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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玲珑的?
张氏愣了愣。
思及今次玲珑死的实在突然,这丫头又是跟在玲珑身边的,她终是点头道,“你说。”
却见明月环顾左右,表现得很是谨慎,“事关重大,能否请夫人单独听奴婢之言?”
张氏犹豫了一下,却也还是点头,同屋里另三人道,“你们且守在门口。”
丫鬟婆子们应是,退去了门外。
屋里没了旁人,张氏道,“你说罢。 ”
明月咳了咳,终于道,“其实小姐她……也没死。”
“什么?”
就见张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玲珑……没死?”
明月点头,“小姐同奴婢一样,并没有被淹死,只是等我们爬上岸的时候,龙船已经跑远了,我们没办法,只好一路回了江南。”
张氏犹如听了个天方夜谭,嘴巴好久都合不拢,惊讶许久,满是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都没有死,都回来了?那,那玲珑现在在哪儿?”
明月赶紧道,“小姐就在外头等着呢,因怕吓着夫人,才先遣奴婢来,夫人要不要见一见小姐?”
现如今当然是唯有见到真人才能相信,张氏忙点头道,“快,快把她叫进来。”
明月应是,出去叫人,须臾,就见她返回,身后果然跟了个姑娘。
张氏不错眼的仔细打量,见那姑娘螓首蛾眉,容颜秀丽,虽是寻常布衣,难掩翘楚之秀,入到房中,颤着声音冲她唤道,“大伯母……”
那眉眼,那轮廓,果然正是她从小看大的三丫头玲珑啊!
“玲珑……”
张氏也赶忙唤道,颤抖的声音里暗含几分复杂,又几分激动的心情。
门外的光隐隐投下她的影子,张氏又扫过一眼,这才放了心,上前握住她双手,仔细打量,“这是怎么回事?宫里前阵子才来报了信,说你没了……我们跟天塌了一样,老太太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呢!”
玲珑目中含泪,满面委屈的解释道“我没死,那日龙船出游,我本有些不舒服,冲去栏杆旁要呕,哪知船不稳,一下就把我颠入了河里,明月下去救我,她原会些水性,千难万难之下,才把我救了上岸,等我缓过来,早已找不见龙船的影子……”
她装作伤心,拭了拭泪,又道,“我们无处可去,唯有一路回了临安。”
她知道这话并不严谨,果然见张氏目中存着许多怀疑之色,“那,听闻宫中找了你两日,你们二人上了岸,就一直不曾遇见宫里的人吗?”
她叹了口气,“其中许多事一言难尽,伯母,伯父可在家中吗?我想见见他。”
她还不打算把话说全?张氏楞了一下,心间更是疑惑,然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实在是大事,便点头应了下来,叫人去寻勇毅候孟阔。
所幸孟阔的衙门离得不远,不多时,便听见帘子外头丫鬟通报道,“老爷回来了。”
玲珑暂停与大伯母的谈话,就见帘子挑开,进来一位中年男子。
那正是大伯父,而今的勇毅候孟阔孟侯爷了。
孟家先祖乃是武将出身,传到孟阔也不例外,他自幼习武 ,平时也时时操练,因此现在虽已过不惑之年,仍然是一副好身板。
孟侯爷入了房中,才一看见妻子,便直问道,“有何事叫我回来?”
张氏已经接受了那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又怕吓着丈夫,只得缓着道,“前些天京中递来的丧信儿,有些偏差……”
勇毅候是个直性子,一听此话,立刻皱起眉来,“什么偏差?”
张氏道,“玲珑原来并没淹死,她活得好好的呢。”
“什么?”果然见孟侯爷也是一脸惊讶。
张氏赶紧挪了挪位置,好叫他看到房中立着的人,又向他道,“玲珑没死,已经回来了,你看。”
孟侯爷顺着妻子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姑娘,楞了一下,又眯了眯眼,终于看的清清楚楚,那眉眼,竟真的是前几日才被宫里来人告知已经殁了的侄女!
惊讶与愕然一时齐涌上孟阔心头,然未容他开口,面前的姑娘已经红着眼眶颤声唤道,“伯父,我没死,我,我回来了!”话未是一阵哽咽之声。
恰是这声呼唤,牵动起孟侯爷身为长辈的心,他顿了顿,忙道,“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只是这是怎么回事?宫里怎么会说你已经没了呢?”
正所谓熟能生巧,玲珑便将先前对张氏的说法又对着大伯说了一遍。
然等听她说道上岸后却没回宫而是选择回江南,孟阔顿时皱起了眉头,“那时你落水,宫人们都在找你,如若你向宫人告知,必定会将你接回宫中,你,为何要回江南来?这一路辗转,并不比回宫容易啊,莫不是还有什么事?”
