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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音来自后门处。
虽然,此时是月色淡淡,景蓁还是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寻了过去。
因为防着仆人们夜间随意进出,所以,在府里的后门上,上了大铜锁,还派有巡夜的仆人守着,景蓁出不了门。
不过,这都不是大事,爬树爬墙什么的,她从小就会了。
景蓁寻了一棵靠近院墙的大槐树,挽了挽袖子,搓了搓手掌,奋力地攀爬了上去。
她坐在槐树的枝丫上,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看去。
果然,前方一条小河的石桥上,立着一人,正抬手执箫,沉浸在自己的箫音里。
月色下,那人长身而立,衣袂翩飞。
似谪仙落凡尘。
景蓁不禁看得呆了。
一只曲子吹毕,那人负手而立,仰头看天,似乎叹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缓缓走下桥来。
要走了?
景蓁心头一慌,飞快地从槐树上,溜到了院墙上,然后,一咬牙,跳了下去。
大约跳下的声音巨大,那人停了脚步,往景蓁这里看过来,“谁?”
裴元志的声音。
虽然是喝问声,但,这开口的声音,听了仍让人心头悸动。
景蓁心头一跳,揉了揉震麻的脚,忍着脚底板的痛,朝那人急急走了过去。
离着裴元志的身影,有些近时,景蓁又缓缓地放慢了脚步,带着羞涩的,怯怯的样子看向裴元志。
“是……是我呢。”景蓁走到裴元志面前三尺之距,站定了,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我是景蓁,我听到箫音,所以,来看看是谁在吹|箫。没想到,是裴世子呀。”
她仿着林婉音的样子,俯身朝裴元志福了一福。
这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礼,整个京城,只有林婉音做得最好。
“景小姐?原来是你?”裴元志望着景蓁,眉眼舒展开来,“我路过这里,见这小桥的景色可爱,便停下来,赏赏夜景,赏赏月色,吹吹洞箫,没想到,吵醒了景小姐,真是过意不去。”裴元志浅浅含笑,朝景蓁拱手,俯身行了一礼。
谦谦君子,不过如此。
他长得十分的俊朗,举手投足间,姿态优美,声音温润动听,惊得景蓁吓了一大跳。
她长这么大,是头一次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对她这般说话,心儿不禁狂跳起来。
再加上夜色醉人,醉得她已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了。
“没……没有呢。”景蓁说话的声音都发颤起来,“我也没有睡,正在灯下看书,听到箫音,就走来了,你不必自责。”景蓁微微一笑。
“哦……”裴元志似乎对她起了兴致,眸光璀璨望着景蓁,“你看什么书呢?”
虽然月色淡淡,但景蓁还是看清了他的双眼,以及眼中灼灼的目光。
她的心头更加乱跳起来,飞快低下头去,不看与裴元志的目光对视。
她自小到大,都是大大咧咧的男孩儿性格,跟她来往的男孩儿,哪里有裴元志这般温润?
景昀算是一个,但是为人太古板,不会对她笑。
同她关系好的,其他的男孩子,不是一起打架玩,就是吃酒猜拳,她还同他们一起比赛游泳过。
比她弱鸡的,她会直接踩到脚下了。
像裴元志这般谦和温润,却又自带强大气场的男子,她是第一次见到,身不由己的陷入其中了。
景蓁被他问住了,“……”她哪有看书啊,她坐在灯下胡思乱想呢,她自小也不爱看书啊,还是跟着林婉音胡乱地看过几本杂书,刚才,她是失眠来着,“看过……”,她眼珠子转了转,“在看《桃花录》。”
她记得,林婉音说过,裴元志喜欢看《桃花录》。
“你在看《桃花录》?”裴元志惊讶问道,“正好,我也看过呢,你喜欢书中的哪个人物?”
景蓁一怔,开始回想起来。
《桃花录》是本梦游记。
写的是一个叫柳源的赶考书生,走到一株桃树下休息时,睡着了,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叫桃花国的国家,先后遇上了几个女子,几段情的故事。
其中的小角色,配角的爱情,个个生动有趣。
语言优美,故事感人,她一口气看完了。
“我喜欢一个叫织羽的姑娘,她重情重义,性格豪爽,不扭捏造作。”景蓁道,她之所以喜欢织羽,是因为,织羽的性格同她一样。
不是那种扭捏做作的娇弱闺门小姐,而是一个游走江湖的少女,这是她向往的生活。
可惜她是独女,她不能游走江湖。
“你喜欢织羽?”裴元志讶然,“我也喜欢她,她比闺中女子的性情要直爽,不矫揉造作。”
景蓁听他说喜欢织羽,心中已是一喜,又说了喜欢这种性格,心下更是大喜,这是不是说明,他喜欢她的性格呢?
