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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天顺帝看着最新的奏报,他的心里有些焦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心,张公公在一旁道:“皇上看了一上午的折子了,先休息一下吧。”
天顺将眼睛合上道:“张德全,你说朕手中的这些大臣,到底谁对朕是忠心的?”
张公公轻声道:“皇上,奴才只是个奴才,不敢去评论朝中的大臣。”
天顺帝睁开眼睛看着他道:“若是允你说呢?”
“奴才眼拙,又哪里看得出那些大事来。只是奴才小的时候,家母曾对奴才说过,很多事情都要透过表象看本质,不是谁说得好听谁就是对的。而是看做事情,谁的实事做得多,谁便是忠心的,当然,这中间还有各自的能力和机遇,也不能一概而论。”张公公小声道。
这个问题在皇陵的时候,天顺帝也曾问过他,当时他也回答过,只是没有料到天顺帝竟又问了起来,他偷偷地看了天顺帝一眼,却见他的眼里充满了血丝,眼圈发黑,脸上的皮肤再无以前的光泽,泛起病态的**,看起来有些苍老。
张公公却又突然想起,天顺帝今年还没有三十岁。
他的眼睛微微一斜,却把头低了下去,如今明眼人一看天顺帝的样子,都知道他如今已重病缠身,可是满朝上下加后宫的宫女太监侍卫,没有一个人说实话。
他突然有些替天顺帝感到悲哀,他纵然贵为一代帝王,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忠于他的人,只怕还有不少人都盼着他早些死,所以对于其它的事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天顺帝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又问道:“朕下诣让容景遇去寻官粮的事情已有几日呢?”他最近一直在处理国事,却又觉得自己的精神已大不如以前,记忆力也不太好,很多事情总是前面交待后面就忘记了。
张公公低低地答道:“奴才也记不太清楚了,这便去查查。”
天顺帝轻轻点头,其实张公公是记得的,只是不能直接说,当一个奴才的记忆力总是好过主子的时候,就容易招惹祸事,在这件事情上,张公公是极为精明的,这也是他一直极得天顺帝信任的原因。
张公公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书间简,然后轻声答道:“皇上,自你那日下诣之后到如今已有十日了。”
“哦,有这么久了啊。”天顺帝轻声道:“容景遇那边到如今可有进展?”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张公公看了天顺帝一眼道:“微臣听闻容景遇的夫人几天前去世了,想来那件事情对他去查粮草丢失的案子有些影响。”
“胡说。”天顺帝眼里有了一抹戾气道:“他对明云彩一点感情都没有,又岂会为她的后事而操心?这些说到底只是借口罢了,一会你到容府去一趟,传朕的口谕,朕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他若是不能将粮草找回来,朕就操他的家!”
张公公忙应了一声,天顺帝因为情绪激动,又轻轻咳嗽起来,张公公问道:“要不要宣太医再来替皇上把把脉?”
天顺帝摇了摇头道:“朕中的毒,朕心里是极清楚的,三分治,七分在养。朕真的不想为天下之事操心了,可是却又放不心来。在那些个乱臣贼子的心里,怕是个个都在想着朕死,朕偏要好生活着,要把他们全给杀了。”
张公公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却没有接话。
天顺帝轻叹一口气后又问道:“上次朕下诣让谨夜风将战天南手中的兵权接替过来,她这段日子可有动静?”
“谨相位列三公,是要坐镇京中的。”张公公答道:“这段日子她并没有离京,不过据探子来报,她前几日就写信给战天南了,就是不知道战天南那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了。”
“她应该去一趟淮水的。”天顺帝有些不悦地道:“就算是她和战天南的交情再好,这种事情又岂是书信就说得通的?再则,她和战天南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谁知道战天南有没有其它的心思?”
张公公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微臣出宫的时候也到谨府去传个诣?”
天顺帝想了想后又摇了摇头道:“这事朕说破了事情就不是那样了,要她自己想到才好。不知道为何,朕近日总觉得她再不如往日那么精明了,也不知是不是她在京城久了,也生出了自己的心思来,再不如以前一门心思扑在朝堂中的事情上。”
张公公不敢评论,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天顺帝却又道:“好在朕现在手里还有个李正,他是田淇的关门**,对于田淇的心思,朕倒是极放心的,他虽然有些狂,但是对朕和朝庭却是极为忠诚的。先帝在世时,安定天下倒有他五成的功劳。而今朕瞧李正做事的方式,也是极喜欢的。”
张公公听到天顺帝的这一番话,只轻声道:“他能得到皇上的喜欢,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他心里却明白,天顺帝对他说这些话,便是对他也起了疑了,他跟在天顺帝的身边已有多年,最是清楚天顺帝的性子,只要天顺帝看起来对人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便满是试探,他只要有一句答不好,立即会被天顺帝处理掉。
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三分警张,却依旧保持着极为淡定的样子。
天顺帝幽幽地道:“上次朕见你将他送出去的样子,他对你说了几句话,你们似乎很谈得来啊!”
