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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大伯插进话来,对元朵妈妈说:“老嫂子,你家当家的说的在理,孩子在外做事情,那是公家的活,要多支持孩子的事业啊,我家那孩子也是这样的,春节在厂里加班不回来过年了,咱们得多理解才是。再说了,孩子要回家,有的是机会,也不必非得过年这几天。”
大伯和元朵爸爸这么一说,元朵妈妈不言语了,转过脸去,擦擦眼角。
可怜天下慈母心,儿走千里母担忧啊!看着元朵妈妈的神态,我的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秋彤紧紧咬住下嘴唇,怔怔地看着元朵妈妈,眼里露出羡慕的神情,还有几分凄凉。
接着,秋彤突然笑了下,说:“叔,婶子,元朵虽然人没有回来,但是,她让我们给您二老捎回来一些东西,是公司发的年货。”
说着,秋彤起身弯腰打开箱子,开始往外拿东西。
秋彤买的东西可真不少,除了送给大伯的两瓶二锅头,还有4瓶精包装的京城二锅头,其他是:两盒海州特产--辽参、两条白鳞鱼、两条大黄花鱼,还有一些肉制品和干果。
秋彤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摆放在饭桌上,看地大家眼花缭乱。
“哎呀--这孩子发了这么多年货啊,都是稀奇珍贵的玩意儿。”元朵爸爸说,“这些东西可是值不少钱啊。”
“呵呵,这只是公司福利而已,还有呢。”说着,秋彤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递给元朵爸爸,“叔,这是元朵让我们捎回来的钱,这是一部分是她平时的积蓄,还有就是公司的年终奖金……总共3万块,您收好!”
“啊--这孩子捎回来这么多钱!”元朵爸爸吃惊地说,“以往她一年的工资也不过2万多块,除去吃喝自己平时用,能带回家来的不到一万块,从来没听说有什么奖金,今年怎么这么多呢?”
元朵妈妈也带着诧异的表情。
秋彤脸色微微有些红,似乎对撒谎有些不适应,一时没有说话。
我怕秋彤露馅,忙说:“叔,婶子,元朵现在是公司的中层领导,职位比以前高了,收入自然多了,还有,今年公司效益好,奖金也多。”
元朵爸爸点点头,将信封交给元朵妈妈,元朵妈妈小心翼翼地拿着,突然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一抖,突然想起元朵父母去海州看元朵回来时我将那一万五千块钱悄悄塞进元朵爸爸大衣口袋的事情。我知道,元朵父母回来后,肯定能看到这笔钱,此刻元朵妈妈突然深深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心不由忐忑起来,有些不安。
幸好,元朵妈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走进了里屋。
我的心暂时平息下来。
这时大伯对元朵爸爸说:“老哥,你很幸福啊,摊着这么一个能干又孝顺的好闺女,还有,你家娃娃也很幸运,能摊着这么好一个老板,这娃娃还真看不出,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很有能耐啊。”
说着,大伯用赞赏的目光看着秋彤。元朵爸爸也点头:“是啊,秋总很能干,对俺家娃娃也很关心,这娃娃的进步,都是亏了秋总的关照啊。”
秋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大伯,叔,您过奖了!我的工作正是因为有元朵这样的好兄弟姊妹支持,才能有点成绩,这功劳,其实都是大家的,我应该感谢他们才是。”
大伯呵呵笑起来,在鞋帮上磕磕烟锅,然后大声冲着里屋喊:“老嫂子,快拿酒来,俺第一次到你家来,也不客气了,讨酒喝了--”
“哎--这就来!”元朵妈妈答应着从里屋出来,边又用手擦拭了下眼角,笑着说,“大兄弟,今儿个你和这俩娃都是俺家的贵客,我就给你们上吃的喝的。”
说着,元朵妈妈就进厨房。
秋彤站起来:“婶子,我给你打下手。”
说着,秋彤也进了厨房。
很快,一顿带有典型蒙古风味的丰盛晚餐准备好了,大家一起盘腿坐在温暖的炕上,准备开席。
窗外,寒风凛冽,挟裹着雪花拍打着窗棂,和室内的灯火通明暖意融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元朵爸爸端起一碗马奶酒,唱起了献酒歌。
大家都端着酒碗,看着元朵爸爸真挚淳朴的表情,听着那古老而又沧桑的歌曲。
然后,大家一起端着酒碗,大碗喝酒。
然后,大伯端着酒碗,又唱起了祝酒歌,声音依旧是那么嘶哑而又粗犷,带着草原人浓浓的豪放。
我和秋彤带着感动的表情听着这人世间最动听的歌曲,一碗一碗地喝着浓郁的马奶酒,吃着各种奶酪点心和略带膻味的羊肉。
看着这些脸上带着幸福和满足表情的淳朴牧民,想到我破产和失恋以来的那些坎坷和经历,还有我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幕一幕,我突然感到了人世间最美好最原始的一种东西,感到了幸福的真正意义,什么是幸福?平凡!
