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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快九点,平城是华国政治首都,自然也是一座不夜城。
这个时间点,算不上晚。
岑溪卸完妆顿时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呼吸,轻松自在极了,此时又高兴起之前放弃那个攻略任务的决定。
009气归气,也只是不能理解岑溪为什么会因为那种想法就轻易放弃,不过倒是已经习惯了,毕竟这种从来不把资源堆积在自己身上反而用来帮助别人的愚蠢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好在岑溪从来没有让009的利益受损过,他还记得当初对它的承诺并且依旧在努力实践着就足够了。
推开浴室门,岑溪手指拽着冰凉丝绸睡衣衣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在别人家洗澡?甚至还穿上了睡衣?’
明明只要卸妆换身衣服就可以了啊,然后跟裴珃谈过话就可以回学校或者公寓了。
‘......我怎么知道!’
同样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的009嚷嚷着遮掩自己居然也有一天智商降到了跟呆木头一个水平线的事实。
好吧,洗也洗了,还洗得挺舒服的,岑溪抬手捋了捋半干的头发,走了出去。
裴珃在厨房里正在给远在法国的老蝴蝶打电话。
费托斯接到儿子的电话还挺惊奇的,毕竟这小子傻小时候上幼稚园的第一天都没哭着找过爸爸,长大之后更是比他这个糟老头还要无趣。
乐呵呵的接起来一听,果然,这小子是临场求助的:心上人去了他家然后如何成功表白。
费托斯对儿子动心的那个对象更感兴趣了。
跟修道士一般过了二十六年的儿子终于有了摆脱大魔术师行列的想法,费托斯虽然想看戏,可老蝴蝶到底是爱着儿子的,虽然爱得挺奇葩的。
裴珃听着老蝴蝶说的一大堆杂七杂八撩妹小招,耳朵却是一直特别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见浴室门被人推开,然后是拖鞋啪嗒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于是裴珃见老蝴蝶说得差不多了,直接说了声onparleaprès就挂了电话。
叫还想多打听点八卦的费托斯撇了撇嘴,同裴珃相似的眼珠子一转,扔下电话从花园雕花椅上蹿进了房里。
一阵当啷的塞了几件换洗衣服加日用品,然后一阵风似的就往城堡外面跑。
“你这是要去哪里?”
一个头发全白却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精致镂花群头上斜戴羽毛礼帽在家里都妆容穿戴十分正式的老妇人站在二楼扶手边,居高临下操着一口贵族腔调不紧不慢的问费托斯。
费托斯原本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往行李箱里使劲儿塞着不小心扣在了外面的一截衣袖,闻言抬头随意的看了老太太一眼,“噢亲爱的埃利亚,我得去帮我儿子追求美丽的姑娘,咱们差点就要当老处男的萨伦斯有喜欢的姑娘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埃利亚你就可以看见可爱的小萝卜头了,或许还不是一个?um,一个棒球队怎么样?”
老太太原本平静的眼神一动,而后飞快的掩饰下来,原本轻抚着栏杆的手一紧,还带着轻微的颤抖,说话的语气却有了微妙的加快,“又是一个卑劣的平民吗?我们安德鲁伯爵的血脉怎么能够再次被那种血统所玷污。”
费托斯终于停下了不打开行李箱密码就想把衣袖塞进去的愚蠢行动,闻言十分随意的耸了耸肩,“那就请埃利亚再生个血液里全都是贵族之血的小安德鲁伯爵呗。我不会介意的,真的,相信萨伦斯也不会介意。”
听了二十几年的贵族血统之说,费托斯早就懒得像以前年轻的时候那样去据理力争了。
有时候费托斯都怀疑他那乖乖儿子是不是就是遗传到了他奶奶这个老古板的性子,幸好埃利亚一直因为血统问题不愿亲近萨伦斯,他也一直小心的保护着萨伦斯不跟这些言论接触。
费托斯再次将他这位矜持高贵的母亲激怒了,老太太气得再也顾不上贵族那慢条斯理的腔调,语音略略拔高,“费托斯!”
费托斯可懒得管了,这位老太太身体可好着呢,不过在管家过来表示机票已经订好车也准备好的时候,让管家将老太太的专用医生叫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裴珃挂完电话才懊恼的一拍脑门,刚才怎么一时脑抽打电话给这只老蝴蝶求助了呢,应该打电话给他的任何一个私人助理或者秘书都行。
已经预感到不妙的裴珃听见外面往这边来的脚步声,连忙将这些暂放脑后,端着堪称艺术品的果盘端了出去。
“要不要来杯咖啡或果汁?”