难怪啊,那林佳兰入不了他的眼,虽然,传闻说他会娶林佳兰,但是,他每回见到林佳兰都是不热不冷的态度,可见,只是在敷衍而已。
他喜欢的,是她这种性格的女孩儿。
因为两人同时喜欢一本书中的人物,于是,开始畅谈起这个人物来。
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了,远处,有更鼓声敲过三下。
裴元志这时说道,“时辰不早了,景小姐,你快回吧,出来太久,当心侍女发现,会引得你家人担心。”
他这般关切她,让景蓁很感动。
景蓁看了他一眼,半晌才点了点头,“好。”然后,低下头,缓缓离开。
她走出几步后,身后,有脚步声忽然跟上来,声音缓缓,鞋子摩擦着地上泥土的声音,嚓嚓作响。
于这沉寂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景蓁吓了一大跳,她赫然转身来看。
发现是裴元志朝她走来了。
景蓁的一颗儿跳到了嗓子眼,“裴……裴世子?你……还有事吗?”
“有。”
景蓁呆住,“……”他找她有事?有事?有事……
原来,她不是他的路人。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人吞噬一样。
“我说,我今晚是特意约你出来的,你信吗?”裴元志温声说道,目光温柔看她。
什么?特意约她?
景蓁因为极度的兴奋,几乎要晕眩过去了,她睁大着双眼,呆呆看着裴元志。
她又担心,这是一场春梦,这只是不真实的事情,醒来后,一切都是空。
她悄悄地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生疼生疼,这不是梦。
是真的,面前站着的,果真是裴元志。
“我……,我不知道。”景蓁语无论次。
唉,她真后悔,她当初应该问问婉音,婉音是怎么面对裴元志的,或是问问娘,男子问她这些话时,她该怎么回答。
她此时,面对裴元志的话,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这个给你。”裴元志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身来,握着她的手,将一支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
是紧硬的长而尖的物件,带着他的体温。
景蓁低头,摊开手心去看,月色下,手中之物,闪着浅浅的光泽,她抬起手,以便让自己看得更清晰,发现,这是一只赤金发簪。
发簪的一头,是一朵绽开的桃花。
“这……,你为何要送我东西?”景蓁抬起头来,愣愣看着裴元志。
“我只是想送你,仅此而已。这只发簪,是我母亲年轻时用过的,我寻思着,只有你的气质和容貌,才配得上这只发簪。”说着,他从她的手中,又取过发簪,轻轻地插入她的发髻间,又端详了一下,微笑道,“很好看,你的头发生得极好,很配这支发簪。”
景蓁的心,一直狂跳不止。
这是裴夫人用过的发簪!
他没有给婉音,也没有给林佳兰,却给了只见几面的她!可见,他说的是对的,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裴……裴世子……”
“现在又没有第三人,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叫元志,或者,叫我元志哥哥也行。”
景蓁心头的欣喜,更加藏不住了。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咬了咬唇,斟酌再三,开口道,“是,元志哥哥,我想问你件事儿。”
“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的。”
“你,为什么喜欢婉音姐姐?现在,还记着她吗?”她抬起头,期待看着他。
裴元志脸上的微笑,渐渐地淡了下去。
“我喜欢她,是欣赏她的才华。大约相处久了,我只当她是朋友了。而朋友呢,可以是老人,是小孩,是男人。我将她归类在我较好的朋友那一类了,你明白吗?和她在一起,我的心儿没有剧烈的跳过。”他道,“而我看到你……,我很紧张。”
景蓁的呼吸一窒,他说,他喜欢婉音,只是喜欢婉音的才华。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媒妁之言的婚姻了。只有相相敬如宾,没有浓烈的恩爱。
他又说,看着她很紧张,而她看到他时,也很紧张。
这又说明,他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景蓁心中高兴,唇角不由得悄悄弯起。
景家二房的后门那儿,忽然响起一声开门声。
有早起的仆人,走出门来了。
景蓁吓了一大跳,这处地方空空旷旷,被发现了,她可就死定了。
“谢谢元志哥哥的发簪,我很喜欢。我……,我真的该回了。”她朝裴元志福了一福,转身就跑。
她不敢往家里后门处跑,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跑。
她想着,先躲开一会儿时间,等仆人走了,她再想法爬上院墙去。
可就在这时,她的腰上忽然多了一只大手,揽着她的腰身,带着她腾空而起,往景府里跃去。
因为动作快,加上月光浅淡,这处地方,离着景家后门处,还有着几十丈远,仆人没有发现他们。
两人平安落入景家二房里。
这个地方,是座小花园,没有人前来。
景蓁按着砰砰乱跳的心,看向裴元志,“谢……谢谢元志哥哥。”
“你客气什么呢?”他微笑道,“你要是因此而受了家里人的骂,我怎么忍心呢?”
