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南熏门外

淡墨青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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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上之前,徐子先已经定了和昌文侯府合作种棉之事,还要移民上岛,此事已经在福州推行,料来没有人会反对。

    漳州流民已经成了各府和各军州的负担,流连在外不得返乡,官府帮助就是一大批开销,而且其家乡残败,要想移民回去安置,开销委实太大了。

    而移到东藩种棉花,对彼此来说是两便之事。

    虽然昌文侯府和徐子先加起来要投入大量钱财,但可以得到充足的人力来开辟荒地,同时试种棉田一旦成功,则获得之丰可想而知。

    对漳州流民来说,可以有人提供他们长达一年时间的衣食,为他们提供农具,甚至帮他们盖起房屋院落,这也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大好事,岂有不愿为之理?

    对昌文侯府来说,开发东藩只是生意,对徐子先来说,毫无疑问是要建一个靠的住的海外基地。

    以棉田开始,兴布诸多赚钱的买卖生意,将地方牢牢控制,最好再兴办团练,取代现在的台湾防御使下的大小不一的军寨,彻底将东藩纳入囊中,这就是徐子先的心中最隐秘的算盘……不料却是被这方少群一眼给看穿了。

    “愚意以为,开发棉田要紧,别的生财之道也要紧,养马也要紧。不过,有件最为要紧之事,君侯必得一回福州就着手施为……”方少群正色对徐子先道:“若无此事,恐怕所有的事都是无根之木,经不起大浪摧折。”

    “方先生请明言。”

    “建水师。”方少群断然道:“不是建水营,而是重新建起足够抵敌群盗的水师,若无水师,君侯的一切展布,都很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徐子先微微一征,几乎怀疑方少群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这心思也动的太厉害了吧?

    “这几天和仁辅,牢之他们谈……”方少群接着道:“对福州的情形有所了解,也知道君侯有那么几句妙语……诸事分为如下几种,重要的急着办的大事,重要的但不急着办的,不重要但急着要办的,不重要也不急着要办的这几种,水师之事,就属于重要的,且急着要办的大事,绝不可拖延懈怠,甚至未来一两年内,侯府和团练,除了岐州公费之外,应当将所有收益,除必要投入外,皆投放在水师的营建之上。”

    方少群突然叹口气,有些萧索的道:“其实上书给天子,建言重建水师,此事也是在下所为,刘大参不以为然,但还是上过密疏,天子诏命朝臣讨论,韩相反对,其实刘知远也不赞同……现在叫朝廷拿出几千万贯,就算分十年来投入也是太过困难,但天子和宰执们都不明白,现在的这个时势,再建几十个军上百个军的禁军也无济于事,如果朝廷能建起一支五六万人规模,千艘以上战舰的强大水师,整个局面都能翻转过来啊……”

    “方先生还好是要跟我南下。”徐子先沉默半响,终于道:“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君侯的意思是在下若不跟着南下,只好忍痛除之,这样才可以免除后患了吧?”方少群先是傲然一笑,接着却又一阵颓然,他摇头道:“货要识卖家,在下再擅长出谋划策,若没有人赏识,终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去南下,倒是希望能辅佐君侯,成就一番真正的事业。”

    徐子先道:“我对方先生充满期待。”

    方少群却已经沉吟不语了,徐子先知道,这个人最近每天都在翻阅南方的资料,包括几乎整车的报纸和各种手册,文人笔记,海外奇谈,官方正式的邸抄塘报等等。

    通过这些资料,方少群在努力的了解南方,此前对他来说还算相当陌生的地方。

    还不仅是福建路,也包括两浙,荆南荆北,江南东路,江南西路,也包括广南西路,广南东路,云南路,贵州路等等。

    甚至还包括天方国,行迹还很稀少的欧陆诸国,当然也包括东洋和西洋诸国,俱是在方少群的了解之列。

    这个人真的相当用心思,也是极为聪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才思极为敏捷,对人心的把握也是极为精准,才短短几天,已经与陈佐才和陈道坚等人相处的相当融洽了。

    就是有些恃才傲物,对徐子先都不是特别恭谨,除了对陈道坚外,对别的人都有些大刺刺的不以为意的感觉。

    据金简打听到的消息,方少群在刘知远的府邸里更为嚣张跋扈,刘知远可是经常受他的气,要不是这样,方少群理所应当的是刘府的第一人,而不是后来的尴尬情形。

    这么说来,其在南安侯府的群体里,已经算是相当收敛了。

    “准备启程南下吧。”被方少群这么一说,徐子先也是感觉身上的担子极重,未来还远没有到乐观的时候。

    如果是大魏朝堂有意振作,全天下的水师人才尽着被朝廷所用,只要投入重金,几年之内攒起一支能横扫中国沿海的水师也不算是太困难。

    而徐子先就难了,他现在的声望权势再高,能和大魏朝堂相比?

