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启郎

水清若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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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翁瞧着案几前的几封邸报,额头上已是涔涔细汗,抬头望向郑纬,“小郎,要不再多派几千赶往南梁郡?”

    “还来得及吗?”郑纬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些消息过来,显然已经迟了,他们离开高阳县两日后,才得到的消息:羯胡在南梁郡东北向活动频繁。

    “我们救不救是一回事,至于救不救得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我们得到消息,派人过去驰援了,便不失仁义……况且,那行人若果真有万一,将来终究于小郎的声名有亏。”

    士林重名望,搏一个仁义之名,能成就一个人,相反,德行有亏,很容易就毁掉一个人,将会伴随终生,成为无法抹去的污点。

    这些郑纬又何尝不知道,沉吟半晌,才问道:“那阿翁觉得派多少人过去合适?”

    “羯胡的军队,每次出动不过三五千人,小郎既然想尽可能降低部曲的损失,不如再派一营的军士过去,有三四千人,亦已足够,将来也不怕遭人诟病。”

    郑纬点头,“就按阿翁的意思办,至于派谁过去,阿翁和侯一商量一下。”相较于羯胡的凶残,这两支人马,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全部舍弃。

    一切事项都有条不紊地执行,他们的行程亦不曾有半分耽搁,一直在赶路,直至进入南阳地界,整个队伍的行程才放缓下来,各地近来都很平静,连大燕对北方柔然的对执战争,最近几个月双方都进入和谈阶段。

    抵达南阳的时候,郑纬料到宗侃会来,却没料到四娘郑纷也会来,而且是带着启郎一起来的,于是郑纬便带着郑绥姊妹在南阳停留了两日,随行的交响曲辎重。并未作停留。

    在宗家别庄,郑绥初一见到四娘郑纷时,只觉得郑纷的变化很大,满脸福圆。体态丰盈,笑起来,嘴角的两个小酒靥更深了,眉宇间透着明朗与清爽,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一瞧着,就知道在日子过得很舒松。

    姊妹们见了礼,待坐下后,郑纷便问起家里的事来,九娘刚要说。郑绥却是先抢道:“别的不论,阿姐先把启郎抱过来,给我们几个瞧瞧才是正经。”

    郑纷忙地笑道:“启郎这会子正在睡觉,晚些时候,等醒来了。我就让人抱来,既然你们都来了一趟,自是要让你们几个从母见见外甥的。”

    “就是阿姐心急。”阿罗坐在郑绥身边,轻推了一下郑绥,趴在郑绥身上。

    郑纷还不知道阿罗的事,只是方才听着郑绥喊她十一娘,猜想着大约是南苑出来的女郎。也没太在意,这会子见阿罗和郑绥这般亲密,不免多看了眼,长得很漂亮,圆溜溜的眼睛,乌黑透亮。泛着光彩,脸上的笑容很肆意,瞧着是个心思简单的,再转头瞧瞧,郑绥这两年长高了许多。容颜愈渐长开,年已十三,想来,大约是阿嫂为十娘将来挑选的陪媵女。

    虽有郑绥和阿罗打岔,但九娘还是和四娘说起了家里的事情来。

    郑纷在一旁瞧着九娘,明艳殊丽的面庞上,依旧是柔柔和和的笑容,只是想及郑芊坎坷的婚事,顿时心头黯然不已,九娘这样好的容貌,好的脾性,也不知道将来会让哪个有福的得了去。

    “前些日子,我听你们姊夫提过,好似有人在扬州见过五娘,所以我让他派人去给荥阳的大兄送了信。”

    “五姐去了扬州,她去扬州做什么?”郑绥诧异地望着四娘郑纷问道。

    “这个谁知道。”郑纷摇头,“只是当年娄先生在扬州做过官。”她也是听到五娘可能去扬州的消息后,才突然想起这么一事来,仔细琢磨着,又觉得可能性更大,不同于五娘,她是很不喜欢娄季华的,总觉得她的许多行为,都特别令人匪夷所思,无论是女扮男装进入官场,还是进入郑家学堂教书。

    虽然娄季华在郑家七年,与阿耶的事没有传开,但她急猝而亡后,郑纷还是隐约知道了一些,故而,加上原本就不喜欢,以至于如今更厌恶起来。

    “五姐不会是想学娄先生吧。”

    郑绥的语出惊人,让旁边的九娘和四娘都睁大着眼睛,望向她,一瞬间,竟然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依照她们对五娘郑缡的了解,许是真的有可能。

    许久,才听到四娘郑纷笑道:“不会的,既然已发现了她的踪影,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兄和四叔公很快就能派人找到她。”郑缡逃婚,她还在荥阳,当时她是无比震惊,想当初,她嫌弃夫君的容貌,哪怕心里自怨自哎,也不曾产生过半分这样的念头。

