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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伤,我让陈大夫去看了。陈大夫医术精湛,为人可靠。”宮相如提笔写字的手并没有停下。
六叔有点闷闷地重新拿起墨块。
宮相如聚眉凝神,在最终落款处盖上自己的印章,对六叔说:“帮我找个师父好好装裱,我要送人的。”
六叔点头,又问起:老爷的生日礼物少爷准备了没有?
“槿汐应该准备了福字,到时候我进宫去取。爹不喜欢人家送礼,子女做到这个份上够了。新衣的话,娘应该让人裁剪了。其余的——”宮相如想不到其它,主要是宫太史一点都不喜欢铺张浪费。他若是做多了,怕是只会惹宮弘文不高兴。
其实六叔是想提醒他,要么让齐小姐或齐老爷过来吃一顿,但是,看得出,他一点这种心思都没有。六叔总觉得,自家少爷还是挺喜欢齐小姐的。若真是不喜欢,哪会处处为齐小姐着想。
宮相如像是完全忽略他的眼神,把毛笔歇在了端砚上,提袍,走去院子里的药草园瞧瞧。
齐府
齐老爷这两日向吏部告假在家照顾女儿。听说女儿这是被林家人打的,而林家人现在已经被皇帝满门抄斩了。齐老爷每想到林家这个后果,倒是没有为女儿欣慰多少,只是心里惶惶。这伴君如伴虎的话,完全没错。哪里知道皇帝哪天不高兴了,或是皇后娘娘和宫家失宠了的话,轮到的岂不是自己家和自己女儿倒霉。
人啊,只有不贪图荣华富贵,才能保一世平安。现在,齐老爷怎么想都是这个道理。想女儿之所以被林家盯上,也不就是因为宫家与齐云烟靠近。
琢磨心思的齐老爷想着怎么和女儿说,和宫家算了算了这样的话。
门口,王管家领了个人进来,说:“这位是仁心斋的陈大夫,说是小姐也认识的。听说小姐病了,特意过来给小姐看病。”
陈大夫二十出头,英俊书生模样,虽然作为平常的大夫,各方面肯定都比不上宮相如,但是,齐老爷看着顺眼,觉得女儿若嫁个这样的普通人家,一辈子也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请,陈大夫。”齐老爷表示出欢迎的态度。
陈友峻对此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毕恭毕敬地还礼,尾随齐老爷进入屋里。
齐老爷先在大堂里招待客人喝茶,同时,让王嫂进去先告诉女儿一声。
齐云烟听说有人来给她看病,心里知道肯定他是不会来的了,只是没想到他会叫了陈友峻过来。
陈友峻,那时候她在仁心斋帮手时认识的。一个心肠挺好的大夫,不止心肠好,而且医术挺好,更重要的是,对她也古道热肠。她自己私下看过医书,但毕竟只是止于书面,去仁心斋帮忙,一开始看到那些病人完全是束手无策。要不是有陈友峻这样一些热心肠的人帮助她指导她怎么做,她可能很快打了退堂鼓。
王嫂对她说:“小姐,老爷和陈大夫说话,问小姐什么时候合适让陈大夫把把脉。”
齐云烟眸光暗转,垂下说:“陈大夫与我爹说完话,过来就行。”
听她口吻,有些异样。王嫂在要去回话时,不得不回头先提醒她一句:“我看,老爷对陈大夫印象挺好。”
说起齐老爷,对这个陈友峻不算是第一次见面。齐老爷偶尔路过药店,这陈友峻说是在仁心斋帮忙的大夫,但是有自己的药店,也在各大药店被聘请为大夫坐诊的,所以,齐老爷对陈友峻并不算完全陌生。毕竟有些同僚生病的时候请过陈友峻,陈友峻的医术在京中可以算得上是中上层的了,陈友峻说不上是神医,但是,医术稳当,没有治坏过人。私底下,齐老爷那些同僚说起这位大夫,都竖起拇指说:以为他治不了,但是,奇了,这治了大半个月之后,病人病情好转了。好过那些开第一次药好像病人好起来的大夫,其实病人一点都没有好转。
外界给陈友峻这人赐了个外号,叫四平八稳的人。
医术四平八稳,做事做人也是四平八稳。据闻老家在南方,几岁起一个人到京中跟师傅抓药学医,到如今拥有自己的药店,把家中的老母亲也接过来京里生活了,在京里买了个小宅院,平日里据说也是喜欢弄弄花草看看书,并无其它特别的嗜好。
