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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大半夜的雪,此时外面已然是银装素裹,白雪茫茫。许楚打开房门时候,正对上旭日的光芒自白雪之上折射,一时间让她不自在的眯了眯眼。
外面沁凉却让人精神舒爽,就好似昨夜的压抑气氛随着这场雪消散了一般。
她深吸了一口沁心满是凉意的空气,这才挑目看向远方。虽然天色已然放晴,可远处山峦只见依旧雾霭蒙蒙,饶是被金光笼罩,却也看不清明。那若隐若现的雾霭,就犹如现在山庄中让人寻不到踪迹的凶手一般。
萧清朗推开窗户时候,就看见那人于晨曦之中吐纳,面容明净光洁的场景。他心中郁气渐消,眉眼的凌厉也无端轻柔下来,“小楚昨夜歇的可还安稳?”
因着微凉的气息让她神智清明,所以许楚现在心里倒也算是舒爽,“后半夜还真睡的很踏实。”
她说着,就已经踏出了房门。几乎就是萧清朗邀请她过来先行吃饭的同时,花无病也打窗口冒了出来,然后冲着萧明珠招手。
相较于萧清朗玉冠束发,玄衣锦袍的光风霁月矜贵雅致,花无病倒是延续了一贯的艳丽风格。只是大概他也忌讳着那红色的纸扎人,所以素来喜爱大红衣衫的他,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明紫色的袍子。
她跟萧明珠刚进了萧清朗的房间,就见金福带了两个厨娘送来了食盒。
“哎,今日的早饭怎得就这么点?”花无病打开食盒一瞧,不由得斜眼看向金福,冷哼一声说道,“怎么的,以为我们是外乡人,就这么糊弄我们?”
“公子息怒,这实在是不得已的事儿啊。山庄的采买寻常都是每四天一次,眼下因着老爷寿宴才多置办了许多吃食用度,这才堪堪能供的上这么多人的吃喝。可是眼下山路受阻,山庄里的方方面面的人都要吃饭,所以咱们也只能稍稍缩减各位贵人的食材,免得不等山路修通山庄里就断了粮。”金福也算得上是老江湖,加上他一直负责这山庄众人的吃住,所以早就对花无病一行人的背景打听了个清楚。
要说那位看似矜贵的周公子只是个富家公子的话,那眼前这位花公子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了。虽然他没跟这位打过交道,可光看宋德容宋大人明里暗里对这位的恭维跟巴结,就知道他非富即贵,至少也是官家子弟。
众所周知,大周朝京官之中,文官之首的丞相大人,就是花家的人。所以,这位花公子难保跟那位没有关系。
如此一想,他的态度就更加殷勤了。
“公子放心,现在山庄中所有的饭菜都是我亲自安排的,您几位的食盒比旁人的只会更精细更足量。”他说着,就挥手让身后的另一个厨娘将手中食盒放下,然后亲自打开说道,“这银耳燕窝汤最适滋补,还有青菜瘦肉粥也是打地窖里新取出来的食材所做......”
花无病见他态度还算恭敬,而且也确实准备了不少,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他倒是不计较自个吃用,左右什么美味珍馐他都曾吃过,时间久了反倒是对吃用不甚在意了。可是自家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可不能委委屈屈的。
再说了,别说他眼神差,没看出萧清朗刚刚沉下来的脸色。
只要一想到阎王生怒,他心里就犯嘀咕,生怕会被牵连。要知道,论毒舌论腹黑,他根本比不过那位。
这大概也就是成了一种习惯,否则花无病应该会想到,萧清朗的性子素来内敛,而且甚少借机发作,更不会牵连无辜。
几人落座,花无病认命的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然后眼睁睁看着萧清朗,自然而然的从他手里接过半盏燕窝送到了许楚手边。
他嘴巴张开,看了看自个空空无物的手,又瞧了瞧许楚跟前晶莹剔透的燕窝,最后默默哀叹一声。然而,还没等他端起下一碗青菜瘦肉粥呢,就见那冒着热气的碗再度离开了视线。
“我说你这就过分了昂,怎得我拿什么你就要什么啊?”花无病斜睨一眼萧清朗,愤愤道,“真是见色忘友的家伙。”
许楚拿着勺子舀粥的手微微一顿,眨眼看了看淡淡喝粥的萧清朗,然后又看了看眼前的一碗肉粥跟半盏燕窝。
“明珠,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多吃点滋补的养养身子。”许楚说着,就将手边的燕窝再度倒回到白瓷碗盏里,然后推到了萧明珠跟前。
这么一来一回的转送,倒是让饭菜的热气散了一些。
萧清朗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花无病默不作声的夹了爽口的素菜到许楚盘中。而花无病则瞋目结舌,懊恼不已,心里埋怨道:让你不长脑子,怎得就忘了那位阎王最是护短啊......尤其是护许楚的短......