    而如今,她却是无比庆幸,自来宗家,不仅夫君爱重,而且宗家上下,都对她很礼遇,夫妻和乐,家庭和睦,又有启郎傍身,于她来说,她已经很知足了。

    几人又说了许久的话,及至傍晚,日已西沉,屋子里点上灯火时,乳娘抱着已醒过来,喂完奶的启郎走了进来,郑纷忙地伸手接过,郑绥忙地起身围上前去,阿罗自是紧随着郑绥,连九娘都凑上去瞧。

    只是一眼瞧见在四娘怀里咿咿哑哑手舞足蹈的启郎,郑绥不由忙惊叹道:“阿姐,启郎这模样,可是活脱脱另外一个阿一。”

    “可眼睛不一样。”阿罗忙地指出来。

    九娘也笑着道了句,“我记得,阿一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启郎这模样,他们两表兄弟,倒真是长得像。”

    “如今我可是信了。”郑纷笑了笑,又道:“启郎刚出生那会子,大兄第一回来,一见启郎,也说和夫君说,启郎和阿一很像,我还以为是玩笑话呢。”

    “自来外甥似舅,启郎这是像阿兄。”郑绥笑眯眯地道,瞧着启郎唇红齿白,肌肤娇嫩白晳,眉目俊秀可爱,郑绥也松了口气,说实在的,她当初听到四娘怀孕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孩子要是长得像宗侃怎么办。

    阿嫂还说她是胡思乱想作怪。

    郑绥问向郑纷,“阿姐,启郎可有小名了?”

    “自是有,小名叫阿尔,是二的谐音,还是大兄来的时候,大兄给取的,只是家里人觉得这小名拗口,便不常叫,常常是唤启郎。”说到这,郑纷又望着郑绥,戏谑般笑道:“我可听大兄提过,你当初给阿一取小名的时候,说过以后家中小郎都按次序这么排小名,又省事,又便利。”

    “阿尔这小名就很好。”郑绥呵呵一笑,伸了伸手,“把阿尔给我抱抱。”已经离开荥阳近一个月了,方才一见启郎,瞧着和阿一相像,她便心生亲切,阿一很粘她,她离开后,还不知阿一会哭闹成什么样?

    郑纷含笑道:“那你就试试看,启郎认生得紧,连他阿耶阿婆抱他,都是一上手就哭闹,从出生起,只有我和他乳娘俩人。”

    九娘一听,忙道:“别的不担心,我就担心熙熙头上的绢花,想当初,阿一是谁的绢花都不抓,最喜欢抓熙熙头上的绢花,抓得狠一次,还的抓掉了一小捋头发。”

    “不会的。”郑绥伸手从四娘郑纷手中接过启郎,启郎一只肥嘟嘟的手还抓着郑纷的前襟没有放,另一只手,手舞足蹈地朝着郑纷咿咿呀呀,很似不满,大约是眼瞧着要离开郑纷的怀抱了,嘴角就开始瘪了起来,一脸的委屈,咿咿呀呀的声音更响亮起来,郑纷一见这是要哭的前兆,刚想伸手重新抱回儿子,却见郑绥手轻拍着启郎的屁股,轻摇晃起来,连连哄道:“好阿尔,不哭,我们不哭。”

    启郎的眼睛转过来,瞧了郑绥一眼,竟然停了下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郑绥,很是精神,突然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新长出来的门牙,竟然没有哭,连抓着郑纷衣襟的手都松开了,开始朝着郑绥咿咿呀呀地喊。

    一旁的郑纷见了,连忙道奇了,“这小子今儿怎么不认生了。”

    “阿尔定是和阿一一样,喜欢我。”郑绥得意地露齿一笑,尔后又摇了摇启郎,“阿尔,我是从母,你可要记得。”

    启郎似能听明白一般,咯吱一笑,很是兴奋手就朝郑绥脸上挠去,郑绥忙地一偏头,不偏不倚,启郎一手正抓住郑绥的头上的绢花上,一旁的郑纷见了,忙要上前拿开启郎的手,只是启郎反而抓得更紧,郑纷忙哄道:“阿尔,这不是能玩的,快放开。”

    但启郎只眼瞅了郑纷一眼,却不愿意,目光很执着地盯着郑绥的头上的绢花。

    “看来,还是十娘头上的绢花很吸引人。”阿罗忙地打趣,笑了起来,连着九娘和四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此,郑绥强忍着头皮上传来的疼痛,把启郎递到郑纷手中,腾出一只手来,把启郎的手拿了下来,顺带把头上那朵绢花放到阿尔手中,头发很是凌乱,郑绥轻戳着启郎的脸蛋,没好气地笑道:“原以为你是个乖的,没承想和阿一是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