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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婶却是很热情的,带着儿子兴冲冲去接人。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只有她自己清楚。
母子俩等在街口, 迟迟等不到知府家的马车的到来, 裴二婶等得烦,便跟儿子聊起来。
“我原想着, 像你长兄那种不举的, 定是没人敢嫁,说是断袖, 嫁过来就要守活寡的。谁知到头来还娶了个漂亮媳妇, 以为那也是白搭,浪费人家姑娘的青春, 哪里知道结果真怀孕了。”
裴照弘嘴角噙笑,说:“确实让人费解。”
“如果老太爷还在,抱曾孙他一定很高兴, 那时长房又得脸了。哎, 原来十多年前咱们二房还是有势的, 当时你大伯还没有当官,跟你爹一样是个举人, 两房势均力敌。直到你出生, 咱们才算压过他们一头。你是裴家的长孙, 小时候老太爷可疼爱你了, 长房只出了一个晴姐儿, 根本不能跟你比。”
裴二审摇头叹气, “哪想到,你大伯不久后就考得了功名,做了一方父母官,长房迅速把咱们压在底下。这也就罢了,好歹长房多年再无所出,孙辈由你做大。没得高兴几年,你长兄就出现了。”
裴照棠八岁了才回到府上的,当时众说纷纭,知府大爷声称长子自幼便送出去消灾避难,还请来道观的老观主前来作证,证明八年前裴照棠确实送往道观修养。
碍于裴大爷的身份地位,一时无人敢多问。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翻过篇了。
裴照弘抚着眉心,若有所思。
裴二婶拧他的胳膊,恨他不争气,“你长兄媳妇娶了,孩子也快生了。你看你,还是没个动静!只知道在外面胡来乱搞,都不知道要娶妻生子的!你可气死我了!”
说来也怪,两个堂兄弟,性格完全不同,连那点爱好,也是南辕北辙。
裴照棠好龙阳,是断袖,常上南风院;裴照弘喜美色,是浪子,爱逛窑子青楼。
这些年,他玩弄过的女人,委实不少了。裴二婶看在眼里,不禁为他发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收心,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好好过日子。
裴照弘脑中浮现长嫂那张娇婉的脸,心中一荡,对他娘说:“我娶妻还太早了。”
“还没玩够?!”裴二婶眉头竖起,怒瞪着逆子。
“最后一个了,”裴照弘语气低沉,意味不明,“这个之后,我就如您所愿,娶妻生子。”
母子俩说了一会子话,眼看天色暗了下来,竟然还没等到人。
裴二婶原打算着从蓝音那儿敲一笔,猜想她一个人到乡下住,长房一定给她备了很多的好物,是以想着瓜分一些。
再想新婚第二日见了那长媳一面,看着是个乖顺老实的,心想她来到锦陵,便是由着自己拿捏的,叫她把值钱的好物交出来,她应该是不敢不从的吧。
她这厢打着诱哄勒索的主意,这时前方有人打马而来,正是知府家的护院。
那人跳下马,朝裴二婶抱拳,表达歉意,“二夫人,我们家少夫人说,天色已晚,不敢劳烦您的接待,是以便直接到村庄去了,差小的前来知会您一声。”
裴二婶闻言,脸顿时就黑了大半,什么不劳她接待,所以直接回到住所,分明就是不想跟她碰面。
她挤出笑容,游说道:“她一个小妇人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没有我的关照怎么行?”裴二婶硬气道,“你现在就回去,叫她今晚过来一起吃饭!”面是一定要见的,那些财物,也是要拿的。
护院笑了一笑,心道少夫人可真是预料神准,连二夫人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都知道。是以,他顺理成章地搬出少夫人授予的那套说辞,“真是不好意思,二夫人。我们少夫人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害喜得厉害,怕在饭桌上扰了大家正常进膳,所以在此谢绝了。”
“当真吐得很厉害么?”裴二婶狐疑,不会是诓她的吧。
护院眉头纠结,小声说:“最后一次跟大夫人和大爷用膳时,少夫人吐了这么大……”他用手比划着,“这么大一滩的秽物……”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再说下去了。
裴二婶噫了一声,难以想象,捏住鼻子嫌弃地说:“想不到她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居然这么恶心。罢了罢了,等明天我再去看看她吧。哎,真是的……”她抖了抖肩膀,吆喝儿子一声,要走了。
裴照弘嘴角笑意明显,也不知道他是想到哪些好笑的事情。听到他娘的叫唤,他缓过来,说:“娘,我记得祖屋这些年好像都没怎么打理,嫂嫂一个弱女子,又怀孕在身,应是不方便做那些粗活儿的,儿子这就去帮助嫂嫂。”
话落,也不等她娘答应,调头就跟护院一块走了。
裴二婶跺脚,“她那儿自有丫鬟婆子帮忙,哪用得着你!”
