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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烈回到风临山庄时已过了晚餐时间,祁伯得知他还没吃晚饭,连忙吩咐厨房那边将早就预留好的饭菜热一下端上来。
坐在餐桌前,风云烈看着一盘盘端上来的菜,微微皱了皱眉。
红焖羊肉,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西蓝花炒虾仁,海参小米粥……
“晚餐又不合她的胃口吧?”他忽然问道。
祁伯愣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忽然反应过来:“哦,没有,专门给少夫人准备了一桌素食,她已经跟我说过了,不喜欢荤菜……”
祁伯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样不行啊,少爷,怎么能完全不吃肉类食物呢,少夫人太瘦了,得想想办法,不能让她这样挑食。”
风云烈看着面前那些菜肴,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半晌才忽然问道:“少夫人呢?”
“哦,她吃过饭就上楼去了,”祁伯搓了搓手,“晚饭虽说按少夫人的口味都做成了素的,可是我看她还是胃口不好,不知道是不是陶叔的厨艺退步了,我得让他再好好琢磨琢磨。”
风云烈沉默了一会儿,埋头开始吃饭,没有答话,吃完就上楼去了,留下祁伯一个人在餐厅里,看着他的背影,抓了抓花白的脑袋,不知道是那根弦忽然搭上,脑袋里叮的一声,祁伯的眼睛顿时亮了。
少夫人总是胃口不佳,该不会……该不会是那啥……
祁伯恍然大悟,原来是奉子成婚?
楼上。
风云烈一推开卧室门,就发现室内灯光很暗,也十分安静,他轻轻关上门,走了进去。
大床上,小丫头已经抱着大熊睡了,睡在肥硕的大熊身边,她看起来格外的娇小,身子微微蜷着,像是怕冷的样子,紧紧把大熊抱着。
风云烈无声走近,低头打量着沉睡中的女孩,她散开的黑发流水般柔柔地铺了一枕,顿时柔软了他冷清的心,忍不住微俯下身,细细地端详着她——他可爱的小妻子。
这一凑近,才发现女孩的不对劲,她的呼吸沉沉的,有些不畅的样子,秀气的眉端也微微蹙着,像是有些不舒服,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微微动了动,把大熊抱得更紧了些,小嘴里模模糊糊地发出了一声难受的嘤咛。
风云烈微蹙了眉,连忙伸手触摸她的额头,凉凉的,他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拿开,小姑娘就感觉到了,睁开雾蒙蒙的双眸,一看到他就近在眼前,顿时惊了一下。
“你干嘛?”躲开他的大手,她往被窝里缩了缩,谨慎地看着他。
这样的防备与警惕本来让风云烈心中一阵郁闷,但她瓮声瓮气的声音却让他眉头蹙得更紧。
“你感冒了?”他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俞团团难受得皱了皱小鼻子,“好像是有点儿。”
晚餐的时候她就感到头重身沉,所以没什么胃口吃饭,上楼来什么也不想做,直接就爬上床睡了,可却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处在缺氧状态,睡得也不安稳。
她吸了吸鼻子,鼻塞似乎更严重了,怪不得怎么睡都不舒服。
风云烈直起身,垂眸看着神情恹恹的女孩:“先别睡,我去给你弄碗姜汤来。”
俞团团愣了一下,不好意思让他这么麻烦,抬眸看去,他已转身离开,小嘴张了张,最终又闭上。
每回一生病,就会变得十分娇气,就会特别想要依赖别人,想要更多的温暖与关怀,俞团团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有些矫情,但她实在打不起精神去伪装坚强。
翻了个身又抱住大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实在觉得难受,呼吸受阻喘不过气,一阵儿翻来翻去,最后干脆撑起身来,打算去一趟洗手间。
掀被下床,身上那件长过膝盖的粉黄色长袖睡裙,因为她刚才的辗转而翻卷到了大腿上面,两条纤柔的细腿全部暴露在外,她只顾低头去找拖鞋,没有在意。
“腿上怎么回事?”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俞团团一跳,抬头看去,风云烈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正快步走过来,眉头蹙得很紧。
俞团团注意到他的视线方向,下意识地往下一看,顿时惊呼了一声,两只小手惊慌地一阵乱抓乱拉,将皱成一堆的裙摆赶紧拉下来。
太丢人了,小内内都露出来了!