齐老爷怎么看,都觉得陈友峻很对自己的脾气。
四平八稳,多好,什么人都不得罪,又有自己一番小天地。女儿若嫁了个这样的人,身体生活各方面都有人照顾。养得出这样好性情的儿子,陈母这寡母的品性,肯定也是好的。嫁过去女儿绝对不受委屈。
不要想着齐老爷怎么第一次在陈友峻上自己齐府,马上胡思乱想,想到女儿终身大事去了。那是齐老爷这等糊涂的人,都只要稍微琢磨,都知道,他这都没有发请帖去请陈友峻来为女儿看病,这陈友峻兴致冲冲赶到齐府主动请缨,能不说陈友峻对他女儿怀有非分之想吗。
齐老爷虽说是个三品官员的官了,然而,这女儿的婚事,从以前拖到至今,其中理由诸多,主要是齐夫人在世时眼高手低,只想攀高不想结低。齐老爷和齐夫人的观念完全两样。齐老爷就想要陈友峻这种低的,以后他齐老爷想告老还乡,有陈友峻这样平稳的倚靠,齐老爷这辈子心满意足了。
齐老爷款待陈友峻喝了家中最上好的茶叶,与其聊了些医书和仁心斋的一些事情。一个是朝廷三品官员,一个是朝廷办的仁心斋大夫,两个人,却一点都不谈国事,只谈医技。而且,越谈越欢。明摆着,脾气很对头。
再回想起上回宮相如到齐府,莫名其妙不说,还意味颇深地送钱,导致齐老爷直到此刻心里只要想起宫家和宮相如,都会存了个疙瘩。哪里像这陈友峻,做人做事不能说没有城府,但是至少让人舒服。
齐老爷眯眯眼,知道对方是有意顺着他话聊天,明显是为讨好他。
王嫂走了进来回话,说小姐随时都可以让陈大夫过去把脉。
听这样一说,陈友峻正想回头向齐老爷请示,齐老爷却比他更急的样子,亲自起身,说:“我带你到我那闺女的闺房,你给她把把脉,有劳陈大夫了。”
对方作为长辈如此客气,陈友峻再次受惊,忙起身回礼。他这个大夫,又不是齐老爷请来的,算是主动请缨,一般礼节上来说是他有些冒犯,齐老爷没有赶他出齐家已经很好了,哪里知道齐老爷这个主人竟然亲力亲为地接待他。
“不客气,不客气。”齐老爷眯眯笑眼说,“陈大夫的医术老夫早有所闻,在京中也算是名医了。平日里人家想请陈大夫到府上来,据说还得提前三日发请帖。我府中闺女这是三生有幸。”
陈友峻被齐老爷这最后一句赤骨的话,仿佛被揭露了自己心事,白皙的脸皮红了红,只尾随齐老爷低头走路。
齐老爷见着内心里益发高兴了,想这男人八成是第一次思春,平常那生活更是干净到从没有惹过桃花,不然,不会如此反应。这点,齐老爷算是料中了。毕竟只是个大夫,陈友峻想找个对象,同样是高不成低不就。
平常小户人家的小姐,陈友峻看不上,感觉太小家子气了。但是大户人家的,他这没有家世在背后力挺他的,要攀结上岂能容易。不是说陈友峻想攀结富贵,想利用老婆娘家的势力往上爬,若有这个心思的话,以他医术再弄点钱疏通人脉,进朝廷太医院里谋个一官半职,绝对没有问题。但是,他这心性,确实是像齐老爷的,不喜欢惹是生非,只想要有自己一番小天地。正因为如此,他陈友峻不想娶个没气质的老婆。
齐云烟刚到仁心斋第一天,立马把他吸引住了。
三品官员的女儿,随了齐老爷的性子,博览群书,谈吐不凡,气质,那绝对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可能都比不上的。陈友峻记得,以前人家都说京中第一才女林慕容如何如何了得,但是,他远远看过林慕容,只觉得那林慕容太过装腔作势,到哪儿,都一群人跟着,不让人靠近。哪儿像齐云烟这样宛若落入凡间的仙女,平易近人,才叫做真正有气质的才女。
随齐老爷进到了她的闺房,陈友峻红了红脸。他这不是第一次进人家小姐的闺房了,给人看病,进出小姐的闺房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是她的闺房,不同于其他人。
他仔细谨慎地环顾了一圈房内,见迎面扑来是书香气,与其她小姐那种满房的胭脂味又完全不同。眼底,一股钦佩油然而生,思慕的笑意直达到心扉。
王嫂掀开纱帐,搬了张凳子放在床边。
陈友峻低头走上前,先躬身道了声:“小生陈友峻,来给小姐把脉。”