张公公恭恭敬敬地答道:“那天奴才见他的衣服线头开了,就好意提醒了一句,他就谢了奴才几句,所以就多说了几句话。”
天顺帝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看了张公公一眼道:“你是宫里的内臣,很多事情你心里也是极清楚的,朝中臣子,你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
张公公知道他这是警告了,当下忙跪下道:“奴才知道了,多谢皇上教诲。”
天顺帝淡淡地起身道:“你素来是极懂得分寸的人,不要坏了宫里的规矩。”
张公公叠声应道,天顺帝看到他那副样子才算是放了心,而方才他的试探也没有看到张公公露出的破绽,当下便道:“起身吧,在朕的身边,奴才也就你最合用,你万万不可让朕失望。”
张公公忙应了一声,天顺帝却又道:“起来吧!”
张公公胆战心惊的爬了起来,他有些明白天顺帝为何会起疑心了,因为他知道郁梦离的身份,虽然平日里极为小心的注意与郁梦离保持距离,有时候却还是会不自觉地与郁梦离亲近一点,这些事情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天顺帝疑心病重,却也能看出一些来。
正在此时,门外的小太监走进来道:“皇上,吏部侍郎李正求见。”
天顺帝笑道:“方才还在说他,他如今便来了,快传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郁梦离便走了进来,一番礼毕之后,天顺帝问道:“李爱卿找朕,可是有事要禀报?”
郁梦离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的确有事要奏。”他说到这里看了张公公等侍奉的宫人一眼。
天顺帝明白他的意思,挥了一下手,张公公便带着一众太监和宫女退了下去。
天顺帝看着郁梦离道:“有什么事情如此慎重?”
“皇上,微臣得到消息,容景遇只怕要反了。”郁梦离有些担心地看着天顺帝道。
天顺帝心里一惊,微皱着眉头道:“何以见得?”郁梦离还没有说后面的事情,他的心里却在道:“果然容景遇对朕是有二心的,可惜的是皇陵那里朕没能杀得了他,只怕也是因为那件事情之后,他心里对朕就生出了恨意。”
郁梦离答道:“昨日里微臣得到消息,说容景遇四处在购买粮草,也不知是何意图。”
天顺帝听到他的话心里生出了两种猜想,一种是容景遇不是这一次京城劫粮之人,此时购粮是为了将还那些粮草的漏洞,另一种是容景遇追查粮草的事情购粮,然后谋反。这两个猜想相差甚大,却又都说得通,天顺帝的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天顺帝微微沉呤一番后对郁梦离道:“你如何看这件事情?”
“微臣知皇上曾命容景遇追查粮草之事,而容景遇自从得到皇上的这个任命之后,就一直暗示朝庭其它的官员,那些粮草的丢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皇上命他追查那些粮草的下落,不过是想法子要治他的罪。因为不和他是否能找回那些粮草,皇上到最后都会治他的罪。”郁梦离小心翼翼地道。
天顺帝闻言怒道:“好个容景遇,竟敢如此造朕的谣!”他面上虽怒,心里却在想容景遇真是个人精,把他的心思也猜到了,他之所以留下容景遇的性命,就是想要得到那些粮草。
郁梦离轻声道:“所以微臣才有刚才进来时的那样的猜想,这段日子微臣奉诣调查容景遇,觉得他的确是有些问题的,据微臣所知,他在皇上的身边是有眼线的,所以微臣方才才让皇上将左右摒退。”
他的这番话说得无比的直白,效果却奇好。他也极明白天顺帝的心思,天顺帝虽然多疑,但是对于那些直白的话,他想得反倒会少一些,越是遮掩的话反倒越引起天顺帝的怀疑。
天顺帝想起之前一早将明云裳带进宫的事情,当时不就是听到身边的太监的话才有那样决定,而后来的结果,却又件件直指容景遇,由此证明,他身边怕真的还有容景遇的人。
于是天顺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杀机,他身边这么多人,除了张公公之外,个个都被他怀疑。
天顺帝冷冷地道:“容景遇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朕的面前安排眼线!”
