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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又订了亲。
因前两次的阴影,这一次,自纳采之日起,李氏就一直吊着一颗心,生怕再出什么差错,使得郑经一度笑话她杯弓蛇影。
纳采、过大帖、过文定、过大礼,及至择定良辰吉日。
一切都很顺利,婚期定在五月中旬。
郑纬原定于三月下旬起程去南楚,眼瞧着日子临近,而九娘的婚事也很平顺,郑经便打算劝服阿耶,让五郎和四郎按原定计划起程。
这一日晚上,郑经到守静园时,郑绥和郑纬都在,一见他进来,俩人纷纷起了身,喊了声阿兄。
郑经嗯了一声,上前给跪坐在榻席上的郑瀚行礼请安,郑瀚手抚着案几,让他在下首的榻席上坐下。
郑经转头看了郑纬一眼,郑纬会意,忙道:“阿耶和阿兄既有事要说,我和熙熙今儿就先回去了。”
郑瀚点了点头,“回去吧,明儿你和熙熙一起过来用午饭。”说着,着手把案几上的刻刀和玉石收了起来,放到案头的匣子里,最近,他答应给郑绥刻个印章,只是刚从阮遥那讨来几块上好的福黄石,今儿晚上要动手琢刻,不想郑经就过来了。
郑瀚不用多想,心里便能猜到几分,郑经是为什么事而来,就是因为知道,欢愉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踪影,每次和大郎说话,他总得费些精神,自从大郎十岁以后,他和大郎几乎没有一次说话,能说到一起去。
话说,自郑经进来后,郑瀚脸上的笑容就没了,郑绥一早就察觉到,所以不愿意和五兄一起离开,偏一旁的五兄又不停地轻拉着她的衣袖,又对她使眼色。郑绥无法,只得笑喊道:“阿耶,那我和阿兄先走了。”
说完,又壮着胆子望向郑经。“阿兄,您可不能再和阿耶吵架了。”
“胡说什么,”郑经听了,笑着轻斥了郑绥一句,又道:“方才我过来时,阿一直念叨着你,你去园子瞧瞧阿一吧。”
“正好,我也想去看阿一。”说着,和五兄郑纬行礼告退。
“阿兄,你知道大兄来找阿耶是为了什么事吗?”一出屋子。郑绥就问向身旁的五兄郑纬。
郑纬神情微微一滞,很快却又恢复了正常,“不知道。”
“阿兄又骗我。”郑绥没好气地瞧了郑纬一眼,她才不相信,五兄会不知道。只不过不愿意和她说罢了,只是偏她自己却想不到。
瞧着郑绥有些丧气地垂着脑袋,郑纬轻声笑了笑,语气却是郑重其事,“熙熙,家里大人们的事,你不需要理会。每日得空陪着阿耶说说话,逗逗阿一就行了,万事有我和大兄在。”
每次都是拿话搪塞她。
郑绥紧抿着嘴,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突然把脚下的一个石了踢飞很远。
“熙熙……”
郑纬刚喊了一声,便让郑绥给打断。“阿兄,我已经十三了。”
“我当然知道熙熙十三了,这两年窜高了许多,不再是小孩子了。”
一听这话,郑绥顿时气结。五兄这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于是不再开口,只是脚下的步子快了许多,郑纬见了,摇着头苦笑,气氛便沉默了下来。
只是两人走路的速度,似在竞赛一般,步子越来越快,前后随行的婢女都得小跑才能跟上。
很快,就到了园子门口。
因郑绥低垂着脑袋,走得又急,差点和迎面走过来的一位青衣僮仆撞上,还是郑纬眼疾手快,把郑绥给拉开,“站住。”
青衣僮仆听到喝止声,停了下来,忙地退到一边行礼,“小的给小郎,小娘子请安。”
终南和小戎手中提着灯,郑纬就着灯火打量着青衣僮仆,瞧着很面生,不是守静园的人,“你是哪处的人,这是内院,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青衣僮仆急忙回道:“回小郎,小的是二门外听候的,外面段家来人了,主事派小的进来给二郎君传话,只因事情紧急,小的不免心急了些。”
郑纬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段家出事了,段家来人说,三房的大郎下午殁了。”
“什么?”郑纬和郑绥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声来,俩人神色大变。
郑绥倒吸了口气,连刚才和郑纬生气都忘记了,抓着郑纬的胳膊,急忙道:“阿兄快出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纬晃过神来,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郑绥,少不得叮咛,“熙熙,你回望正园,阿嫂那儿估计忙,你就别过去了,我先进去告诉阿耶这件事,”说完,望了眼旁边的青衣僮仆,“正好大兄也在里面,你一并跟着来。”