大伯乃是一家之主又常年为官,必定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玲珑心里清楚,也做好了准备趁此时摊牌。
她于是含泪答说,“自我入宫,三年以来,一次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后宫被徐贵妃把持,连皇后也没有办法。我原就等得心灰意冷,经落水一事,忽然想通,如若不是明月及时来救我,我恐怕早已亲人阴阳两隔。”
半是真情半是临场发挥,玲珑情绪酝酿的非常不错,居然抽泣起来,“我不想再这么空等下去了,与其要在宫中牺牲一辈子,不若就此了结从前,换个活法好了……”
如若与她共同经历,自然会理解她的感受,然而对于远离宫廷的人们来说,这个说法,似乎并不好那么容易接受。
房中沉默片刻,张氏上前握住玲珑的手,叹道,“傻孩子,你怎么这般没自信?自小到大,你便是咱们侯府最好的姑娘,便是放眼临安,也没有能与你比肩的,那徐贵妃把持后宫,终不是正道,陛下岂会一直由她蒙蔽?俗话说好事多磨,兴许再等等,陛下便会注意到你了……”
虽然料到家中人会有此反应,但当真的听到大伯母说出此话,还是叫人难免心寒,就连明月,在旁听得也是愤愤不平。
再等等?说得轻巧!小姐已经等了三年,还要再等几年呢?那宫墙内的岁月岂是好过的?能说出此话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此时主子们谈话,她没有插嘴的份儿,因此只能立在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小姐,生怕玲珑会无法招架。
却见玲珑几声抽泣,哭的更加梨花带雨,“大伯母不知,那宫中险恶,步步惊心,在里头的每一日,无论说话行事,处处都须小心,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天大的罪过……我已经熬了三年,三年里头,每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来的,日子没有盼头,我度日如年啊……”
眼见她声声泣泪,极度的委屈,张氏犯难了,再劝下去又强人所难之嫌,她只好停住嘴,去看自己的夫君。
孟侯爷其实向来仁厚,此时眼见侄女如此痛哭,重叹一声道,“昔日你年纪还小,有些话,伯父怕你不懂,所以一直不曾说过,我孟家其实从未有过攀附之心,然只无奈那时皇命难违啊……现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玲珑,你此番回来,是怎么打算的?”
玲珑摇了摇头,小心作答,“我,我并未有什么打算,那时我落水,唯有明月不畏死的下水来救我,其余那些人,不过走个过场罢了……我现如今对宫中已是心灰意冷,不想再回去了……”
此言一出,只见孟侯爷神色沉重,并不轻易应下。
玲珑虽有些微微失望,但亦明白此不是小事,也能理解大伯父的反应,此时,却听大伯母道,“可是人活着,却不回宫,一旦传扬出去,可不是小事啊……”
玲珑虽一心谋取自由,但此时,她身单力薄,不得不要先依赖娘家,所以大伯父的表态至关重要。
担心他会被张氏说动,玲珑赶在大伯开口之前道,“不瞒大伯母,听说宫里连丧事都为我办了,此时不管回不回宫,都已不是小事了。”
的确,她活着,却没第一时间联系皇宫,而是选择回临安,这已等同于欺君重罪了。
张氏被她一击,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却见一家之主的孟侯爷在思虑过后,点了点头,“罢了,不论如何,你还活着便是天大的好消息,你爹娘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心了。祖母前些日子惊闻你噩耗,深受打击,已经卧床多日,你既已回来,该去向她报个平安,好叫她老人家安心才是。”
话中虽未直接应允,但玲珑一听此话,便知大伯父这关已过,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有道是血浓于水,大伯父果然还如记忆里一样的宽厚。
然宽厚是宽厚,该当心的还是得当心,孟阔又对张氏道,“此事事关重大,暂时不要泄漏什么风声。”
张氏赶紧点头应是,而后便随着夫君,领着这从天而降的烫手侄女儿,出了院子,往婆母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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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引起下人们注意,孟侯爷先往孟老太太院子里去了,玲珑则跟着张氏后行。远远望去,只道是大夫人带着娘家侄女去给婆母请安,合情又合理。
一路辗转,才一进老太太的院子,就隐约闻到一股汤药的苦味。
等入了房中,鼻尖闻见的汤药味道更浓了。
玲珑打眼一望,眼见老太太正半躺在榻上,有一妇人立在床边,床头小桌上有一只瓷碗,装着黑乎乎的汤药汁,汤药味便是由此而出。
那妇人正同才到的孟侯爷说话,眼见张氏,又打了声招呼,“大嫂来了。”
玲珑知道,这是自己的三婶,孟家三房夫人郑氏。
郑氏比张氏要年轻些,但也已有三十多岁,不过生的貌美,又会保养打扮,因此显得还挺年轻。她与三叔孟津膝下育有一双儿女,女儿孟芷心比玲珑小两岁,儿子孟林淼才刚十岁。
张氏同郑氏颌了颌首,道,“弟妹过来了。”又见夫君慰问榻上的老母亲,“娘,今日可好些了?”
孟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不好,也就这样了,我没事,叫她们不必再拿什么药,她们偏不听……”
郑氏闻言忙哄道,“娘说得什么话?身子不舒服哪能不吃药呢,三姑娘虽然走了,但您还有我们呢,芷心还未出嫁,云哥儿还等着您给他娶媳妇儿呢!”
孟老夫人苦笑了一下,叹道,“你太高看我了,云哥儿娶媳妇,少说还得有个十年八年的呢……”
郑氏一向会卖乖,又欲说什么,张氏看在眼里却心生厌烦,便轻轻扯了扯夫君的袖子,孟阔得了提示,便开口道,“弟妹说的是,娘该吃药还是得吃的……”又试着道,“娘,儿子知您为了玲珑难过,现如今儿子想告诉您个事儿,您莫太惊讶啊……”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正值心里难过的当口,便是有天大的喜讯,也得缓着来,孟阔生怕老母亲一激动,再出些什么事。
历经丧孙之痛,孟老夫人似乎已经心如死水了,闻言叹道,“还有什么事儿?你们要说便一下全说吧。”
老太太只以为家中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正揪着心,却见长子道,“娘,您不必难过了,玲珑没死,她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