不过好像许楚挺护明珠的,于是,蔫巴颓废的他将希冀的目光看向了萧明珠。其实抱媳妇的大腿,也不算丢人不是?
粥煮的火候刚刚好,不浓不稀。味道也并未因着加了肉末而油腻,反倒是因着熬煮冬季鲜有的青菜而清爽不少。
几人用过早饭后,萧清朗就拿出了昨夜由魏广所执笔记录下的供述来。
许楚接过来时候,就见那一小摞纸张中,已经被人用朱红色的笔勾勒出了几处回话来。
她看了一眼萧清朗,心里却是格外轻松。以前不曾有人相帮,这些事情只能由她一点点的梳理,费心劳神后的疲倦当真难受。可如今,她不仅能光明正大的以自己想用的手段验尸,且还能放心依靠着一个人,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却的确很是新鲜。
“按着隐娘的说法,她听到了两次开关门的声音。而按莜娘所说,第一次是金福送夜宵,第二次是她追出去请厨娘送热水。”许楚神色禀然,轻轻蹙眉,“而金福说,当时他让两位厨娘回厨房打热水送来,而他则陪着莜娘暂等......”
萧清朗闻言,轻笑说道:“不仅如此,当时有巡逻的下人也看到了二人,所以他们所说的话表面上看,几乎是毫无破绽。”
一旁萧明珠也接过了那些纸张,几项对比,当真是有二人之外的人证。她疑惑道:“既然没有疑点,怎得三叔还给标注出来了?”
许楚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就是没有疑点,才是最大的疑点。”
莜娘怕生,尤其怕与男性相处。就算金福比她大了二十多岁,可到底也是男人,所以按着莜娘的性子而言,她应该是避之不及,又怎会跟他暂等厨娘?
就算是要等,她也应该是回到房间跟隐娘一起才对!更何况,她还露出了最大也是最明显的破绽。
“你们说,玉娘会不会在金福送宵夜之前,就已经被冻死了?”
“这怎么可能?且不说屋里烧着火炉呢,就说她要是真死了,那隐娘跟莜娘见得是鬼啊。”花无病翻了个白眼,插话道,“那玉娘也不是傻的,就算是个傻子,要被人活活冻死也得有反应啊,怎么可能生生受着啊。”
“世间没有绝对的事儿。”许楚说道此处,就取了手札,翻找到当日萧清朗所寻卷宗之处。上一次问话,最有疑点的也是莜娘......
“第一次谢娘之死时候,莜娘因怕生而未在跟前,不过因为有下人证明她不曾离开过房间,所以也算洗清了嫌疑。只是,她却隐瞒了见过金漫山的事实。这一次,在于讨要热水时候,表现又有奇怪之处。”许楚取了纸笔,将心中的疑惑写下。
只是现在她脑中千头万绪,明明好似有了头绪,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什么都抓不住。
她默然许久,盯着手上的纸张若有所思,要是真是莜娘所为她又是如何办到的呢?她下意识的翻看着手上的东西,当看到于老板跟张老板晦气的言语后,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后,使得她突然脱口而出道:“凶手并非是一个人。”
“为什么?”萧明珠显然没跟上她的思路,愕然抬头看着眉目舒展开来的许楚呆呆问道。
“你们是否还记得水亭起火后,于老板的态度跟话语?”
“记得记得,当时于老板惊恼不已,甚至差点将金漫山给勒死......”萧明珠兴冲冲的开口。
“对,他责问金漫山的那句话,表明他此前对山庄闹鬼之事,一无所知。张老板跟于老板与金漫山交往甚密,可就连他们二人在此前都未曾听闻过莲花山庄闹鬼之事,可见金漫山将此事隐瞒的很严。而除去这二人之外,余下的女眷跟杂耍艺人戏班子,以前都不曾来过山庄。”许楚收回思绪继续解释道,“所以之前我们推测的那种凶手是庄外来人,将计就计以鬼神之论行凶的想法,就不会成立了。”
“如果说第一起命案,还可能是一人所为的话。那后来第二起命案,就绝非一人可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