原来是这样……
景蓁不好意思一笑。
“再说了,你能从府里借着工具攀爬出来,但是,回去的话,你借着工具再爬上院墙?”
这下,将景蓁问住了。
她怎么没有想到?
“所以,还不如我送你回来。”他俯下身,轻轻地在景蓁的额上落下一吻,“回吧,睡得太晚,明早会有黑眼圈,你爹你娘该问你原因了。”
“哦……”她木木然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看了眼裴元志,这才缓缓转身过去,往自己的园子方向走去。
“过几天,便是三皇子的寿辰日,我会去赴宴,你会去吗?”裴元志,忽然又道。
第1章
景蓁回过头来,蹙眉说道,“可我们家,没有收到邀请啊。”
裴元志微笑道,“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法子,让三皇子府上,送来一份请贴给你。”
“好,我会去的。”景蓁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一会儿裴元志,这才转身离去,只是,那步子缓缓,显得很是不情愿。
裴元志一直站在原地,等到她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这才收了脸上的笑容,露出一抹冷笑,然后,他脚尖点地,身影一转,离开了这里。
……
这天一早,楚誉来了趟翠玉轩。
郁娇对他表白后,他心情大好,睡了个安稳觉。
虽是一身墨色便装的他,仍显得神采奕奕。
而这个时候,郁娇才刚刚起床,桃枝和柳叶正要服侍她更衣,见楚誉居然爬窗而来,吓得慌忙跑开了。
连问安也忘记了。
因为是郁娇的人,楚誉并不记较。
相反的,他从袖中取出两张百两银票,从门缝里塞了出去,“这是赏给柳叶和桃枝的。”
门外,两个丫头捡起银票,发现是两张百两的,顿时心头大喜。
两人齐齐暗道,欢迎王爷常来。
丝毫不觉得,她们将郁娇出卖了。
卧房中,郁娇望着他,好一阵无语。
“你就不能好好走正门吗?”又是爬窗!郁娇走到衣柜处,寻衣衫穿,回头望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嗯,我倒是想呢,可你不怕,引得他人非议,我们的关系?”楚誉走到她的身后,欠下身看着她的脸,微微笑道。
郁娇散着发,眼神还迷蒙着,只穿着一身中衣,模样儿很是娇憨——因为,她在打哈欠。
大约睡得好,肤白如脂,脸颊红晕。
郁娇又睇了他一眼,她怎么忘记了,她和他,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你不是去丰台县了吗?怎么又来了我这里?”郁娇找出一身衣裙,往身上比了比,不满意,又放了回去,重新开始挑拣。
楚誉往她衣柜中望去,取出一身衣衫,塞她怀里,“穿这个。……我马上就会离开,临走前,想先看看你,因为,可能会去好几天。”
想着丰台县中,定是藏着凶险,郁娇不免对他担心起来。
她道,“那处地方,想必是安王的暗桩,你去了后,小心一些。”
楚誉听出她的话中,带着担忧,便笑道,“娇娇担心我?”
郁娇扯唇,“谁会担心你?我是关心,你查的结果。万一你被安王捉了,我不是得不到消息了?”
他居然敢暗算昀表哥,就算他赔礼道歉了,她也会跟他没完!
这个楚誉!
楚誉却不恼,他看得出来,郁娇在口是心非地说话。
郁娇低头,发现怀里的这身衣衫,是楚誉上回送她的。她一直没有穿放在衣柜里。
本来是让霜月退回去,霜月不肯,说是若退回去,楚誉会打断霜月的腿。
她便放弃了,只堆在衣柜里了事,不去理会。
想不到,楚誉给她挑了这身衣衫。
袖口,衣领,和裙摆处,各绣着几朵兰花。
衣衫的料子是上等的云锦,加上做工,价值千两以上。
“去三皇子府上,记得穿那身海棠花的。”楚誉又道。
“我不穿你的衣衫。”郁娇捧着衣衫,往衣柜里送。
“娇娇。”楚誉拦着她,“你如果不穿,我今天便用强了!”
“你太霸道了!楚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