想着想着,容嫣竟痴痴笑了。然念头一转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她的田庄还有她的计划,眼看新年已过不能再耽误了……
“小姐!”楼下候着叶家人的云寄突然入门唤了一声。“叶家人到了。”
容嫣带和弟弟才下了楼,便瞧见天井里站了一年轻男子,月白直缀头顶玉冠,远瞧着有些清瘦,但挺直的肩背如松英逸。雪后阳光极好,整个天井都是明亮的,他就静默地站在那,光线模糊了他的轮廓,衬得人芝兰玉树又像虚无缥缈的幻觉,亦如容嫣此刻掠影般的记忆,不真实。
见她走下来,男子靠近,从光线中走到阴影处,容嫣这才瞧清了他的真容。远山眉宇凝着英气,一双墨瞳深得黑曜石,好不清亮,坦坦荡荡透出与生俱来的优雅自信,让人想到和风朗日。容嫣不禁感慨,是何等的家教能养育出这般优秀的青年,虽带着那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但还是忍不住让人心生欢喜想要靠近。
她下意识看了眼容炀,若是弟弟也能成长成这般,那她也无憾了。
男子靠近,带着缕清新淡淡而笑,弯眯的双眼倒是和容炀有几分相似。他颌首唤了一声:“表姐,好久不见了。”说着,又朝容炀点了点头。容炀含笑亲昵地唤了声“临表哥”,激动得想要上前,然看了看姐姐按捺住了。
容嫣想起来了,这是三舅家的表弟叶寄临,昨个和容炀聊天还提到他。容炀极喜欢这个表哥,不过说起来,还是容嫣和他最亲。
三舅母陈氏和母亲脚前脚后有孕,只差月余,孕期姑嫂二人走动颇多。陈氏临近生产一直没个动静,母亲去看她,怎知才到叶府便开始腹痛,有了生产之兆。女儿生产是不能生在娘家的,可叶氏心疼女儿怎肯然她颠簸回去,再者提前月余,谁也不知是何情况,于是请来了为陈氏准备的接生医婆。
虽早产倒也顺利,容嫣出生了。可医婆还没待离开叶府,陈氏也绞病了,于是诞下了叶寄临。结果本来该大她月余的表兄,成了小他三个时辰的表弟。
二人年龄相同,圆嘟嘟地长得又像,宛若双生。故而从小便在一起玩,感情极好,常像两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表姐谭青窕身后。许是因为大家对出生时的事说得多了,许是因为叶寄临天生带着绅士劲儿,他一直把这个表姐当做妹妹看,直到八岁那年容嫣去了宛平,二人走动少了。
不要说容嫣已经换了个芯,十二年两人也不过见了寥寥几次,上次相见还是四年前父母离世,眼下即便想亲也亲不起来了。
“表弟。”容嫣莞尔应声。
叶寄临眉目舒展,朗朗道:“表姐辛苦了,车准备好了,咱走吧。祖母还在府上等你呢。”没有过多的寒暄他笑容可亲,好似才分开不久似的,把两人的疏离感淡化了。
容嫣含笑点头,跟着他去了,走出天井前她顿足,又朝对面三楼望了一眼,门扉紧闭整个长廊人影匆匆,只是没有她想见的那个。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叶家来了两辆马车,容嫣和叶寄临一前一后,颠簸着半日的功夫便到了京城。这里对原主不陌生,但容嫣却是第一次来,想到要见叶府那些亲人不免有些紧张。昨个打着嘱咐容炀的名义,主仆四人聊了许久,为的便是将原主的记忆唤起,别到时惹得尴尬。
京城里禁止马车奔驰,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叶府。容嫣还没下马车便瞧着眼前的朱红高门怔住了,倒不是因为家宅之阔,而是心头涌过莫名的酸楚,压在胸口的委屈一股脑奔了出来。是原身的感觉……
“表姐?”叶寄临唤了声。二人对视,见她眼圈略红他浅笑垂目,伸出手臂轻声道:
“回家了。”
容嫣心暖,道了声“谢表弟”扶着他小臂下车。
过了门厅,绕过穿堂影壁。容嫣一露面便瞧正堂上的人纷纷而来,为首的是丫鬟们搀扶的老夫人,容嫣知道,这便是外祖母沈氏。
容嫣立在她面前,手指轻搭便要给祖母施礼,容炀已经跪下了。可姐弟二人方唤了声“外祖母”问安的话还没说出来,沈氏一把拉住了容嫣的手,沧桑的声音颤抖道:“你可要害死祖母了。”说罢,眼泪簌簌而落,手劲儿越发大了,生怕容嫣跑了似的。因为太用力,她整个身子都在抖,紧张得一旁的儿子儿媳赶紧上来安慰。
曾经也听过这么一句话,是梁氏说的,可今儿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昨晚上还嘱咐容炀见了祖母万不能失礼,然此刻那股子委屈涌上来,她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抱着外祖母哭上一场,于是眼泪也下来了。
瞧这祖孙二人,大伙也好不心酸,赶紧笑着搀起容炀哄劝老太太进屋再聊。
沈氏一手拉着一个,欣喜地入了正堂,大伙紧跟其后,唯是三夫人陈氏慢了些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