女孩手忙脚乱地扯睡裙,男人却已走到近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目光仍落在她已遮掩住的腿上。
俞团团小脸爆红,忍不住就想缩回两条小腿,藏回被子里去。
“怎么回事?”男人的大手却已轻轻按住了她的膝头,“腿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说着,风云烈就去掀开她的裙摆想要查看,俞团团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关注点原来是这个,紧攥着裙摆的小手一个疏忽,竟让他趁机掀开了裙摆,细细柔柔的大腿顿时又暴露在外。
“……不要!”她惊吓得赶紧想要遮掩,却抵挡不住那双大手的突袭。
风云烈架开女孩想要遮掩的小手,却不小心触碰到她腿上的瘀伤。
“呜……”女孩疼得一缩,让他的心也跟着一缩。
看着那白皙细嫩的大腿上触目惊心的大片青紫瘀痕,心里顿时揪紧,眉头更是紧成了深壑。
“摔伤的?”他抬头看向拧着五官的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俞团团抬眸看向他,那对一贯清冷幽邃的深眸明显流露出担心,眉宇间的深壑也明显浅淡了往日的冷峻凛冽,浓浓聚集的,是溢于言表的怜惜与关切。
一缕暖流在胸腔里洇开,压在心底的那些委屈与郁闷顿时扩散放大,让她忍不住地想要向他倾诉,忍不住地想要在他那里寻得温暖与安慰,可是……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为她做些什么吧,就像上次那样,引来各种猜疑和谣言,他的身份和地位,他耀眼之极的光芒,注定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众所瞩目,而她,也不想再次成为舆论的焦点,不想在校园论坛上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还有,他工作那么忙碌,经常加班晚归,她也不想让他再多操心,不想成为一个不断制造麻烦的负担,这些小事,她应该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
小嘴抿了又抿,最终紧紧抿住,摇摇头:“没事……就是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风云烈眸光凝定,静静审视着女孩,她抿着小嘴,神情间有着倔强与隐忍,像是晨雾森林里一只迷失的小梅花鹿,仓惶顾盼间,乌溜溜的瞳眸里氤氲着让人怜惜的故作坚强。
他不再多问,垂下眸光,那雪嫩肌肤上大片的瘀痕刺疼了他的眼眶。
“上次给你的药膏,还剩的有吗?”他问。
俞团团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忘了那盒神奇的药膏?要是下午摔倒之后赶紧抹上,现在也不会这样惨不忍睹吧?