    多少贤才能人,朝廷诏命一至就可以征召,南安侯府凭什么?

    人才比金钱更难得,而徐子先在金钱上还差的远。

    别的不说,朝廷下定决心的话,一年出五百万贯钱来投在水师上也不是不可能,徐子先就是把自己给卖了,又能卖几个钱?

    今年乐观一些,最多可能收入八十万贯以上,但有大量钱财要投在团练武卒和岐州兵事之上,又能有多少用在水师之上?

    没有强悍的水师,正如方少群所言,再大的势力也是无根之木,以福建和东藩的局面,没有水师,就只能被动防御,千日防贼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可能一个不小心,多年的苦功就完全白费。

    局势如此,京师也是龙潭虎穴,不宜久留,当然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众人一呼而诺,在北方时间虽是不长,但刀光剑影,所行处处是凶险,众人是南人,对北方的气候环境俱不太适应,饮食上也不是很喜欢,闽人地处大海一侧,嗜食海鲜,在京师虽然近海,北方的大海所产运送不便,特别是冬季时就算有鱼也是不新鲜,叫南方人相当的不习惯。

    别外就是面食多,米食少,福建已经种稻米多年,百姓多食米,就算米粉虽然近似面条,口感风味也绝然不同,一听徐子先说要南归,各人都是欢欣鼓舞,虽然携带物品不少,弄到手忙脚乱,但还是在最短时间内将所有物事打包收拾好。

    出南熏门的时候,方少群去父亲坟前祭拜,各人知道这一走可能几年回不来,对方少群的心思倒也能体谅,俱是在南熏门外等着。

    一队队河南与山东驻防的禁军已经在往京师开拔,距离最近的禁军将领已经带着从骑赶至京师,轻骑攒行,速度当然不慢。

    陈佐才与徐子先并骑在南熏门硕大的城楼之下,城外一片空旷的原野和星罗密布的村落,这时徐子先才发觉京师外的树木极少,与福建路光秃秃群山类似。

    “定都二百多年了。”陈佐才似是体会到了徐子先的心思,说道:“一百多万军民的柴薪俱是从城外得,哪怕是再茂密的森林也是砍伐一空了。”

    陈道坚在一旁道:“确实是如此,就象我们福建路的诸多大山,也是很少有大木头了。”

    “我来考你一考。”徐子先笑道:“牢之,现在京师树木砍伐一空,那么我问你,冬春寒气逼人的时候,细民百姓也要取暖,多少个饭店酒楼也需要柴薪,宫中也断不得此物,那么现在此物从何处来?”

    陈道坚倒是没有想过这事,想了想,说道:“是不是改用石炭了?”

    石炭就是煤块,河南路河东路永兴军路和秦凤路因为露天的煤矿多,加上开发很早,人口稠密,早就没有什么青山绿水了。

    很多书籍里以为穿越到几百年前肯定环境极好,可以说是一种误区。河水确实很清,鱼虾很多,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青山是定然看不到的,除非是远荒开发不足的地方,比如云南贵州和荆南一带,大量的荒山上绿意盎然,这和福建路,广东南路和两浙路就完全不同了。

    “不对,不对。”陈道坚先推翻了自己的话,说道:“没闻到刺鼻的味道,天也不灰,看起来不象是大规模的烧石炭。”

    大规模利用石炭取暖的河南路,开封府是有名的雾都,到了冬天严重时简直伸手不见五指,有诸多类似的笑话登录在报纸上,只要读书人,博闻强记是基本功,陈道坚立刻省得自己想错了。

    “是河东路,京西路,山东东路,西路,河南路等诸路上贡的木炭。”徐子先笑道:“宫中一冬春要用五百多万斤,这是御用贡物,各路要无偿贡给。京师百姓,则是购买,一年要用好几千万斤,不过相比宫中所用,文武百姓和细民百姓已经算是用的少了。”

    陈佐才笑道:“文武百官不用自己买,宫中的几百万斤,也有不少是赐给百官的福利。”

    “这倒也是。”徐子先道:“宰执以下至从九品,都有几千斤到几十斤不等的赐炭。”

    “各路也没有多少树木了吧?”陈道坚摇头道:“这样砍伐下去,怕是所见之处都变成荒山了。”

    “所以还是要用石炭。”陈佐才走南闯北,经历颇为丰富,当下道:“我去过河东路,那边的石炭储量惊人,很多石炭矿就是露天的浅矿,一锹下去就直接挖出来,方便的很。”

    “石炭烧起来煤烟味太大。”陈道坚道:“而且不能用来炼铁。”

    “北方还是以石炭炼铁,”陈佐才道:“确实是杂质多,易生锈,也脆。”

    徐子先微微点头,这几个佐吏还算是出色,煤炭的缺点优点都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