……
蓝音下乡之前,裴夫人便联系祖屋老仆清理房屋,务必收拾干净,方便随时入住。是以,蓝音一行人踏进古朴陈旧的宅院时,倒也没见到半丝灰尘。
几个小厮合力把车上的物品搬运到屋里,丫头和婆子则负责装饰摆设。
勉强还算宽敞的院子里上下一片忙碌。
云珠云翠找来了一只竹梯,提着一双杏色的方形纱灯,就要挂在屋檐下,忽然有一只手横了过来。
“让我来吧。”
听那声音温和轻柔,云珠以为是姑爷,惊喜地回头,结果看见一张与姑爷完全不一样,无一处相同的脸。
一身石青色的长衫,衬得那皮肤愈发的白。只是他气色不大好,面孔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因此面上那对眼珠子显得更黑亮,虽是俊秀之貌,但不知怎的,云珠觉得他这张看起来过分阴柔了些,对着他眼睛看的时候,有几分瘆人……
云珠拉着云翠退后两步,紧张地问道:“你……你是谁?”
恰好这时有个婆子上来帮忙,看见裴照弘,忙为两个丫头引见,“这是二房的少爷,还不快给二少爷见礼!”
裴照弘瞧着这两个丫头长得眉清目秀,青涩生嫩,像酸甜可口的青梅。
他问:“你们是嫂嫂的陪嫁丫鬟,从蓝家带过来的?”
云珠云翠点头称是。
他笑了声,意味深长道:“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带出什么样的丫头。你们两个奴婢,也长得这么漂亮,我那嫂嫂可称是天香国色,也不为过了。”
云翠磕磕巴巴道:“二少爷谬、谬赞!”
裴照弘收了扇子,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少夫人在哪,带我过去。”
云珠站出来,义正言辞:“还请少爷在客厅稍等,少夫人现下不便……”
“不便什么?”他打断她的话,“即刻带我过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个二少爷,真真无礼。云翠抢先道:“我家少夫人正在沐浴!还请二少爷在客厅等候!”
裴照弘勾了勾唇角,“等候?还没哪个女人敢让我等。不过……既是嫂嫂,等上一等也无妨。”说罢,他举步进屋。
丫头几个跟在后面,心里担忧。想把这浪子一样的二少撵出去,又是于礼不合,若是留他在这里,怕要整出幺蛾子……
明明,他熟知风月,是花丛欢场上游刃有余的老手,想不到今晚,他亦如纯|情的毛|头小子那般急切激动。
那可是他的嫂嫂,堂兄的老婆。想想便激动得不能自已。
裴照弘从墙头跳下来,放轻了脚步,接近灯火通明的小屋。
距离越来越近了,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他还听到水声哗啦啦响,她就在房中沐浴!
气血上涌,险些把持不住。裴照弘深吸一口气,在门前杵了一会儿,听听里面的动静。
这会儿,水声倒是静止了,布料摩|擦产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声音。
裴照弘眉毛一扬,莫非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没有仆妇伺候?