小脚去找拖鞋,她想赶紧去拿来,却又被男人按住。
“在哪里,我去拿。”风云烈仍半蹲在她身前,抬眸问她。
“……在我背包里。”俞团团抿了抿小嘴,小手不动声色地悄悄拉着裙摆一点点遮住暴露在外的大腿。
风云烈站起身,又弯腰在床头柜上的紫檀木托盘里端过那碗姜汤,递了过来。
“小心烫。”修长如玉的精致手指,端着玲珑的青花瓷小碗,像是一幅秀劲古逸的工笔白描,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俞团团默默接过,热气腾腾的姜汤,薰染得那对黑溜溜的眼睛雾汽濛濛,她抬眸,却看到他已转身走开,走到沙发前,拿起那只被她随意扔在沙发里的背包。
她捧着小碗吹了吹热气,小心地喝了一口,红糖的郁甜,姜片特有的辛辣,还有红枣的甘香,枸杞的清甜,浓浓的一小碗姜汤,化作无声的暖流沁入肺腑,顷刻便暖了心窝。
她眨了眨眼,也许是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莫名地就又雾了眼眶,母亲的沉睡不醒,舅舅的杳无影踪,生父的扑朔迷离,让她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关爱,孤零零飘摇在风雨之中时,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给了她如此暖人肺腑的关怀与包容,仿佛静水流深,静默,无声。
正捧着小碗发呆,男人走回她身边,又在她身前蹲下,手里拿着那个精致的小小药盒,正轻轻拧开盒盖。
俞团团一愣,忙想放下小碗去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男人的大手却推回了她的小手:“趁热一口气喝完。”
说着,手指已在那翠玉般的药膏上轻轻一抹,沾取了一小团,再次掀开了她的裙摆,指尖轻轻地涂抹在她大腿上的瘀紫处。
俞团团小脸一阵发烫,忍不住地缩了缩腿,却被他的大手轻轻按住膝头,另一只大掌在她伤处按摩,动作十分轻,十分柔。
他的掌心里像蕴着一团热气,随着按摩的动作,热力仿佛将药膏直透进她细腻的肌肤里,那些纠结在一起的瘀痛顿时散了,淡了,暖暖的,舒服得不行。
俞团团眨了眨眼,这样神奇的效果,是来自药膏,还是他温暖的掌心?
她腿上的伤不止一处,面试时还摔了一跤,跌伤了另一条腿的膝侧和脚踝,所以两条腿都伤痕累累,有些地方还肿了起来,白白嫩嫩的两条小细腿伤成这样,风云烈心中一紧,忍不住又皱了眉。
俞团团看着耐心帮她按摩药膏的男人,那微微皱起眉头的认真模样十分的吸引人,眉心间浅浅的沟壑里似藏着暮雪层云,如苍穹渺渺,才十八岁的她,看不懂烟水云霞之后的沉潋与悠长,还有那双仿佛藏山纳海的眼睛,她看不透,那深远高旷尽头的缱绻与激荡。
她,看不透他,看不懂他,不知道这场契约般的莫名婚姻会不会一直真实有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这样对她好……
风云烈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水漉漉的大眼睛,润如秋水,却又似雾锁云迷,惹人爱怜。
他轻轻放开她的脚踝,端开她手中已喝空了的小碗,清冷却好听的声音在融融的室内漾开。
“明天休息一天,别去上学了。”
那双水漉漉的大眼睛顿时瞪大了:“……我不!我要去上学!”
风云烈站起身,垂眸看着她,淡淡的,却不语。
小姑娘仰着小脸望着他,一脸坚决不退让:“只是一点轻伤,又不影响走路,我不能再缺课了!”
风云烈仍静静凝着她,这女孩看起来乖巧,其实很有点小倔脾气,并不是个乖顺听话的小姑娘。
“明天如果感冒好转,就可以去上学。”他默了一会儿,终于让步。
一句话提醒了小姑娘,立刻缩回小脚钻进被子里保暖,捂了个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大眼睛在外面,骨碌碌地看着他。
“我会好的!”她瓮声瓮气地说道。
风云烈不再回应,俯身端起托盘,将台灯光线调到了最暗,又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走下楼梯,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摸出裤袋里的手机。
“司廉,去查一下……”
夜深。
风云烈洗完澡出来,床上的女孩早就抱着大熊睡得酣沉,呼吸仍有些不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无声走近,低头看了她很久。
每晚都是这样,像是生怕靠近他,像是生怕自己占据了太多位置,她每晚都尽量地睡在床的边沿上,隔着一只大熊,离他远远的,不愿意与他拉近生疏的距离。
良久,最终无声地叹息,俯身,将睡在床沿边的纤小身子连着那只大熊一起挪到床中间,却在给她盖被子时微微一顿。
保守的卡通睡裙,却有着很宽大的衣领,这一挪动,使得衣领后拉,露出女孩后颈下大片的肌肤,明明本是牛乳般的细腻莹白,现在却被大片的淤青覆盖,很明显,这是被砸伤的。
男人眸光一缩,呼吸微窒,捏着被头的手,慢慢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