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冬至(二)

水清若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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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绥走后,桓裕直接冷下了脸。

    回头瞧了眼手足无措的舒郎,以及一脸不满的江氏,桓裕两眼微微一眯,浑身肆意散发出来的怒气,带着迫人的气势,使得江氏瞬间老实了几分,那似寒芒一般的目光最后落在舒郎身上。

    桓舒双腿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位三叔,笑的时候,怎么玩闹都行,不笑的时候,就有人要遭殃了。

    俩人只相差九岁,但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害怕,明白江氏是又说错话了,他早已看清楚,叔叔对现在的这位婶子看重许多,已不能和从前相比,只有江氏还傻傻的分不清,正要张嘴保证。

    不料,听到桓裕轻飘飘的语气:“她要是不会说话,以后就别说话,要是再乱说话,我不介意让她直接滚回江家。”

    扔下这句话,没有再去看这俩夫妻,就离开了。

    “郎君。”江氏从震惊中回过魂来,转头望向舒郎,强笑道:“郎君,你不会的,对不对?”

    舒郎忙地伸手扶住已被吓得摇摇欲坠的江氏,他也没想到,三叔一出口,会这么狠,“你以后别乱说话,记住我昨日和你说的,以后在三婶跟前殷勤些,至于什么雪娘子李娘子,你少去理会。”

    他三叔,从来不会随便说话。

    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便已动过这样的心思了。

    “可李娘子……”

    “那都是从前的老黄历了。”桓舒没好气地瞪了眼江氏,怕她又没有听进去,只得警告道:“阿江,如果阿叔发了话,我保不住你。”

    听了这话,江氏不由抬头横了眼桓舒,神情却是兴怏怏的。

    这位三婶比她还小一岁。

    她实在没法把她当成长辈,况且,当初在庐陵初见时,整个人笑盈盈的,瞧着尚好,自回了徐州后,见过几次,脸上的神情淡淡地透着疏离,让她极不舒服,她宁愿去看李雪的那张笑脸。

    瞧着李雪的遭遇,她越发觉得现在这位三婶的妒性太大了,不比从前的殷婶娘大度。

    不过仗着张脸长得好,江氏心中轻哼了一声,待到李雪生下长子,有她哭的。

    其他事,她或许不知道,但有一件,她却是知道的,这位三叔极为看重子嗣,听李雪跟前的婢女朱槿提过一句:早在李雪进府时,三叔有戏言过,只要她能生下小郎,便为她请封诰命。

    从前,她是因着李雪在三叔跟前能说得上话,更是因着这个,才会和李雪交好。

    江氏心中虽这般想,但对桓舒的话,终究是听进去几分。

    之后一整日,在郑绥身边都没有再乱说一句话。

    且说,前院的贺冬仪式,到巳时结束后,前来拜‘冬’的宾客才陆陆续续过来,男宾在前院的聚贤厅,女眷在后院的萃芳园,郑绥因怀着孕,不能久站,便由谭元的妻子高氏,以及夏侯宣的妻子陈氏负责招呼女眷,另有江氏和辛夷跟上去帮忙。

    徐州府内的官员家眷,她接触最多的,便是长史谭元的妻子高氏以及桓锋的妻子庾氏,另外,萧太守的妻子罗氏,只见过一面。

    “阿庾,你去帮帮高郡君。”郑绥瞧着门口处,陈氏跟前一堆人,忙都忙不过来,高氏跟前零星的几个人,遂转头对坐在身边的庾氏吩咐道。

    郑绥能看到,庾氏自然也看到了,禁不住气乐了,“这些人,太过份了点,连脸面都不顾。”说着起身,往门口高氏处走去。

    眼下士庶分明,甚至有些人家设宴,皆是隔开的。

    谭元出身寒族,高氏是他未发迹时娶的妻子,是个屠夫之女,以至于徐州府内的士族贵妇都瞧不上她,很少与她往来,之前,谭元官任郎中令,也就罢了,且不说,眼下谭元升任将军府长史一职,炙手可热。

    单单今日,她站在将军府内,代表的可是将军府的颜面。

    坐在郑绥下首的罗夫人,同样瞧了眼门口处,待庾氏离开后,轻声劝说了一句,“夫人今日不该让高郡君去迎客。”

    郑绥微微侧了侧身,“太守府内,难道平日不是孔郡君帮夫人迎客,招待女眷。”

    罗氏任夫君官位,得封郡夫人的诰命。

    孔郡君,是太守府别驾虞鹏的妻子孔氏,出自会稽孔家,凭夫得封郡君的诰命。

    罗氏瞧不起高氏,郑绥是知道的,而且算是徐州府内瞧不起寒门庶族的代表性人物,众人以她为首,郑绥看了眼罗氏,又道:“将军既然敢提拔谭叔一做长史,我就能用他娘子做迎傧。”

    郑绥这声音不低,坐在四周的妇人,听到的不少,甚至有些人想起刚进门时,奔着陈氏而去,对高氏视而不见,脸色多少有些僵硬。更有人,把目光投向了罗氏,桓将军新娶的这位郑氏,她们只在罗氏这里打听过消息。

