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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z字走位,以变频高速闪过一台巨蜥型机甲的尾部扫荡,指尖微动,将磁力流转为减震负载,紧接一记高难度回旋踢一脚踢开侧方袭来的铁翼,并避开地面人员的炮火攻击,耳机里正好传来更换阵型的指示,三架星痕同时移动,赵明轩驾驶的323直接调到中后方,压力一下减轻不少,总算让他得以稍稍喘了口气。
频道畅通,技术员的声音重新灌入耳内,现下方案主要有三种,一是撤,一是打边翼,或者接受空中补给。如果撤,那就要有人补位,先前退场的星痕已在基地待命,如果打边翼,能量只剩百分之五,为保证有足够应机速度和灵敏度,防护罩和各式高能武器就不能开了,极容易成为战场上的活动靶子。“空中补给还有多久到位?”赵明轩问。
技术员:“塔台发来讯息,将于五分钟到八分钟内起飞。”
手动微调,操作星痕进入半隐身状态,以降低防护值为代价,赵明轩:“收到。”
一台粒子加速器已经报废,由于上一拨补给通过地面没能送达,刚刚数十分钟,基本是完全凭借本能在战斗,对能量消耗巨大,一旦这拨补给也到不了手上……赵明轩快速思考着,星痕就会成为一堆废铁。
这三台生物型机甲是诱饵——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但现况是如果无视这些机甲,它们就会突破sg特辖防线,直接捣入大后方,政经重心之所在。在天元门生活了几年,再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些向导的本领,黑暗全界所赋予的敏锐战场嗅觉,令他几乎被己方部队攻击的第一时间便立即反应过来,当下报给地下指挥中心——那一瞬间晃过脑海的是肖少华的声音:
“下方广场约有四十人。他们列了个阵。”
“他们左绕右绕……像是要摆个……太极的形状?”
那时以为是许天昭安排对付他的陷阱,现在一想,恐怕是为了扩散——
《阴符经》有曰: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自那时起,几名黑暗哨兵的全界感知……或者说,区域范围所有哨向的精神力网,均在对方的布局之内。
当异样一点一滴发生,从适应到习惯,由此引导他们走入了盲点。
目视前方,感官精神力如网铺开,每个黑哨都有独属自己的感知领域,就跟地盘划分一样,想进入别人的领域,需要得到其拥有者的允许,否则会被视为挑衅。一般情况,一个城市只会有一名黑暗哨兵镇守,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但进入现代社会,城市系统愈发复杂,比起单打独斗,分工配合在黑哨之间亦成既定趋势。
接到阵型变更指示,频道内,一名星痕驾驶员边打边发出文字讯息:这下好了,地面部队一失控,我们被前后夹击。
他发的是全频,于是所有正驾驶星痕的人都能看到。
另一名与他配合作战的星痕驾驶员随即道:能有空军陪咱就不错了,这帮向导咋不上天呢!
紧接着一个代号为646的出声:“稍安!告儿你们,这帮天元门不可能赢!”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音,惯用的上位者语气,掺一口儿化音,视野内,一架星痕如炮弹驶来,迅速补上了赵明轩原先位置,“因为他们绝大多数向导都是……娘、们!”
