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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湖的海拔走向随着龙柱山,都是西头高,东边低,从最高处的龙山水库逶迤东去,一直到龙柱山的余脉形成狭长的龙山汊而出,和梁溪河、卢湾河汇合,三水并流奔涌到南江。
刘一鸣和张俊沿着泥泞不堪的湖岸向龙柱山被炸开的山体一侧走过去,近距离的看到这些几层楼高的矿渣,刘一鸣深深感受到什么叫恐怖。
山体断裂处的空场地上,富民铁矿炸山开出来的堆场,已经快没有插脚的地方,十几座废渣堆起来的山,快要连成一块,贴着断裂的山体往外延伸,落雁湖边现在根本没路可走了,原来的沿湖上山的道完全被掩埋,时不时滚落的矿渣掉到湖水里,溅起沉闷的声响不绝于耳,赤褐色的污水扑腾几下,又无力的跌落。
前面无路可以走了,刘一鸣足足呆了十几分钟,用相机拍了照,脸上寒霜满面,抽身转回,向另一边的湖岸走过去。
落雁湖湖边的这些房舍和周家畈村类似,大多为木质两层的,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只是外面已难分辨房子原来的面貌,外墙全是尘土,泥浆,看过去脏乱无比。
拐过一道小岔路,远远的像似一个村落,距落雁湖几百米远的样子。
在离湖岸百来米远的小路上,这里灰尘少些了,但路边的沟渠里赤褐色的泥浆水也还是触目所及,向村里去的这条路上,望过去路边很多小馆子,刘一鸣就近在一家小馆子进去坐下了,和腊梅婶家的小餐馆类似,摆设布局大同小异,连院子都相差无几,很有亲切感,只是这周遭的环境实在让人生不起食欲。
还不是饭点的时候,小馆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桌椅倒还干净,擦拭的油光噌亮,主人想必也是个勤快人。
“你们找谁呀?”很清脆的声音从堂屋内壁通向后院的门廊那传过来,带了一点口音。
刘一鸣侧身转头望过去,一个穿红色短袖套头衫的女人,胸前交叉绑着红色的带子绕到背上,勒的女人胸口上巍巍起伏的两座高山分外惹眼。肩膀处,一个戴着手工花布帽子的婴儿脑袋耷拉着露出来,睡的正香,胖乎乎的手吊在女人身子的两侧,手腕上套着银色细纹的小镯子,各挂着个小巧的铃铛。
刘一鸣还没说话,女人又问了一句:
“是要吃饭吗?这个点,火都没生嗌,我姆妈要暗些回来。”女人很浓重的口音,倒也不怎么怯生,她婆婆和村里几个婶子一早就去山上拣菌子去了,雨后的菌子做汤最好,回来的话,怕是还要一点时间,往常这个点,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刘一鸣笑了笑,这个女人严格说还只是个女孩,不施粉黛的脸上,姣好的面容,青春的气息中夹杂着一丝稚嫩,看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吧,比张俊都小,孩子都快会在地上爬了,刘一鸣暗自在心里自嘲了一下。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是去前边矿上的,在你家店里歇一下脚,还不饿,吃饭晚些再说。”刘一鸣看着女人手上提着一把柴刀,裤子上,手腕上还沾着不少菜叶子,有点哑然。院子内隐约传来猪拱食的声音,看来刚才她是在院子里切猪菜吧,刘一鸣知道,农家山村小院,大多会在墙边垒一个猪圈,养头把猪,过节的时候贴补家用。
“哦,那你们随便坐吧,灶屋里有水,碗在缸子上,渴了自己舀啊,我活还没赶完,猪饿着呢,你们坐。”话说完,转身又回院子去了,背上的婴儿捏着粉嫩的小拳头,胖乎乎的脸上,小嘴嘟着,跟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堂屋的内门后,轻微的切菜声时隐时现。
两人歇了一会,没再打扰后院干活的女人,出门继续向落雁湖那边走过去。
刘一鸣一直困惑的是,富民铁矿的那些重型机械是怎么进来的,路从何而来?湖边碾压出来的泥泞道路是富民铁矿进出的唯一可以走车辆的路,那就沿着湖边继续往前走走看吧,刘一鸣心里计划着。
近处看到的落雁湖被污染的情况更触目惊心,湖边离岸十数米远,厚厚的一层铁锈色的污浊带,被湖里的浪推在岸边,泛着层层的泡沫。污浊带蔓延的很长,刘一鸣站在湖边向远处望,猩红的象毯子一样的污染物看不到尽头,很是恐怖。
路面变宽了,有重型车辆在那转弯轰鸣着远去。
刘一鸣和张俊走到了一个T型路口,到富民铁矿的路在这个路口转向,前面是延伸过去的落雁湖湖边小路,车辆转弯后的大道,绕过刚才他们看到的小馆子后面的村落,一直伸向远方,路面坑坑洼洼的更厉害,但路面宽阔,足够两台大车通过了。
路旁一块宽阔的空场地明显是人工用机械给整出来的,场地里面竟然也堆着废矿渣。
“张俊,这里你熟不?”
刘一鸣微蹙着眉头,望着这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路,再看着这块做矿渣堆场的地,对身边的张俊问道。
张俊这两天,内心很有些波澜,他对刘书记的一言一行已经从开始的佩服,升级到现在膜拜的阶段,周家畈村的村民夜谈会,老百姓的无助、愤怒和期望,那激烈的穿透夜幕的掌声,带给他从来没有过的激动,让他有一种恍然的感觉,做官就要这样的做,老百姓不喜欢的官,做的有什么意思。
刘一鸣刚才一问,张俊顿时感到惭愧,熟吗?熟,可又陌生,因为自己每次来都是来去匆匆,蜻蜓点水,任务一完成,立即打道回府。现在刘书记问的这条路,张俊的印象中是以前田岭村通往南江口的一条干道,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宽。
“刘书记,这边是田岭村,这条路是田岭村出外的一条主路。”
“哦,你知道通向哪里吗?”
“是到南江口的,我也没去过。”张俊也只知道这条路大致的去向,到南江口具体怎样,他也是稀里糊涂的,没去过,更没从这条路跑过。
刘一鸣望着泥泞的水洼,褐色的积水在眼前一路延伸,可惜,摩托车没骑过来,不然刘一鸣倒有沿着这条路跑一趟的想法。
路边一边一个矮矮的条石,灰尘泥浆中隐隐约约的刻着“田岭”,路那边的条石上,稍微清晰一点,“羊角咀”。看着走过的田岭村那一段,确实和昨天周老黑们说的一样,湖水污染到这样,谁敢喝?
羊角咀虽然前面没有大的破坏,到富民铁矿的路从两村交界的路上转过去了,铁锈气味比田岭那边稍微轻了些,但两村世代相邻,田岭村的污染,他们又怎能逃的过,城门失火,也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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