    一时之间,屋子里有一大半的人,脸上比擦了各色胭脂膏还精彩,五颜六色的。

    见此,罗氏哪有不明白,与其说郑氏是在下她的脸,不如说是给高氏撑脸。

    一旁的孔氏瞧出罗氏一脸尴尬,不由出声解围,“夫人出自华族,能用她做傧相,是她的福气。”说完,又笑道:“从前没留意,今儿一见,高郡君的礼仪,竟一丝不差,若非相熟,怕是要以为与我等一样,说到底,还是夫人慧眼识珠。”

    这话一出,周围少不了附会之言。

    郑绥瞧了眼孔氏,这倒是个会说话的人物,大约四十来岁,一张圆脸,满团和气,按说高氏也是个伶俐人,只是和她相比,到底差在出身上,自己先矮了半截。

    郑绥想了想,对候在旁边的晨风低语了几句。

    晨风点了点头,没一会儿,把高氏四岁的女儿琼娘抱了过来。

    小女娘长得粉嫩粉嫩的,玉雪可爱,穿着一件大红的襦袄,瞧着就十分喜庆,郑绥一向喜欢孩子,琼娘平日也常来,一见到她,甜甜地喊了声阿婶,就往她怀里扑,郑绥含笑一把抱住她。

    “琼娘,来,你今早上给阿婶拜了‘冬’,现在去向在座的各位世母婶娘拜一拜。”说完,先指着罗氏,让她喊婶娘,又指着孔氏,让她喊伯母。

    小人儿十分乖巧,又是喊人,又是作揖,有模有样的,引得周围人发笑。

    别说罗氏和孔氏,能来这萃华园的,又有几个不是人精,头一桩瞧着郑绥喜欢,少不得围上来凑了个趣,这人抱一下,那人摸一下,好在琼娘不认生,谁抱她,她都欢喜,满脸乐呵呵地直笑。

    甚至有人暗暗后悔,今日没把家里的小儿女带过来,以至于下次郑绥出门,总有小孩子往她身边凑。

    琼娘是高氏的小女儿,常跟着高氏出门,徐州府的人都见过。

    眼里瞧着郑绥把琼娘抱在怀里,那伶俐些的,早已见风使舵了,再又有庾氏站在高氏身边帮衬,高氏跟前的人终于多了起来,陈氏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郑绥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

    谭元有才干,桓裕既要用他,她就不能让高氏拖他的后腿。

    高氏的礼仪,也是她派了刘媪亲自过去教的。

    筵席一般有午宴与晚宴两场,因顾虑到天气寒冷,有的又住得较远,有的家里还有事情,能留下来参加晚宴的人家,皆是住得比较近,或是极相熟关系极好的人,上午有清乐堂那边准备的几场歌。

    歌舞过后,人也来得差不多了,才开午宴。

    下午,除了歌舞,还从外面请了一班杂技。

    一时间,宾主尽欢,场面欢腾。

    郑绥精神尚好,只是坐在榻席上,与各位到访的家眷说说话,平辈之间还一下礼,累的是高氏和陈氏及庾氏几个,似打了一场大战,故而,晚宴一结束,郑绥就让她们早早地先回去歇着了,收尾的事情,交给府里的仆妇。

    “你不累呀?”郑绥看了眼在她旁边跪坐下来的庾氏。

    “怎么不累,可算是快结束了。”庾氏捶了下自己的肩膀,早有知事的婢女上前来给她捶肩,庾氏懒懒地靠在身后的隐囊上,长长地吁了口气,“所幸八郎不在府上,要不然,像高郡君和陈县君那样,我还不得闲。”

    八郎,是指庾氏的夫君桓锋,他是将军府的司马,按说最后一天,该由他主办宴会,只因桓锋不在徐州城,在镇守南梁郡,所以才由郎中令夏侯宣家承办。

    郑绥笑道:“她们俩你可比不了,人家好歹都有几房儿媳妇,宴会的事,自可交给儿媳妇及家中仆妇去操办。”

    “你这么说,我得赶紧给彭郎找房媳妇才行。”

    庾氏的长子庾彭,年才八岁。

    郑绥抿着嘴笑,没有接话,只问道:“你今日是回去,还是在这儿歇着?”

    “自然是回去。”庾氏说完,对着郑绥,斜看了眼不远处的江氏,“婶子要是把我留下来了,你那亲侄儿媳妇,能不留下来,我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她爱留就留,少不了她一张床,一间屋。”郑绥不甚在意。

    “不过她今日倒是挺老实的。”庾氏可还记得,郑绥来徐州后的第一次家宴上,江氏好端端地提起李雪,弄得当时的气氛极为尴尬。

    郑绥同样也想到了,但有道是:事不过三,有了今早的事,江氏不可能没受到告诫,江氏要是下次再乱说话,可怨不得她出手了。

    她年纪比江氏小,好歹占着辈份,行事方便许多。

    欲还要和庾氏说上几句话,忽然小戎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郑绥当即变了脸色。

    庾氏一见,匆匆作了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