“啊,不用了,谢谢。”
之前在酒吧就一直无聊的喝着酒水,现在倒是并不想喝什么。
裴珃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对自己不利,这样不尴不尬的,显得两人之间关系有些疏远。
裴珃坐在岑溪旁边,两人坐的一个长沙发,但是中间有两三掌宽的距离。裴珃双手交叉弓背弯腰,下巴虚虚的抵在手指相扣的交叉处。
讲道理,裴珃长得是十分符合亚洲人审美的那种混血,五官立体深邃又不失精雕细琢,鼻梁高挺笔直,这个部位让心有色心的女人们一看见就忍不住心神摇曳思想坠入一种暧昧的深渊。
眼型略有些拉长,平直的眼尾让他眼神多了几份锐利,而卷翘又浓密的长睫毛却柔和了这种锐利。
当他垂眸的时候,这样的他就多了几人柔情。
一个性情温润的男人柔情起来会让大多数人沉溺。
而一个性情严谨古板的男人柔情起来,哪怕只泄露一点点,就足够让人趋之若鹜深陷其中。
脸型是糅杂了欧洲男人的棱角分明,显得十分有男子汉气概,换句话说就是男性荷尔蒙爆棚。
嘴唇是平直的薄唇,总是抿着的时候显得冷情无比,可当他微微下垂或上翘的时候,又显得存在感十足。
明明不是裴珃最性感的部位,却总能让人视线为之停驻。
最符合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人审美的,是那公认的美人下巴,虽然当初岑溪暗暗羞恼于被裴珃气势碾压而违心的用屁股下巴这种十分不具有美感的词汇去形容人家。
不得不说,那微微凹进去的缝隙,让这个看起来就不近人情严肃古板的男人哪怕是平时板着脸都能有几分性感。
裴珃的头发是纯黑的,似乎除了个头跟深邃立体的五官,别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来他不是华国人。
当然,其实几年后华国也多了许多一米九几的大高个男人。
而此时此刻,这样一个充满了魅力的男人,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柔情,弯着腰俯低了身子,以一种微微仰视的角度,踌躇的组织着适合的言语,带着真诚的表情,向岑溪剖白着他内心的情意。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唐突,我在此请求你,相信我这些话,全都是发自我胸腔内这颗为你跳动的赤红灼烫的心。
我的出生并不是在一片期待中降临的,我父亲的家族执着于贵族血统的纯洁高贵,而我母亲执着于父亲的欺骗以及祖母的羞辱。
于他们而言,我并不是唯一的珍重的。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骗得你的心软同情。
我想说的是,从我记事起,我就不对任何人抱有依赖亲近之意,我懂得了一个人的人生,是要靠自己一个人去走的。
然而自从遇见了你并且有幸或得你的友谊,我开始有了第一个想要分享生活中各种琐碎的对象,遇见一处美丽的风景,我会想起你,想带你一起来看。
喝到一杯纯正的咖啡,我也会想起你,想要让你也尝尝这种味道。
我吹过的温和舒适的风想要分享给你,我捡起的路边的一片形状奇妙的落叶想要送给你,听过的潮声嗅过的花香触碰过的清泉......