郑绥也知,这个时候不能添乱,遂忙地答应,但是回自己园子前,还是去了趟过守勤园,果然除了伯母二嫂六嫂外,还有好几位女眷在,郑绥请了安后,瞧着阿嫂忙,便和阿嫂说把阿一带回自己园子。
晚上的时候,郑绥陪着阿一玩了好一会儿游戏,才哄着阿一入睡,
郑绥临睡前,听着晨风打听来的消息,说是今儿下午段家三房的大郎让大房的大郎给一拳打死了。
这消息也太惊竦,以至于郑绥都不敢相信。
段家三房的大郎,郑绥只记得是个五官端正的白面郎君,过大礼那日,他来过一趟府里,郑绥和九娘偷偷躲在屏风后面见过,听说,大兄很喜欢他,四兄郑纭也和九娘说过,段大郎学问很好。
对于段大郎的死,郑绥不过叹息一声英年早逝,再说,这件事如何善后,牵涉的不过段家内部,郑绥心头更担心的却是九娘,这已经是第三门亲事了。
想着先前在守静园门口,初听到消息时,五兄和她一样,神色大变,尔后神情古怪莫辨,约摸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虽是死于殴斗,但九娘克夫的名声,怕是要坐实了。
次日清晨,郑绥送阿一回守勤园时,就见到九娘窝在阿嫂李氏怀里低泣,一见到她来了,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上尽是泪痕。
自今年以来,她的功课,已经渐渐松了下来,女先生过来,多半也是她自己练习,先生已经很少授课,于是派小戎去深柳堂和今日上午来上课的棋艺先生说一声,今日上午的课就不上了。
大兄早早地就出了门,没一会儿,二嫂冯氏,六嫂卢氏,还有八娘也陆续过来了,冯氏和卢氏是过来找大嫂李氏的,郑绥和八娘在一旁陪着九娘。
段家大房的大郎打死三房的大郎,兄弟相残,这于段家来说,应该是一件丑事,别说大房,甚至于三房,都会想着遮掩下来,然而,这件事,到底还是传了出来,这日下午,便整个荥阳都知道了,从此,段家在荥阳境内的世家圈子中彻底除名了。
以至于,后来,再有兄弟不和的事发生,便会有人提一句:难不成想学段家的蛮人,打死自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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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绥不解的是,五兄郑纬三月下旬的起程,无故后延。
而更令郑绥费解的是,阿耶找她过去说了两年事,一是让他跟着五兄去南楚,一是给阿罗脱了奴籍,甚至给阿罗在家里姊妹中序了齿,这就是承认了阿罗是郑家的女儿,前一桩事,已让郑绥兴奋得忘记去问原由,后一桩事,却让郑绥很是意外,百思都不解其解,郑绥隐约觉得五兄知道,但想着五兄不会告诉她,便没有开口问,终究都是好事。
而去南楚,不单单只是她,九娘和阿罗也跟着一起去。
并且,这一次五兄郑纬去南楚,称得上是半个家族南迁,十八从叔也一起去,装书的车辆,就有上百辆,除了嫡支外,又有好几支旁支跟着一起去,郭家冯家也有人南迁,家中又有三万部曲跟随,队伍极其庞大。
见到这样的情形,郑绥当时就想着,要劝着阿耶一起走,因为近来,离起程的日子近了,郑绥才发觉,她舍不得阿耶。
只是阿耶的一席话,却让郑绥泪流满面。
阿耶说:你阿娘在这里,阿耶哪都不想去,她都等了我十来年了,阿耶如今只盼着将来,有朝一日,和你阿娘相见于地下,同茔同穴,地久天长。
随后,又摸着她的头顶,叮咛复叮咛:熙熙,你一定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也是后来,郑绥才听五兄郑纬提过,近百年来,南迁之人不欲北葬,已成定俗。
李氏带着郑绥收拾她的行李箱笼时,八娘常来她园子里坐坐,时常玩笑道:“听说南地极富庶,若不是有婚约在身,我都恨不得跟了你们一起去才好,六娘如今也在南地,家里你和九娘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在家,以后想找个伴都难。”
八娘原定于三月的婚期,藉以伯父病重为由,和乙浑家协商,推迟到下半年九月。
“等阿姐嫁去平城,还愁没人做伴,七娘虽在宫里,但还有大姐一家子和你做伴,三郎和三嫂也在京中。”大姐夫卢之横,年初已从蓟州调职入平城。
八娘连摆手,“别提大姐了,她家的大娘子比我还大上一岁。”说完,又呵呵笑道:“到时候过去,我和她家大郎媳妇做伴还差不多。”
郑绥想着大姐家的两个孙子,姊妹间的确是隔了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