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紫丁香(七)

小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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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云雅这才高兴了, 喜滋滋地问应紫:“真的有男朋友了?有了就带回家让爸妈瞧瞧。”

    “没有的事,”应紫赶紧澄清, 把合唱团拉来当挡箭牌, “我们校庆在排练节目呢,我在合唱团领唱。”

    一听这个,应凯刚才还笑着的表情一下子淡了下来, 闷闷不乐地叹了一口气。

    应紫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就是以前想送她去学音乐,结果家道中落最后不得不放弃,这都快成了应凯的心病了。

    她赶紧扯开了话题:“妈, 今天午饭吃什么?我去看看。”

    跑进厨房一看, 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哇,有鸡翅,还有河鲫鱼, 都是我爱吃的菜,馋死我了。”

    “瞧你这孩子,”程云雅嗔怪着道, “昨晚到底吃什么了?饿着不成?”

    昨晚可不就是和饿着差不多了,那黑压压的一家子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吓得她喝汤都不敢往下咽, 深怕发出那种“咕嘟”声, 到了最后饭菜都没吃几口。

    中午这餐饭总算给缓过来了, 她一边吃一边和爸妈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最后靠在了椅背打了个舒舒服服的饱嗝。

    程云雅和应凯都有午睡的习惯,应紫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客厅虽然小,却被程云雅收拾得很舒服,阳台上的绿植郁郁葱葱的,茉莉花开了,散发着一股浅浅的幽香。

    应紫一边和室友们聊着天,一边刷着卫时年的微博。

    卫时年上周在际安市被粉丝围追堵截,当晚就上了热搜,那晚她的披肩要是没被肖一墨丢掉的话,在朋友圈里显摆一下肯定能引来一长串的惊呼。这周卫时年没在微博冒泡,就系统自动发了一个升级VIP的微博。底下都是粉丝们的呼唤,催他发博、发自拍。

    她并不是狂热的追星者,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卫时年这个人,还有他的歌,特别是卫时年早期的一些歌曲,她都烂熟于心。

    后来,卫时年加入了东石传媒,在知名制作人孙覃的运作下,迅速攀上了歌坛高峰,但同时,曲风也因为迎合大众有了一定的改变,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在她的心里,卫时年好像还是那个温柔如夏风的大哥哥,在钢琴清亮的旋律中唱着青涩的民谣;直到去年那首《去病》出来以后,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的卫时年。

    微博一刷新,卡了一下。

    再一看,卫时年发博了,瞬间就是几千个点赞和评论。

    [好像碰到了从前的时光,嗨,女孩。]

    底下配了一个十来秒的小视频:黑漆漆的房间里,三角钢琴的烤漆反射着一点亮光,卫时年背对着摄影坐在钢琴旁,钢琴弹了几个音后,忽然静止了,几秒种后,他清唱了一句。

    [那一年夏天的风,抚平我褶皱的灵魂。]

    旋律简单而动听,嗓音干净清透。

    底下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连带着各种蹭热度的营销号和黑子,把这条微博立刻置顶到了小时榜第一。

    [对对,老公那一年和我吹过的风。]

    [天哪,太好听了,我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你要负责任的。]

    [卫时年这是江郎才尽了吗?写的这两句话是什么东西,辣鸡。]

    ……

    应紫心里怦怦乱跳。

    卫时年还记得她吗?那天认出她来了吗?

    还没等她点开视频细听,手机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一瞧,一个一直没有人说话的家庭微信群一下子有人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她的二婶李薇。

    这个微信群是几年前二叔公的女儿建的,爷爷那边的亲戚都在群里,有二三十号人,刚建的时候还算热闹地聊过一阵,后来就是过年发发红包,平常几乎都是沉寂着的。应凯和应轩两兄弟闹翻之后,应凯还气冲冲地退了群,被二叔公又给拉了回来,说是要家族和睦,等他们几个老的都死了,他们两兄弟爱咋闹就咋闹,现在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应紫戳进群里看了两眼,李薇正和表姨在聊,前两天她们俩在外面碰到了,现在不知怎么就在群里聊了起来,互相恭维着说着好话。

    表姨:我们倩倩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大美女一个。

    表姨:又是际安名牌大学出来的,以后肯定出息。

    李薇:出息也就不指望了,小姑娘家的,找个好老公才是正经的,老公没出息,整个家都被拖累了,身边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表姨:那倩倩有男朋友了吗?

    李薇:刚找一个,我也随便她,偏生她眼光高,这个是海归的硕士,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营业额才好几千万美金,小弄弄。

    表姨:这还小弄弄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倩倩可真有福气。

    李薇:你别说啊,我家倩倩就是有福气的,以前请人看过相,命里带富贵。

    李薇:一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云雅,怎么就把孩子养得这么瘦,哪能去学那些明星节食减肥以瘦为美啊,一看就没有富态。

    李薇:男人都不喜欢这种的。

    李薇:我说话直来直往的不太好听,听到了可别生气啊,要不是亲戚我还不乐意说呢。

    ……

    应紫气得发晕,她这话里话外的,把应紫一家三口全都讽刺了个遍。

    卧室里传来“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应凯生气地吼了起来:“这个女人,成天挑事,应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老婆!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还咬上小紫了!”

