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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齐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用若无其事地语气问道:
“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反败为胜之计谋?”
或者他应该问:为何他要反败为胜吧。
可是面对萧平那分明是十分了然的神情,他不想假装无知,也不想故作无事。
他也已经不再去深思自己,在她在政治上的支持,和她在情感上的关注之间,到底更在意哪一个。
胜利者,是应该两个都得到的。
他从来不是个胜利者,无论是被父汗漠视,被兄长戕害的少年时期,还是母亲去世之后,那近乎决绝的王位争夺战的多事之秋,他一直处于守势。
甚至在他登上王位之后开始,他就时时刻刻做好了,强势的摄政王叔,会用各种手段逼他退位的准备。
然而随着成长,他已经开始学会了反击,学会了处心积虑地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力。
在闯进她的浴室,看到了她那措手不及的娇态之后,他还能平静地用曾经有过的那种疏远平淡的心态,去面对她吗?
“汗王?!”
他怎么又失神了?
顺着他那痴痴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年轻太后,城墙上强劲的风不停地撩拨着她的衣角和发丝,让人有种飘飘欲仙随风而去的错觉。
萧平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若是耶律齐这么快就能堪破情关,就不再是他心目敬爱的那位至情至性的汗王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
耶律齐这才注意到左右两边的侍从宫人们都已经被萧平遣开,距离刚好能看到他的手势,而听不到君臣二人的谈话声。
“臣的下策是:派人截杀摄政王,结束这场争斗,汗王自然能稳操胜券。”
静默。
令人窒息的静默。
萧平的表情却是十分之悠游,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最大逆不道的话。
耶律齐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冠冕堂皇地对萧平说:摄政王是寡人最最敬爱的王叔,是寡人政治上的依靠,是国之栋梁,民之所望,寡人如何能对自己的亲叔叔下手!
可是,他开不了口,面对从不会对他打官腔,矫饰作伪的萧平,他不能不承认,萧平挖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魔鬼。
他嫉妒自己那位过于优秀的叔叔,自从他开始察觉了自己的真心时,洪谨的存在就时时刻刻煎熬着他。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的那位洪谨王叔是个万人迷,并曾为此而自豪过。
他可以迷倒全天下的女人,他都不会介意。可是他最最不该的是独霸了她的心!
“上策呢?”
他的语气很平静,从那沉稳的脸上看不出他内心的挣扎和喜怒。
“臣以为上策便是,太后手中的权势,和太后本人,汗王只能取其一。”
萧平自然知道自己的下策绝不会为汗王采纳。若是耶律齐真能够做得决绝些,根本就不可能等到摄政王回来。
“何解?”
他不是曾经说过得到太后,便是得到了太后手中掌握的权势,也就等于得到了完整的哈努儿吗?若不是听多了他的暗示和明示,或者他依旧只会真容保持着纯真干净的感情,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上下不能的地步也说不定!
耶律齐挑挑眉,第一次严肃正经地看向萧平,明知自己迁怒的成分多些,可神色间还是微微有些恼怒。
似乎明白他眼中那埋怨之色由来为何,萧平开始觉得脑门上有些冒汗。
“依臣所见,太后虽然似乎对摄政王青眼有加,可是她前些时候的所作所为,分明在政事上更偏向汗王一些。汗王觉得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若是臣猜得没错的话,太后是想要让汗王尽早亲政,而逼摄政王更多地放权。只要汗王能耐心些等待,小心积累实力,和太后配合无间,掌握我哈努儿朝政,亲政之日则指日可待。”
萧平的意思是,既然江山和美人不能兼得,所以他只能无奈地舍弃真容,而取更容易得到的政权?
真是让他自己选择的话,真容和至上的王权之间,他该选哪一个呢?而若是换作洪谨,是会选择江山,还是爱人?
汗王之位,是他父汗临死时托付给他的重任,上面担系着父汗和王兄几条人命,他能说放弃就放弃吗?这让九泉之下的父汗母妃情何以堪?
换作是洪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十几年的忍耐和等待,处心积虑地运筹帷幄,不就是为了从洪德的手中夺取他心目中本该属于他的天下吗。如今,洪德死了,政权落在孺子之手,如此鲜明的强弱对比,在无数人心目中,他独霸政权,篡夺王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又怎肯轻易为了一个女子而放手!?
包括耶律齐在内,大家只不过是惊异,洪谨为何能忍耐两年之久,而不曾悍然撕破脸,对他动手。是为了一直居中调停的真容吗?只怕对于真容,洪谨也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吧!
对他而言,下策则太急,太过冒进。尽管想要独占她,他也想要她的甘心情愿,而不是被迫。
而上策则太缓,太过保守。用自己所心爱的女人,去换取天下,是他所不齿的,也是他年轻的心不能接受的权益之计。
看着那城墙上迎风而立的窈窕身姿,少年老成如他,也想要在此时此刻,放手一搏。
他扶着椅子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地交界处,那里影影绰绰似乎出现了一条黑影。
“还有没有中策?”淡淡的语气显得有些压抑,飘入萧平的耳中,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命令。
萧平眨眨眼,明白他这是想要二者兼得又不想担负谋害亲王的良心谴责。
“中策吗……说起来,其实也挺容易,只是成功与否,则全凭太后对摄政王殿下的信任。”
“哦?”
“只需挑起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猜忌……”
“说具体点!”
“只需要如此这般……”
萧平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飘进了耶律齐的耳,消散无形。
地平线处的人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渐渐地,可以看到随风飘扬的旗帜,和纵马奔驰的人影。
他回来了。
所有人的心中,顿时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