齐云烟微微含了头:“有劳陈大夫了。”
王嫂拿个小枕,让齐云烟把手腕放在小枕上。
陈友峻坐下来后,凝了凝神,再把指头放在她脉搏上给她把脉。
齐云烟闭上眼,短短不过几日,他的指尖留在她脉搏上的感觉她依然记得。神医不神医,其实只要看把脉都知道了。陈友峻的指尖不像他指尖,他那指尖温柔到像是春风,只扶着她的脉。一般把脉的大夫都像陈友峻这样,要按着像是切断她的脉,才能探查她的脉是什么动静。
怎么办?总像是无时无刻会想起他。而每次只要想起他,心口会酸,酸到她想吐口水。
陈友峻只感觉指尖下她的脉,不时起伏,像是有情绪波动。他心里一怔,莫非她是对他也有意思,才会被他按着脉会这样?抬头,见她双眼紧闭,牙齿轻轻咬着唇瓣。
那一刻,几乎是不假思索,他想起了是谁告诉他她病了。虽然告诉他的人,没有表明来历,但是,他有听说过,那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似乎对齐家的小姐有些照料,原因当然是因为听说齐府的小姐以前也常出入皇后娘娘的娘家,与皇后娘娘似有一段友情。
陈友峻垂下眉,收起诊脉的指头。
齐老爷在旁忙问:“小女这病情如何?”
“齐小姐这是肝郁气滞,需要静心调养。”说到这儿,陈友峻眉头又轻轻一蹙,道,“如果可以,离开京城,去哪儿散散心也是好的。”
齐老爷面色有些懵,像是一时听不大懂他这话。
齐云烟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和明白,而且,一说竟然说中了她的病源。不能不说,这陈友峻医术算得上有两把刷子。她急忙打开眼睛,和父亲说:“爹,女儿这是小腿受伤,气滞血瘀,当然也就肝郁气滞了。”
齐老爷听完她这话,面色好像缓和了些。
对于她的急于澄清,陈友峻却是望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沉,道:“让小生给小姐看看腿上的伤。”
那伤是他亲手帮她处理过的,齐云烟这会儿真是有点担心陈友峻能看出来,忙说:“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
齐老爷却瞪了她眼:“什么叫挺好?不给人家大夫看你的伤,你的伤能好吗?”
王嫂就此掀开盖住她小腿的薄被。陈友峻走近,只要稍微一瞧,都能瞧出这是谁的杰作。
宮相如那是神医,真正的神医。每次宮相如帮人治病时,一大堆大夫,包括名医,当然也包括他,都跟在宮相如后面跑,把宮相如围到严严实实的,只想偷着学两把。
陈友峻心里想:果真如此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陈友峻回过头。
齐云烟没来得及避开,对上他的目光时,能清楚地看见他眸里闪过的一抹同情。
城里喜欢宮相如的女人,多如牛毛。没有见过宮相如对哪个女人有一丝特别的。在陈友峻想来,既然宮相如不自己来,请了他过来,含义不言而喻,定是要拒绝她了。陈友峻这样想,完全合乎逻辑。
齐云烟那一瞬间,被他看到有丝狼狈,紧紧咬下唇,心里头一刻的恼火,倒不是对着陈友峻,而是对着那个人。他既然不想亲自来给她看病,完全可以请个老大夫,为什么让陈友峻过来,嫌弃她这脸丢的还不够吗。
齐老爷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年轻人此刻有点像是四目相对的场景,微微眯了眯眼睛,抚着下巴的白胡茬,退了半步,像是不忍心打扰。
眉目传情的道理,齐老爷懂的。
王嫂则是想翻白眼了。想自家老爷真是老糊涂了,一心只想着自己,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心思吗。
齐老爷不是看不出来,而是不想往那方面想,只要陈友峻能成,要他立马辞官以后都陪女儿女婿都行。
过了约片刻,齐云烟轻轻放开了咬紧的唇,轻声说:“陈大夫既然看完病了,请开药。”