是了!她此次下乡,带的下人不多,仅有那□□个,应该都在前厅忙碌,人手紧缺,肯定顾不上后院。
如此一想,他忍不住狂喜,心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裴照弘蹑手蹑脚地踏上台阶。为保险起见,还是先探一探里面的情形。
来到窗前,他沾了些唾液涂抹在窗纸上。祖屋的一切装饰都是廉价品,是以那窗纸轻易被液体洇湿,当即就破开一个小洞。
那只轻浮浪荡的眼睛贴在纸洞上,费力地往里面瞧。
这时,一支木箸子直面戳来,裴照弘瞳孔紧缩,想要躲避已来不及,那尖尖的木箸就戳入他的眼睛。
痛得他惨叫出声。
幸好,幸好他刚刚闭上眼睛,木箸戳在他的眼皮子上,若是睁眼,恐怕眼珠子就要被戳烂了。
他嘶叫两声,捂着右眼,气冲冲地踹开了房门。
猜想着那门应是落了闩的,不容易进去。不过,他有祖屋的钥匙。
谁知门一踹就开了,敢情是没有落闩的。
他轻易入室,视线扫了一圈,就看见美人立在绘画着泼墨山水的屏风前。
白缎松垮地披在纤瘦的身上,领口半拢,脖颈淡粉,一身冰肌玉骨。
她头发半湿,全梳在胸前,此时笑吟吟地望着他,娇婉妩媚。
裴照弘只觉得鼻血要喷出来了,皱了皱鼻子,立刻扑上前去,要搂她柔软纤细的腰身。
不料她灵活一闪,他便扑了个空,差点撞倒屏风。
裴照弘也不恼,私以为此为情|趣。
见她倚在浴桶的边缘,他沙哑着声音,说:“嫂嫂好情|趣,是想要与我来个鸳鸯戏水么?只要嫂嫂乐意,不管什么花样,弟弟奉陪到底。”
这堂弟……蓝音嗤笑一声,视线落在他身后。
色令智昏,裴照弘此时浑然未觉,只知满腹邪火,烧得他急切难耐。
眼里只有秀色可餐的嫂嫂。
他舔了舔唇,慢慢靠近她,伸出手,柔声诱哄:“嫁给我那不举的长兄,令嫂嫂受委屈了。他让你独守空房,春闺寂寞,弟弟这就来为嫂嫂宽衣,让嫂嫂领略床笫情|趣——”他飞快抱住她的腰,触感绵软,他心中荡漾,神魂颠倒,头低下来要吻她如玉的脖颈,忽地后脑中一阵剧痛,好像被人重重敲了一棒。
刚要转头看看是哪个吃了狗胆的,他衣领一紧,被人狠狠揪起。
“嫂嫂!”他错愕,来不及反应,他的头便被一只素手强行按下浴桶。
“用力打,给我打死这不要脸的畜牲!”蓝音一手扣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往他脑门死命按,神色惊惶的云珠手持木槌,克制颤抖,举起木槌往他的后背狠狠敲打。
裴照弘也是个没用的,身体不够壮实,精力也被勾栏里的女人吸干了,浑身瘦弱无力,很快就被打趴了,狼狈地苟延残喘。
他的脸朝浴桶,一下又一下被按压在水里,往水里浸泡,后背的大木槌子亦是毫不留情,全无间隙一个劲儿地捶打,裴照弘凄惶地想,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没命了。
于是抛去大男子的尊严,赶忙求饶:“嫂嫂我错了,求您别打了,放了我吧!我保证再不敢骚扰你了!救命啊嫂嫂!快住手……啊!”他的求饶未得到半点回应,反而被折磨得更厉害了。
他痛哭嚎叫。
待打够了,蓝音手也酸了,云珠也累了,裴照弘快哭晕了,烂泥一样垮在浴桶的边缘。
蓝音吐出一口气,指挥云珠找来一根粗绳,把这色胆包天的家伙绑了。
裴照弘疲累不堪,全身乏力,无法反抗。看着手上绑得死紧的绳索,他欲哭无泪,“嫂嫂,你还想干什么……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蓝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托出一盘银具,芊芊五指拨弄,在他面前摊开。
托盘上的银针、剪刀、镊子……在灯光下闪着尖利摄人的冷芒。
裴照弘打了个寒颤,惊悚地瞪着她,“你要干什么?你……你别乱来!我可是裴家的二少爷!你若敢对我动手,二房不会放过你!”
蓝音终于开口了,“你还知道你是二房的人?”她笑,语气冰冷,“那么刚才闯我房间,欲对我不轨,你还记得你的身份是二少爷么?”
“把油灯取来。”蓝音吩咐云珠。
云珠瞧她盘坐在地板上,拔出三根银针,心下一个哆嗦,暗道,以前那个娇弱胆小的小姐到哪去了,这般作风,可不像她。不过,作为她的丫头,云珠表示这样的小姐很喜欢!
取来了油灯,蓝音把一排银针放到上面烧烤,神色专注认真,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裴照弘冷汗涔涔。到这步田地,哪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竟是要对他用私刑的,原来外表端庄秀雅,温柔无害的小妇人,内里是这样心狠手辣!他不由后悔,都怪他鬼迷心窍,这才着了她道,栽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