他在最后俩字上重重咬了下音,带着笑,别有嘲讽意味,一头扎进了战局。赵明轩眉尖一挑,看着光屏上显示能量的百分比又一跳:百分之四。他心中默念。信息接入,是指挥中心—塔台发出指示,让他往既定位置移动,这种时候就甭凑上去攻击了,一攻击就自动解除半隐身效果,当然可以切换,但这切换也耗能,也不知够不够支撑飞回东所基地的。技术员给了答案,须以恒定某匀速,不能快不能慢,并在几分钟内到达南门。
感知溯回信息与先前无异,也是星痕系统一个无法避免的问题,因加强了对精神力高频波段的防护,导致低频波段的一些片段丢失,往往是隐匿型向导的所在,简称屏蔽,属于信息溢出。操作机体灵巧穿梭于炮火弹雨之间,赵明轩脑内已勾勒出了一个画面:这个局,从一开始——从首都塔被袭击,第一台生物型机甲撕开空间出现,攻破塔防,当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了这接二连三的机甲上,出动军力与之对抗,在塔顶监控丧失对全区精神力波动监测时,那些天元门的高阶向导,就像飞虫一样,悄无声息地,不经意地,飞到了城区里的每一处,并在每一处制造一点小小的幻觉……再通过与他们附近每个人的共感关联,连上每个向导的精神力网,将单个向导的,一张张大小不一的精神力网,所涵盖的或大或小的幻觉,连接上,编织成了一张更大的数以千计意识组合的精神力网。幻境降临。先是地面武装力量,再到空中兵种,再厉害的战机总要着陆,最后轮到……
“同志们,天元门想打的是一场闪电战。”星痕频道内,指挥官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透出一丝疲惫与沙哑:“但他们已经失败了一半!”
百分之三。
赵明轩看了眼卫星地图,塔台提示的补给路线与距离。
指挥官:“这个计划完整可怕之处在于,当我们毫无察觉之时,有生力量一点点被消耗殆尽,最后给予致命一击时,整个特辖区防线就只剩下了个空壳。”
代号646的星痕驾驶员道:“哈,可惜被我们提早察觉了!”
“对,这正是我要说的,”指挥官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一半胜机。他们不是想打个闪电战?同志们,我们就把它拖成拉锯战!”
剩余能量警示:百分之二。
一架战机遥遥出现在了视线里。
赵明轩的手摸到了发射按钮上。
“老祝,我们这堆代码什么时候能弄好?”
嘭咚,炮弹砸来,指挥车一个摇晃,杨淮问,手捂着胸口,因包扎不便,他直接将外套前后一绑,血从防弹背心里渗出来。
祝参谋技术出身,目光盯着电脑屏幕,此刻满头冷汗,手指击键如飞,“马上……马上……我再试试……”
杨淮知道他是想通过指挥平台,侵入对方系统,强行剥夺他们派下去的那十几台战争机器人管理权限,本来也就一个口令的事,但祝参谋说什么机器人是临时调度的,后台录入信息有缺,什么和他们通信版本不匹配,要解码,杨淮也不懂这些,只觉得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一行行字母数字看得他眼花缭乱,心烦气躁。
“nn的熊,老子的人都快被打死了!”
他骂了一句,“嘀嘀”,是地下临时监控中心的打来的,分区副指挥官的声音接入:“杨上校,你们还有多少架无人机?”
“首长,无人机我们试过了,”杨淮按着耳麦报告道,“现在到处都是精神力,弥漫的跟油一样,建筑密集,根本没法定位,如果调成定位热源模式,那机子直接就选的距离最近的,我们自己人,全是误读!”
“了解,”副指挥官道:“特别行动中队已出动,约二十分钟到场,你们能不能行?”
杨淮估量了一下弹药燃油剩余,“十五分钟,不能再多了!请问首长,中队打算靠什么保持清醒?”
地堡里的就不说了,暂时还没蔓延到那块,屏幕上能信任的单位就剩几家,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是把无人机的屏障光栅直接套自个儿头上了,但这招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等于一下削弱己方百分之八十的战斗力,放不出感官精神力,哨兵异能差不多算废了,现在就纯靠弹药和指挥车的装甲扛着。
副指挥官道:“这个嘛……”
空气稀薄宁谧,静似毫无人烟。
白雾泛开。
随着许天昭的精神力触逐渐探入对方的大脑,公孙弘的对抗愈发剧烈,他的“声音”或者说意识,直接震荡在许天昭的精神领域边缘。
——出去!
