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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到建康,有一条平坦宽敞的官道,但从徐州到龙亢郡谯国,却没有这样一条官道,因此,哪怕距离较近,郑绥抵达谯国,足用了十天时间。
“阿娘。”
郑绥给新会县主请安后,一从荣安堂出来,跟在她旁边的桓令姗朝她伸出了双手,“阿娘,抱抱。”
郑绥也想极了女儿,刚才在屋子里,一见到坐在新会县主身边的女儿,穿着红色襦裙,丱发上戴着一束粉色的珠花,规矩文静的模样,差点没冲上去抱她,到底克制住,给大嫂请了安后,在榻席上跪坐下来,又和新会县主唠叨了一番家常。
郑绥蹲下身,两手把女儿急抱入怀里,许久后,摸了摸女儿脸蛋,只觉得清瘦了许多。
“阿娘,阿迟很想你。”桓令姗双手环搂住郑绥的脖子,似脱缰的马儿,解了羁绳,一脸委屈,满腔控诉,“阿耶坏坏,阿迟告诉他,想阿娘了,要回家,阿耶都不听,我不理阿耶,然后……然后阿耶不见了。”
“阿娘,我再也不跟阿耶出门了。”
“嗯,不出门,阿迟以后都跟在阿娘身边,好不好?”
“好。”桓令姗用力点了下头,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似月牙儿,透着无邪天真,眸子清澈如山间溪水,涓涓细流,洋溢着欢快。
这一笑,顿时间令郑绥轻快许多,一身疲倦,消去了一大半,连日来绷紧的一颗心,也适时地松懈下来。
“娘子,先回院子吧。”晨风在边提醒。
毕竟在荣安堂外面,的确不是母女团聚说话的地方。
郑绥抱起女儿,往住所走去。
“阿娘,阿兄也不见了,阿迟以后不理耶耶,也不理他了……”一路上,桓令姗不停地唠叨,状告父亲和兄长。
“……小二郎,比弟弟黑头好看。”
小二郎,是二郎桓廙的大儿子,二郎桓廙三年前成亲,娶舅舅家的一位表妹为妻,小刘氏比郑绥早一个月,诞下小二郎,故而,五郎黑头与小二郎俩人,名为叔侄,实际只相差一个月。
桓令姗突然想起一件事,附在郑绥耳边轻道:“阿娘,阿娘,回来的时候,大伯母送给我好多珠花,好漂亮的,我分给二姐和三姐,二姐嫌弃是小孩子戴的,没有要,后来,她又到三姐那里要,我还看到,她在房里偷偷戴了。”
“她肯定是怕我笑话她,没敢戴。”
“我谁都没说,只告诉阿娘了。”
“阿娘,你别说出去喔,要不二姐肯定恼我的。”
瞧见女儿脸上满是正经,但圆溜乌黑的大眼里,闪烁着得意,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偷偷乐呵呵,郑绥不禁被感染,气氛极好,伸手轻轻捏了捏女儿的鼻子,含笑允诺,“好,阿娘谁都不告诉,只有我们阿迟和阿娘知道这事。”
“阿娘最好了。”桓令姗开心地趴在郑绥的肩头,笑声清脆悦耳,有孩童独有的纯真与天然。
她口中的二姐三姐,分别是指刘氏的两个女儿,嫡次女桓令姿和庶女桓令婉。
两人同年,皆已年有十七。
桓令姿,早早地就定了亲,对方是刘氏姐姐家的外甥,会稽孔家的儿郎,原本两年前要成亲,只是行纳征之礼时,刘氏的姐夫去世,刘氏的外甥有三年父孝,这婚事,才耽搁了下来。
刘氏外甥的出孝期,就在眼前。
他与二娘桓令姿将在今年内完婚。
这个时候,刘氏才猛地注意到:三娘桓令婉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说亲。
前些年,不是没有人上门给三娘提亲,只是刘氏以二娘未出嫁为由,拒绝了亲事。
新会县主为免妯娌间口角,二房的事,她一向不插手,及至刘氏求上门,
方才,新会县主留下郑绥,一为叙旧,另一层意思,是为了三娘桓令婉的亲事,想让三娘嫁入郑家。
郑绥心中,却十分不乐意。
三娘桓令婉,她见过几次,性子怯弱就罢了,然而二嫂刘氏根本没把她当小女娘养,与其说是桓家三娘,还不如说是二娘桓令姿身边的一名婢女。
妻者,齐也。
这样的女郎,如何能嫁入郑家?
郑家重嫡庶,但更看重教导,风骨与学识相提,德行与才干并论。
可以娇弱,但不能没有傲骨。
可以笨拙,但不能没有眼界。
因此,哪怕郑家四房再没落、再混乱,七伯母及长嫂郗氏,言谈行事,依旧当得起阖族信服,交口称赞。
再想想十三婶娘周氏。
自身怯弱,又是庶出,无母族兄弟帮衬,十三叔房里侍妾无数、嫡庶不分,不仅仅因十三婶娘周氏无子,更与她的性格有莫大的关系。
她可不希望,郑家再有这么一位媳妇。
使子孙都受连累。
郑绥婉拒了,“郑家郎君及娘子的婚事,都由七伯母和十八婶做主,在家时,常听她们说:不求对方门第官位,只求人才品性相宜,故而,每每作亲时,两位长辈,皆是慎之又慎,不认真考察两三年,下不了决定。”
“我想着,三娘年纪也不少,没的倒耽搁了她。”
说完,郑绥到底不好完全驳了大嫂新会县主的面子,又建议道:“谯国境内,也有几家大户与家中有往来,大嫂不如从中替三娘挑选一名合适的儿郎,知根知底,又近在眼前,肯定比别家强上许多。”
或许,新会县主不想多管二房的事,或许,她把郑绥的这番话听进去了。
二娘桓令姿出嫁后,刘氏很快就替三娘桓令婉在谯国的大户中,挑了一名儿郎,订了亲,第二年六月出嫁。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郑绥最关心的,莫过于,从大嫂新会县主口中得知,桓裕去了淮川。
淮川郡,四年前,大郎桓舒平乱之地,立功之处。
那儿屯有桓氏的两千人马,更靠近袁纲所辖的司湘应三州交界处。
她一直知道,桓裕对荆州念念不忘,而袁纲近来,又一直滞留于京都建康。
他到底想做什么?
郑绥暂时猜不到,但袁纲怕已是志在天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