“皇上,这些只是微臣的猜测,并没有证据。”郁梦离轻声对天顺帝道:“若有不恰当之处,还请皇上见谅,只是微臣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天顺帝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倒也是个心思细致的人,瞧你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郁梦离淡定从容地答道:“谢皇上夸奖。”
天顺帝却又笑道:“有一件事情朕也不怕告诉你,容景遇那一日说你长得像兰陵王府的世子,朕当即喝斥了他一番,纵然你的身形和郁梦离有些像,朕也从来没有对你起疑过。”
郁梦离心里寒意重重,天顺帝说起话来和放屁没有本质的差别,话说得如此好听,暗地里却查过李正的身世以及在明洲学院里的所有事情。只是他早有所备,天顺帝去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来,在明洲学院里,的确有一个叫做李正的人。
他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满是感激地道:“多谢皇上信任!”
天顺帝轻轻点头道:“说起郁梦离,朕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上次你与朕一起去过兰陵王府,你曾说过要以郁梦心为突破口,从而瓦解兰陵王府,如今这件事情做得如何呢?”
郁梦离答道:“因为上次微臣与皇上一起去过兰陵王府,郁梦心认识微臣,所以微臣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多有不便,但是微臣细查容景遇时,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天顺帝的眼里也有几分好奇。
郁梦离的眼睛微微抬起来道:“容景遇和郁梦心以前的关系很不错,虽然后面由于两人由于种种事情起了冲突,这才走得远了些。”
天顺帝微微皱眉道:“这件事情和朕让你以郁梦心为突破口有何关联?”
“皇上对兰陵王府一直不放心,而兰陵王的心思满朝文臣都是知晓的,而容景遇又兰陵王府的六公子关系密切,只要再寻到一些证据,便能将兰陵王府和容景遇一并拔除。”郁梦离小声道。
天顺帝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来了几分兴趣,他微笑道:“如何拔除?”
“皇上是一朝天子,若要问人的罪,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的理由。”郁梦离缓缓地道:“只是兰陵王府已经坐大,想要除去自然要多花些心思。而皇权的构筑,说到底来缘于兵权。”
天顺帝闻言眸子里一片幽深,他看了郁梦离一眼道:“李正,你行事可没有你老师的风度,这些事情说起来可不是多么的光彩。”
郁梦离轻声道:“皇上教训的是,只是恩师当年辅佐先帝的时候,当时天下太平,朝中臣子没有几个有异心,可是如今国内四处生乱,朝中大臣有许多对皇上离心离德,所用的法子自就不太一样了。”
天顺帝的眸子里有了几分尖锐道:“你的心思倒是极有趣的,若是你能替朕将这一团乱麻理清,首辅之位便是你的。”
郁梦离躬身道:“微臣入朝,不是为了谋官职,只想为皇上做些事情,保皇上千秋大业!”
天顺帝笑道:“你的心思朕知道了,但是该赏的一定会赏,想要好好帮朕,你的位置越高越好。”
郁梦离又道了谢,天顺帝却又问道:“你觉得若是容景遇真的反了,朕当如何?”
“皇上提前知道了他的心思,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他那样的一个人,原本因为心思太过缜密而需要多加留神,可是眼前的情况微臣却觉得不用太过担心。如今京中的兵权都由北王执掌,北王对皇上忠心耿耿,又和容景遇、兰陵王有仇,若是容景遇有一丝不对劲,北王必定不会放过他。”郁梦离轻声分析道。
天顺帝淡淡地道:“你对北王很放心啊!”
郁梦离浅笑道:“皇上就不要笑话微臣了,微臣只记得那天北王从地道里出来的样子。”
天顺帝轻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朕也是认同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出宫之后去一趟谨府,让谨夜风将淮水的那五十万大军调集一半进京。”
郁梦离轻应了一声,却有些担心地道:“那些兵马原本是万户侯的,他未必会痛快地将兵权交出来。”
天顺帝笑了笑道:“这个就要看谨夜风的本事了。”
郁梦离看着天顺帝道:“皇上的意思是谨相未必真的会做这件事情?”
“不管她会不会做。”天顺帝的眼里有了杀机,他缓缓地道:“反正这件事情朕的意思一定要让他知道,如今京中的兵力有限,容景遇会如何做还不完全知晓,但是若告诉容景遇那五十万大军即将进京,朕很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郁梦离的眸光幽深,他缓缓地道:“皇上圣明!”
天顺帝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你好好做,朕还是那句话,做好了朕重重有赏。”
郁梦离谢了恩之后便离开了御书房,他的眼里顿时满是不屑,这一局棋下到这里,他要借天顺帝的手推进所有的进程,他也实在很想看看,容景遇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那样买粮草,就算是在真的为了覆命,天顺帝也疑心他从哪里来那么多的银子。他有些好奇容景遇会如何做,又是如何化解这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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