陈友峻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在提笔要开药时,像是仔细在心头盘算了下,说:“给齐小姐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这样,我每日都过来看看齐小姐。”
这话正中齐老爷下怀。齐老爷连声叫好,请陈友峻出去外面开药。
齐云烟见自己爹热情地把陈友峻迎接出去后,差点儿吐了一口什么出来。
“小姐。”王嫂连忙给她拍背抚气,又安抚她说,“这陈大夫看起来,脾气和老爷挺合的。”
她知道,她一看都看的出来,她爹喜欢陈友峻这种四平八稳的人。可是,她心里早装了另一个人。说是要忘记他,可是需要给她时间。现在陈友峻这样步步逼近,岂不是逼到她心里烦。这陈友峻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她心病在哪儿,还说天天来看她,来给她心里添堵是不是。
王嫂没有敢说陈友峻这步棋不好,或许陈友峻这步棋有些臭,但是,哪个姑娘不是君子好逑。也就是说,君子不追,不用力追的话,女子哪能改变主意。
齐云烟背过身去,咬了咬牙齿,这心头一下子气不过去,和王嫂说:“你给我偷偷送张纸条到宫家给他。”
“小姐?”王嫂诧异。
齐云烟这不会是为了某人连淑女的姿态都不要了。
齐云烟冷声一笑,道:“他给我添堵,难道我还不能给他添堵吗?”
王嫂怔了。
宮相如那日,从刑部办完公,坐轿子回宫家。六叔在路上,从窗口里递了张纸条给他。他疑问是什么时,六叔只比了个手势,说是打开就是。
什么人递来的纸条神秘兮兮的?想会做这种事的,除了他妹妹没有其它人选。宮相如有些郁闷和烦恼地打开纸条。每次都必须为宫槿汐的事事后擦屁股,擦到他都感到气愤。
纸条打开来,里头写的却是:宫大人这是想成人之美,还是在强迫人意,逼良为娼?
捏住纸条修长美好的手指,轻颤了下。
他是让人告诉陈友峻,让陈友峻去给她看伤,怎么,陈友峻去到那儿干出什么事来了吗?以陈友峻的为人品德来看,应该不至于。
眼睛眨了下,再往下看,纸条上继续写着:宫大人连小女子的身子都摸过了,想不认账?还是想让其他人也摸了小女子身子,自己好赖账?
“咳。”他喉咙里轻轻咳了一声。
六叔伴着轿子边走,听到声音,靠近来问他有什么事要吩咐。
“你给我去查查,那陈大夫给她开了什么药。”
他怕陈友峻开的那药,是吃到她肝火全冒起来了。反正,这样小女子耍娇态的词句,不像她平常会做出来的事。但是另一方面,可以看出她性情其实和他妹妹一样,十分豪爽,是真性情,比起林慕容那些装模作样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六叔虽然不知道齐云烟给他写了什么,但是看出自家少爷的情绪波动了,因此嘴角衔起了笑意。
花夕颜能觉得自己好像有可能是要怀孕了,但是,没有请太医院的人来看。当然,黎子墨也没有让任何人来给她诊脉。夫妻两人,算是心有灵犀。
倒是他们那大儿子,号称小神医的小太子爷,那日早上来给花夕颜请安时,只瞧着母亲的面色,都能看出了几分端倪。于是,在其他人不在的时候,小太子爷毕恭毕敬地站在母亲面前,问道:“母后是要给我和木木添弟弟妹妹了吗?”
花夕颜连忙伸手,捂住大儿子的嘴巴。
小木木抱着玩具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嘟起小嘴说:“我要妹妹,不要弟弟。”
花夕颜另一只手,直接拎小儿子的小耳朵:“谁说的?!娘有说过这话吗?”
两个儿子见她这幅紧张到如临大敌的神色,都不敢说下去了。
花夕颜心头是很紧张。想她很不想再怀孕,还有一个最要命的原因,那就是上回在云族听云尘景说了,神族的孩子出生,都有人虎视眈眈想要取其性命。云尘景的父母,就是为这事儿丧命的。
同时是生怕两个年纪幼小的儿子,花夕颜收回手,收拾好脸上的神情,摆出平常轻松自如的样子,回到秋猎的话题,说:“两个皇子的箭术练得怎样了?”