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最永恒的幸福就是平凡,人生中最长久的拥有就是珍惜!
我又想到了正躺在医院病床上依旧沉睡的元朵,那是大草原最温柔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儿,她要是知道我此刻正在她家的炕上喝酒,会作何感想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味道的凄凉和悲楚。
那一晚,在元朵家的炕头上,我彻底将自己放纵,刻意放开了自己的酒量,和元朵父母以及大伯一碗又一碗地喝着,说着,笑着,唱着……
我是如此,秋彤似乎也是带着同样的心理,喝得很放开,笑得很极致。
最后,我和秋彤都喝醉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醉过,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醉倒在元朵家的炕上。
等我醒来,已经是半夜时分,我正躺在热乎乎的炕上,身上盖着一床带着清香气味的厚厚的崭新棉被,身旁传来大伯沉重而投入的鼾声。
秋彤应该也睡了,应该就在我隔壁的炕上,躺在和我同样暖和的被窝里。
此刻,不知她有没有醒来?
窗外,没有了风声,很静,似乎雪已停。
透过窗户的玻璃,我看到了深邃清冷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天晴了。
草原的冬夜,分外静谧,格外安宁,万籁俱寂。
我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12点10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安,草原,我魂牵梦绕而又刻骨铭心的科尔沁大草原!
第二天,吃过早饭,太阳出来了,照耀着白茫茫的无边雪原,分外炫目而壮观。
我和秋彤告别元朵父母,坐上了大伯的马拉爬犁,要走了。
临走之前,元朵的妈妈显得很是心神不定,站在爬犁前,欲言又止。
“婶子,您还有什么事儿吗?”秋彤问元朵妈妈。
元朵妈妈终于开口了,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看着秋彤说:“秋总,我想问一下,那个元朵和张晓天的事儿,现在咋样了?”
我听了,心里一怔。
秋彤也微微一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知道,秋彤不善于撒谎,她一定很难回答元朵妈妈的这个问题。
我于是含含糊糊地说:“婶子,元朵是大人了,她自己的事情会处理好的,您放心就是!”
元朵妈妈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恍惚。
我不敢再看元朵妈妈的眼神,转脸看着远处白色的雪原,阳光下的雪原有些耀眼,反射过来刺痛了我的眼睛。
坐着大伯的马拉爬犁回到公路,谢别好心的大伯一家人,我和秋彤接着又乘坐公共汽车回到通辽,上了回海州的火车。
火车开动后,无意中我一摸棉衣外侧的口袋,突然摸到了鼓鼓囊囊的一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软布包,打开,是厚厚一沓现金。
不用数我也知道,这是一万五千块钱。
坐在火车卧铺的车厢里,我呆呆地看着这些钱,怔怔发愣。
秋彤看着我的神态和这些钱,似乎明白了什么。
半晌,我出了口气,将钱慢慢包好,收起来,看了看秋彤。
秋彤冒出一句话:“好人遇上好人了。”
“我能算吗?”我说,不由想起自己已经和元朵发生了那种关系。
“算,能算!”秋彤说。
我没有在说话,沉默了。
秋彤也沉默了。
车厢里静静的,只有火车发出的隆隆声音。
良久之后,秋彤说:“昨晚,我喝醉了,怎么睡下的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看看时间,是12点10分,蓦然发现自己躺在暖融融的炕上,盖着崭新的厚棉被,那会儿,风停了,雪住了,从窗户里看出去,满天都是繁星,周围一片寂静。”
我睁大眼睛看着秋彤,那一刻,我震惊了。
秋彤看着我的眼神,说:“你怎么了?”
我木木地不说话,还是直勾勾地看着秋彤。
“喂--亦克,说话!”秋彤伸出手在我眼前晃动了几下,“发什么呆呢?”
我回过神来,看着秋彤说:“你说的是真的?”
“昂--我骗你干嘛?”
“额。”我回应了一声,嘴巴仍旧合不拢。
“你咋了?干嘛这样?这个有什么不正常的吗?”秋彤说。
“昂--”
“昂什么昂,说话!”秋彤看着我。
我定定神,说:“很巧,那一刻,我也醒了,看看时间,正好也是12点10分,和你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惊人相似。”
这回轮到秋彤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真的?你在开玩笑撒谎吧?”
“你可以不信,我不解释!”
“那就是真的了?”秋彤嘴巴半张着。
“我说了,不解释,多说无益!”我说。
“介个……介个……不可思议!”秋彤没有再追问我,自己喃喃地说着,眉头紧皱着,托起下巴,看着窗外,渐渐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秋彤在想什么,我自己的心却起落不停。
回去的路上,秋彤和我没有再多交谈,自己半躺在铺上,神情怔怔的,似乎在深思什么事情,眼里的忧郁和落寞越来越浓郁。
看着秋彤的表情变化,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