    “让你把消息屏蔽了你不听,偏要看,平白多受一份气,小心你的血压。”

    应紫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封皮上写了一行字:据调察显示,男性最厌恶的女性之首是长舌妇。

    抢红包是本能,没过几秒钟,消息框里就显示红包已经领完了,李薇也不例外。

    应紫发了十五个,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十五个人在线看到了这句话。

    没一会儿,李薇回过神来,炸了。

    李薇:应紫你这是什么意思?骂我吗?

    李薇:你懂不懂尊老爱幼?这么没家教吗?@应凯 @程云雅

    程云雅: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紫就是这么直来直往的,要不是亲戚她还不乐意说呢。

    ……

    微信群里一时乱了套,李薇不依不饶地要应紫和程云雅道歉,群里好几个亲戚冒泡劝她,尤其是表姨,这话题是她和李薇一起聊起来的,估计现在也是后悔得不行,连着说了好几声“给我个面子,算了算了”。

    应凯从卧室里出来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和应紫击掌“耶”了一声:“干得漂亮!红包发了多少?爸给你双倍报销!”

    程云雅也不在群里和他们啰嗦了,说了一句“有事下线了”就退出了对话框,生气地道:“你们家这些亲戚真是势利,话里话外都帮着她,埋汰小紫不懂事,也不看看是谁先挑的事。”

    应凯的眼神黯了黯,伸手揽过程云雅,自责地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程云雅暗悔失言,连忙安慰道:“没事,这种人都见得多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李薇他们能得意一辈子。”

    两夫妻额头抵着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秀起了恩爱。应紫吐了吐舌头,赶紧自己主动消失去了卧室。

    家道中落以后,他们一家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凯和程云雅彼此不离不弃,他们一家三口依然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

    她希望这样的幸福永远持续下去。

    应紫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一路疾奔进了爱莎大酒店的大厅。

    一看时间,已经六点零八分了,婚宴应该开始了。

    今天周末,一个远亲结婚,学校里原本四点就没课了,偏偏辅导员临时布置了个任务拖延了一个小时,过来时又碰到了晚高峰,一路堵到目的地。

    酒店里婚宴同时有好几家,她转了一圈才找到地方,还没进去,就看到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走在前面气冲冲的,正是她爸应凯,而她妈程云雅则焦急地跟在身后,拽着应凯的手想让他停下。

    “爸、妈,你们怎么出来了?”应紫纳闷了。

    “走,这喜酒没法喝了。”应凯脸色铁青地招呼。

    “你这脾气可真是,”程云雅一脸的无奈,“你表姨太忙了,一时招待不周而已,你这甩手就走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小紫这才晚到几分钟,他婚宴还没开始就把小紫的位置给别人占了,有这样排坐席的吗?这不明摆着赶我们走吗?”应凯恼火地道。

    程云雅也有些急了:“你还当咱们是以前的应家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还欠着人家钱呢,能给你个位置就不错了!”

    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应凯一下子没了声息。

    应紫连忙打圆场:“爸,坐哪里不都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非得和你们坐一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好了好了,回去吧。”

    应凯一动不动,刚才还十足的精神气仿佛被抽空了。

    程云雅后悔刚才的失言,只好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可今天你真不能走,走了以后两家还怎么见面?还要被人说闲话,何必呢?”

    应凯颓然道:“我知道,他们现在都瞧不起我,是我连累了你们。”

    程云雅的眼圈红了:“别说这样的话了,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应紫趁机一边一个拖着父母往里走去,撒娇着道:“好啦,我们快进去喝喜酒吧,都送了礼金了,总得要吃回来,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程云雅捏了捏她的鼻子:“瞧你这馋嘴的模样。”

    “注意点形象,别被人看笑话。”应凯很严肃地教育道。

    应紫乖乖地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着父母进了宴会厅。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年对这句话应紫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时候应家也是富豪之家,应紫的爷爷白手起家,创办了一家制衣厂,随后通过内贸外贸渐渐积累了原始资本,到他去世的时候,应歌集团已经实现了多元化的生产,在际安市商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应紫的爷爷有两个儿子,应凯排行老大,娶了程云雅生了应紫,夫妻恩爱和睦,在应紫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幸福快乐的小公主。

    高一时,爷爷病逝了,临终前权衡再三,把公司交给了应凯。应紫爷爷这个主心骨一走,家族企业的弊端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了。应凯的性格有些急躁冲动,又没有应紫爷爷的威信和手段,公司里的一些亲戚和老股东都不太买他的帐,阴奉阳违,没两年公司里就腐败成风,据说就连最下面制衣厂的组长都往外偷面料和成衣,造成了服饰分公司连年亏损的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