大儿子她是不担心,那天她都悄悄瞅见了。
小儿子那是第一次学皇家骑术和箭术,怕是有些艰难。好在木木这孩子天性不争强好胜,看这孩子未来想当乞丐的念头都知道,对于木木来说,学这些东西玩心居多。
小木木果然说:“挺好玩的。那匹小黑马比小白马好,听我的话。”
小吃货心里容易满足的。只是大哥的灵宠都过于傲性,让多好脾气的人都得发飙。
小太子爷对此只是笑了又笑:他那群被惯到过头的灵宠,也只有他弟弟能制得住,只要小猪妮妮出马变身,没有一个不俯首称臣的。那被小猪马气病的小白马,至今还在气,气愤难平。
花夕颜又仔细吩咐了柳姑姑,让人过来给他们量身裁衣,做新衣,她要在旁边看着,好放心。因为这是两孩子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受万民朝拜。想必到了供奉祖先那日,场面会十分壮观。
黎季瑶从长公主府里过来了,上次去那个白龙寺没去成,今日过来,见她精神似乎好了些,气色也好了不少,又见两个小皇子在做衣服,想起了即将可以打猎游玩的事情,脸蛋上焕发兴奋的光彩,说:“本郡主也要准备骑射服。”
“郡主会射箭?”花夕颜倒是没有听说过她有这个本事。
东陵女子,不像大宛族是马背上的民族,女子并不需要一定会骑射。
“皇嫂,你这是小看我了。”黎季瑶眉毛英气地飞扬着,“只等那日出发,我可以和太子殿下一较高低。”
花夕颜被她这话逗乐了,她要和小孩子比射箭,还敢说自己箭术了得。
小太子爷抬起袖口擦擦汗,也被黎季瑶这话给寒碜得,有些赧颜。
小木木插嘴说:“要不,和我比比?”
“木木!”小太子爷连忙拉下弟弟。
“二皇子不用焦急。”黎季瑶笑道,“到了那日,有许多小公子在,二皇子想和谁比都可以。”
到那天,还有许多小朋友来参加典礼。当然,一般都是为了来衬托两皇子的存在。
花夕颜暂时还不知道究竟他邀请的宾客有哪些,而且哪些有可能出席。
黎季瑶却是兴致一来,益发挑逗两位皇子说:“到时候不止小公子哦,还有小姑娘。”
小太子爷听到这话,神情淡定,从容不迫。
小姑娘们,他见多了。好多被大人变着法子领着进宫为的就是见他,希望对其能产生好感。大人能借小孩上位。
所以说这京城中,爱慕小太子爷的小姑娘们,绝对只会多不会少。
花夕颜揉揉额头。两个儿子长得像他,都是国色天香,如果给她惹一堆小桃花回来,那真是够呛。
小木木抬头,望了望他们几个人神情不一,皱起小眉头说:“小姑娘可以给我东西吃吗?”
如果不能给他东西吃,他要来做什么。
花夕颜和小太子爷直接倒地。
黎季瑶笑得前仆后仰,直指着小木木:“这孩子有没有这么可爱的!皇嫂,你这儿子,娶了媳妇,媳妇家还得倒贴。”
“他年纪小,懂得什么!”花夕颜白了眼。然而,说着这话,心里发虚。木木今年有六岁了。话说,也不该只记得吃这样东西了。
小木木对娘说他好像什么都不懂这话,当然是鄙夷了一把,说:“我怎么会不懂。我懂。小姑娘嘛,就是要看谁长得漂亮,你说是不是,殿下?”
小太子爷神秘兮兮地冲弟弟这话点了点头。
小木木就此神气地鼻孔一翘,道:“到时候哪个小姑娘漂亮,对我眼睛,我带回来给娘看就是了。”
黎季瑶这回笑到抱着肚子要在地上打滚。
花夕颜一手捏小儿子耳朵:“你说什么!带漂亮的女孩子给我看!你这是吃了豹子胆是不是!”
小吃货拼命挤着眼角,叫道:“娘,娘,我不带给你看就是了,我偷偷带她去其它地方就是了。”
这孩子,气得她想打他两下屁股。
还偷偷带去其它地方?!