我想跟你分享我所遇到的一切,想要你同我一起感受我生活中的一切。
每次看见你抱怨食堂今天的午餐大厨估计跟妻子吵架了,我会想要去尝尝你吃过的咸得发苦的饭菜。
我不止一次偷偷幻想自己跟在你身边,感受着你的生活,再融入你的生活。
我享受着甚至偷偷期盼着你对我的与众不同,你的朋友有很多,可思想交流最多的却是我,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虽然你对美食从来都来者不拒。
我知道你更喜欢晴天还是雨天,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衣服甚至喜欢闻那种洗衣粉的味道。
在这里请你原谅我总是在每天交谈的字里行间偷偷窥视着你的喜好习惯。
每当发现一点你的喜好,我就能傻傻的对着手机笑许久,那时候我的秘书助理甚至死机总是会用古怪的眼神偷看我,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那样胸腔里似乎都塞满了快乐分子的我怎么会去介意呢。
事实上若不是我还保有一点矜持严谨,我一定会露出大大的像傻子一样的笑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快乐。
二十六年的生命里,我没有过朋友更没有过恋人,缺乏经验的我以为那就是华国人所说的喜获知己的快活。
直到似乎一夜之间你决定收回这份友谊,你疏离的态度冷淡的言语让我的心脏被蚂蚁啃噬。
可我从未埋怨你的无情,而是惶恐焦虑的思索自己哪里冒犯了你。亲爱的溪,这样的痛苦之下我才明白我对你是抱有这样的情意。
我知道我辜负了你的友情,却又可耻的怀着一点点难以启齿的希望,希望有一天你也能慷慨仁慈的对我表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爱。
我想我一定会疯狂的放下一切矜持,与那样的美梦想必,贵族的矜持又有什么可贵的?不过廉价得犹如脚下破布。”
一开始还无从说起,然而随着一字字的说出口,裴珃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泄出他满腔炙热滚烫情意的出口。
那些刚才还在纠结如何表露心迹的犹豫困扰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迫切的想要将自己那颗赤红的满含着爱意的心捧出来送给心上人,而后卑微的祈求着心上人能大发慈悲垂眸看一眼的深陷爱情漩涡的可怜男人。
曾有人说,爱情,能教导世界上任何愚昧无趣之人写出最动人的情诗。
裴珃说完,眼中是越发卑微的深情,双手克制而守礼的轻轻牵起岑溪放在腿上的双手指尖,垂眸,闭眼,卷翘浓密的睫毛不安的抖动,单膝跪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地板上,唇轻轻碰了一下岑溪略有些凉的指尖。
“我,萨伦斯.a帕克.斯莱森.安德鲁,再次怀着真挚而诚恳的心情,向你祈求你爱情的垂怜。”
这样的裴珃,让岑溪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他偷偷喜欢的那位女作家张爱玲的那句话:喜欢一个人,就是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一朵花来。
而现在,这个人,捧着这朵开出的花,等待着他的判决。
是接过这朵鲜花,亦或者碾碎,践踏到尘埃中。
裴珃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可无疑,这样剖白式的表白,让岑溪更为感动。
这个,是他偷偷喜欢着的男人啊。
岑溪抿着唇垂下眼帘,不像刚才那样一直看着裴珃双眸,裴珃握着他指尖的力度并不大,岑溪缓慢的将手指抽了出来。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沉默的拒绝。裴珃原本就忐忑的表情顿时变得灰白,原本还是肉粉色的唇变得泛白。
裴珃抖动的睫毛不再颤抖,因为眼眸用力的紧闭,睫毛被压迫得往上折着。
然而还不等裴珃陷入更深的绝望悲痛中,那双略带凉意的手从外包裹住了他的双手。
然后他就犹如听见了那让他一度沉迷的清朗嗓音响起,将他从不断吞噬他的泥潭沼泽中救起。
“我...我想说的是,你应该明白,这个社会对男人之间这种事有多排斥。我们会被家人用悲痛失望的眼神看着,会被社会排斥,甚至会有陌生人骂我们是变、态。我们除了彼此或许会失去其它一切的亲人朋友,也会失去做父亲的资格。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岑溪喜欢平静的生活,他一贯讨厌或者说害怕着太过巨大的变化。
更何况这样一眼就可看见无数障碍还要注定承受痛苦压力的变化。
可若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话,岑溪想,他是想要试一试的,用尽前世今生所有的勇气。
裴珃惊喜的睁开眼眸,眼中是不敢置信与欣喜若狂,反手将岑溪双手严严实实的包裹进手心,因为之前的太过绝望以及现在的太过惊喜,这个一贯稳重的男人双手不可抑制的微微发着抖。
“你是说,你愿意?你愿意接受我?我是说,嗯,你...喜欢我吗?”最后一个问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岑溪被裴珃现在这般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的情绪起伏剧烈表情变化多端引得一笑,这一笑,就再也抑制不住因为感情反应迟钝而延迟喷涌出来的喜悦。
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欣喜甜蜜,唇角弯起,想要咧出一个露齿的傻笑,却又因为害羞的本性而勉强收敛着。
别开脸,视线却舍不得挪开,于是从眼角斜斜的看过去,映衬着因为害羞喜悦甜蜜而渲染得微微泛红的眼角让这平常的斜视变得宛如勾魂的一瞥。
“废话,如果不是喜欢你......”
岑溪小声的说道,而后就被惊喜砸懵的裴珃一把拥进了怀里,粗壮的胳膊用力将岑溪箍在怀里,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只有这种怀抱被填充着的充实感,才能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感谢你的恩赐,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