公孙弘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几近爆炸的反击。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一声嘶吼。许天昭收回了手,他发现这样效率太低,也不待公孙弘反应过来,索性一个俯身以额头抵上了对方的额头,随即的,整个精神领域轧入,排山倒海而去。
公孙弘刚毅面容上,一双狭长黑瞳蓦地瞪大,显是极度惊恐,已力竭的身躯猛地如鲤鱼打挺般弹跳了一下,被许天昭毫不客气地按住了四肢。
一点、一点,残忍地挤入了身下人的精神领域。
——这不是许天昭第一次潜入他人的内心。觉醒精神力以来,他见识过的人心,有明媚的,腐臭的,有暗不见光的血腥,一眼望尽的天真,有令人厌恶的无趣,教条如同八股文的制式……不管是向导哨兵,抑或普通人,有无精神力,其区别不过是会反抗或任其敞开而已。
然而当公孙弘的精神领域朝他四面八方拥挤而来,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了温暖。
是的,温暖。
如同水波,或者某种柔中带韧的物质,初触微凉,继而湿腻滑润,又像是某种软热的果胶。尽管对方的本意是想将他推挤出去,却让许天昭产生了自己被紧密缠裹的错觉,一阵奇异的酥麻感泛上了头皮。
想不到外表如此冷硬的男人,内心如此柔软。
意识到这点时,对方的记忆如水,丝缕般滑淌而过。一波波的热流涌上,冲刷着他的神经。
精神力的触须不自觉地沿着那些许溢出的零碎片段缓缓抚过……
视界渐亮,先出现的一双手,握住了他的,或者说他以为是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带着茧,裹着他的手背按住了他手心的剑柄,“……剑要这样握。”
那个声音响起时,许天昭几乎热泪满盈,“……”他一言不发,窒息般感受着这一切,直到对方俯下身,用一双眼温柔地望着他,唤了一句,“靖远。”
与眼泪一同夺眶而出的是无穷的妒火。
——靖远!
许天昭怒吼着对方的名字,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触朝里狠狠一顶,公孙弘陡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被一柄利刃,直直捅进了自己身上最柔软脆弱的部位,鲜血淋漓。不管他如何全力抵抗,调动领域推拒,许天昭的利刃一寸一寸贯入,一层层突破,狂乱的意识无可抑制地汹涌而上,若潮水覆没头顶。
他就像一尾被剖开腹腔的鱼,挣扎中任人宰割。然而他越是痛苦,许天昭便越是愉悦。与肉身无关,这是一种纯粹精神的享受。于是不仅不难受,反而很舒适。
曾有人将哨向精神结合时的快感形容为普通人性|爱的十倍——许天昭嘴角噙着一抹狠戾的冷笑,想道,将自己的精神领域重重挤压着对方的,随着他楔入的力道越盛,对方越是想将他推出去,便越是不得不黏附着他将他绞紧,这等美妙滋味——
那是因为他们从不知道,若是能入侵一个与己旗鼓相当的向导的精神领域,那快感岂止十倍!
搜魂一旦开始,心底汹涌的欲念如骇浪迸出,便再也无法控制,也无需遏止。电流如鞭,拍击着许天昭的脑后神经,因反复的碾磨挤压,那柔软的精神领域被迫痉挛地喷薄出了更多的记忆,浪潮般的炙热浇打在他的精神力触上,纷沓而至的记忆——五彩斑斓,如此鲜活、明艳,美丽的就像昨天,而他成为了记忆里的主人公。那个人教他练剑,那个人教他心法,他说一句,他跟一句,他听着他的声音,他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悬腕书写……从垂髫至总角,年幼的时光呼啸而过,仿佛他从未离去。
师尊……
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便更多。
这份渴望拉拽着他不住向前,向前,想要深入,更加深入,直到这个人的心底最深处。