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她这个是男大不中留。
黎季瑶直接笑岔气了。
打发小太子爷带弟弟到那边吃糕点,花夕颜喘口气,和黎季瑶说闲话。
黎季瑶说:“上回,我在皇嫂这儿不是见过一个叫闵太医的吗?后来臣女听说那个闵太医被太医院赶走了。”
她那夜让小五去长公主府找,没找到人回来。
花夕颜微微沉了脸色,说:“郡主只要记得本宫的话,以后不要再惦记这种人就是。”
黎季瑶见她这神色,心头一凛,忙道:“是。”然而,要她彻底忘掉闵文静这人,却是不可能的。因为那男人,太特别了。
花夕颜当然心里也清楚这点。那人在她面前出现,又在她面前消失,无疑都是透露了一种信号。他不怕她不找他,迟早有一天她会去找他。
柳姑姑行色匆匆走进屋内,火燎火急地说:“娘娘,不好,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有体统!”花夕颜最厌恶有人遇事就冒急,尤其是她底下的人,更不能遇事则慌,自乱阵脚,啪,拍了下桌子,低喝了声。
旁边垂立的宫女全部挺直了腰板。
柳姑姑更是不敢再说一句不好的话,压低了声音说:“大宛国的使臣,强行进宫要找圣上问话。”
原来,这大宛国的二皇子耶律奇,自从那日不小心犯了痢疾后,一直病不见好,病情如今益发严重,竟是到了垂命之危。想自己主子平日里身强体壮,大病没有,小病一日见好,这到了东陵,怎么犯了如此严重的病。若不是东陵有意想谋害耶律奇的性命,巴格想不到其它。于是在束手无策的时候,巴格只好硬闯皇宫,想从黎子墨这儿讨个公道和实话。
只是,黎子墨今早刚好有事,出宫办事去了。
巴格在永宁殿找不到人,又是急匆匆冲月室殿来了。
柳姑姑这话话音刚落,门口一堆人吵闹的声音,激烈的争执声,传进了屋内。宫中侍卫们团团围住巴格和巴格的人。巴格本人已是武功高强,一人能抵万夫之姿,场面霎时是双方对峙不定。
杀不杀这大宛国使臣,还不能由宫中侍卫们说的算,只能是团团围紧了。
黎季瑶闻言,立马站起身,想挺身而出。
花夕颜伸出手拦住她,只淡淡地对柳姑姑说:“让巴格进来。”
“娘娘?!”柳姑姑惊讶,跪下请求。
黎季瑶也惊讶地看着她。
花夕颜神情自若,道:“怎么?本宫难道会怕了他?他若有这个胆子杀本宫,不会一路强行闯到这儿来。”
巴格这一路来也是没有伤人。因为他认为主子那条命,还在东陵手里握着。怕皇帝事后恼羞成怒,一块把他主子杀了。那绝对不是他此次闯宫的目的。他目的是为了来救主子的。
黎季瑶听她这话很有道理,也就坐了下来。
手持刀矛的侍卫们,围在巴格身前身后,进入屋内,一齐对着花夕颜跪下行礼:“娘娘金安。”
“你们都出去吧。本宫和他谈几句话,你们在外面等着。”花夕颜说。
侍卫们哪敢退,眼看巴格一个人,可能一刀就轻而易举夺了花夕颜的命。
花夕颜道:“若他真想拿本宫这条命,你们多少人在这儿挡着都没用。”
巴格面对她这话,眸光锋利地一闪:真是有胆量的女人!
侍卫们这才无奈退了下去,手持刀矛,在屋门口守候,只要屋里稍有变动,立马冲进来救驾。
可花夕颜那股镇定还真是非比常人。不仅自己留下,而且,也没有让两个儿子离开。
巴格只要扫到只有一个屏风之隔后面的两个小龙影,都手心攥出了把汗。不知道花夕颜这底气从何而来。
花夕颜只是想着诸葛亮的那空城计,要是她真的带两个儿子逃,巴格反而不信她,到时候,巴格冒出拼死一搏的念头,真是这儿谁都抵不住。
“娘娘!”巴格抱拳,“臣是想请娘娘和圣上给臣一个回话!我们二皇子身为东陵国贵宾,身体有恙,东陵国不闻不问,是不是不合礼节不近人情,我们二皇子若是有差池,东陵难逃罪责!”
花夕颜道:“大宛二皇子身体不适,圣上早有听说,为此,也派了太医过去诊治。后来,经过长时间圣上与太医们商讨,后来,太医不是没有给二皇子开药了吗?”
“对,为什么不给我们二皇子开药了?是想对我们二皇子见死不救吗?”巴格连声质问。
花夕颜像是极其无奈地抬了抬眉:“贵国是误解我们圣上了。而且,圣上此意已经十分明显,莫非贵国使臣的脑子都是水做的,到现在都不明其意?”
巴格像是感觉到什么,身体猛地打个颤抖:“圣上什么意思?”
“二皇子这病,饶是我东陵神医也是救不了的。这不,圣上才把太医都撤了。”
“胡说八道!”巴格怒骂,“我们二皇子身强体壮,为我们大宛第一勇夫,平日里素来无病,此病是到了东陵才犯的。不是你们东陵作怪,又是什么缘故?!”
“若是我们东陵作怪,我们东陵大夫不是本宫自夸,治疗那常年都有的痢疾,不在话下,几服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了这病儿,何况如你所说的,二皇子是身强体壮的人,岂会如此容易得病?”花夕颜说到这儿又轻轻抬了抬眉,“得知二皇子生病之后,我们圣上哪里敢推卸责任,不止不闻不问,而且是十分自责,这不,第一时间,将在那儿掌厨的庖丁全部召回来了,进行问责。同时,知道二皇子的病有蹊跷,换了好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前去看诊。结果,我们东陵的人,在你们二皇子下榻的使馆已经全撤走了。而你们二皇子的病并未见好,反而益发严重,还能说是我们东陵有意害死你们皇子吗?”
巴格听完她这番话,感觉一股寒气从头顶凉到了脚心里头。
花夕颜轻轻喟叹:“圣上这一片苦心提醒,难道到至今,你们作为二皇子的臣子,都未能察觉半分?”
巴格大声地喘了好几口气,面色一道晃白。
若她所言为真,岂不是想害死耶律奇的,是他们自己大宛人。想想,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宛国皇子对皇位竞争激烈,死一个对手都对自己是好事。可是,是有谁对耶律奇下毒手?这个人,又是怎么对耶律奇下得了毒手的?
花夕颜见他神情应是已经动摇信了有几分,倒是不惜给他一条线索:“其实,今年东陵的疫情有所蔓延,比往常严重。为此,圣上派人在水源地等地方调查,意图发现病源切断病源,控制疫情。结果,被圣上的人发现,真是有人在水源地投放死物。不止如此,这水,还有些异样。”
“水异样?”巴格的嘴唇不自在地抖了下。
“感觉这水是有点异样。当然,本宫从圣上那儿了解不多,不敢说这水是不是因死物发臭所致。只是圣上已是派人连夜堵截了那水蔓延。全城的人取水,不得在那地方取水给人或牲畜饮用。至于你们府里,向来你们也怕我们东陵人使坏,无论是水,或是食物,都是你们自己人不知从哪儿采购取用。我们东陵人从不敢插手你们内务的事,这你身为二皇子的内务总管是一清二楚的。”花夕颜到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起来,痢疾乃食物不洁所致,真要追究其责任,不也是该从你这个内务总管先问责。我们圣上是何其一片仁心,才未抓了你来问罪。”
巴格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屋内,霎时的沉寂,像是暴风雨前的前奏。
不知几时,接到密令,从外面匆匆赶到皇宫的林璟琪,在屋前下马。
花夕颜在他要走进来之前,对其使出一个眼色:不要进来。
林璟琪此刻进来的话,不过是刺激巴格罢了。
林璟琪冷眉微锁,在听不听她命令时,犹豫了一下。
巴格这时已经感觉到救兵到了,而且,花夕颜刚说的话,虽然句句刺耳,却是像盆冷水,把他浇醒了。二皇子这一病,当真问责起来,最冤的人,可能被当成替死鬼的人,还是他巴格。
当务之急,是要马上赶回府里抓内奸。
“若此事为真,我们二皇子因此能得救,我们二皇子和我,一定会用这条命报答娘娘的。”巴格抱拳,对她行完礼,转身冲出屋子。
众人见这么一个横冲直撞的野蛮人终于走了,不免都大松口气。
黎季瑶刚是把那些话听到有些糊涂,问她:“是谁想杀二皇子?”
花夕颜摇了摇头。这事复杂着呢。他们只能揣摩到对耶律奇动手的人是大宛国自己人,但大宛国那么多人想要耶律奇的命,耶律奇自己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