脊椎宛若通了电般,电蛇游过,令许天昭不自觉地缓下了入侵的力度,以延长享用的时间。他的嗓音,在公孙弘的精神领域内响起,轻轻地,诱哄道:
小靖远乖乖,心房儿开开。把门儿开开,师兄要进来~
他边哄着,边用精神力触轻轻挠着对方的领域内的核心,每挠一下,那精神领域便如水波晃了一晃,许天昭便用自己的精神领域裹着对方的,不时搓揉,好似揉捏着一团透明的软肉,待对方渗出更多的记忆,便贴上去,又钻入顶弄。一下一下地研磨着。公孙弘打着哆嗦,颤抖着,收缩着,想要后退,可他精疲力竭,又无法摆脱,慢慢的,他断断续续的惨叫变了调,化为了浅浅的呻|吟。
向导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这种全然被他人意识入侵,犹若实质的精神力挤压着,推摩着他,如同水乳,却是纯粹灵魂的交融。如此地被深入内心,不停地无耻地挑弄着他的魂元,那最应该潜藏至底,最柔软脆弱的地方。两人相贴的皮肤不过前额寸许,来自灵魂相触的战栗,几乎成了贯穿全身的电流,无休止攀升的热度顺着紧紧挤挨的精神领域,缠绕着,绵延着,恍惚要将双方的身躯一并融化。
“……”
公孙弘闭着眼大口喘息着,面泛红潮,变作了一条溺水的鱼。
如果将高共鸣度的哨向精神结合比喻为两条锁链相缠,形状匹配的钥匙嵌入了锁孔,由此严丝合密,身心牵连。那么这纯粹精神领域的相融又像什么呢?识海、识海,世人又称精神领域,短短几秒,这比与哨兵结契还要好的滋味,也令许天昭产生了些许混乱。
可当一捧水,融入了另一捧水,它还需要什么形状?
它是温和的,又是激烈的,绵里藏针。如丝般柔滑,是水波融入了水波,像湍流汇入了湍流,但更加微妙,难以言喻,直抵灵魂的震颤——
共感者。
这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这个词。
人们给予向导的最初称呼——
共感者。
他们确实是共感者。
仅仅精神领域的互相推挤摩挲已是如此,正如哨兵因五感发达,觉醒初期更容易对其它哨兵的信息素灵敏,产生应激性勃|起等生理反应,一觉醒便拥有了广阔精神领域的向导,又怎会满足于只用精神力触浅尝辄止。若非共感者无法结契……进入了更深的意识,如一下浸入了热水中,许天昭不由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连肉身的全部毛孔都舒张开了,何等快慰,险些让他萌生了永远留在对方脑内的冲动。
人人都想撬开玉蚌,得到那珍贵的柔软内在,随着许天昭一寸一寸地潜入,他攥取的记忆与意念越多,埋藏在识海越深的地方,是人心底越深的秘密,“靖远……”“靖远……”
遥远的呼唤,从脑海内记忆的深处传来,公孙弘紧紧闭目,全身紧绷,手握成拳咬着牙抵抗,虽然他这抵抗在许天昭看来聊胜于无,或者说,只让他想要进犯得更深。记忆每被读取一寸,就如烟花炸开一簇,一簇接连一簇尽相绽放,炽焰灼耀,就在烟花灿烂,魂魄即将分崩离析之时——
“……何为道?”
那个人的面庞忽然清晰了。
一刹那,许天昭知道这就是他要找寻的记忆。
青年的面容依旧圆润如玉,岁月敛入了他的双眸,深藏过往,没有在外表留下一丝痕迹。
“靖远,”竹林中,他一身红衣背手而立,猎风瑟瑟衣袂,平静望来,“道为何?”
接着,许天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准确的说,是公孙弘的声音:“道为吾心,吾心即是道。”
语句铿锵有力。
话落,白光乍现,许天昭的整个精神领域就被推了出去,与其说推,不如说弹。紧接着公孙弘一个跳了起来,连着退后几步,紧紧抓住自己领口,指关节都泛了白,脸面更是毫无血色。他死死卡着自己的喉咙盯着许天昭,嘴唇颤动着,像是想说什么,又像想吐,活脱脱一副刚刚惨遭人凌|辱的模样。
不待许天昭朝他伸手,公孙弘蓦地转身就跑了。可许天昭堪堪才尝到一点甜头,又怎容他逃离,兀自立于原地理了理衣襟,目视着对方的方向,一点舌尖慢慢地,慢慢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