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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烟火缭绕的精美琉璃瓦,装点着皇宫,装点着檐牙高啄的寺观庙宇,装点着贵官豪宅。
百货杂陈,平民竞走,撑起了另外一处没有平静的集市和乐园。
人们赏灯游玩,芳踪寻踏,编制典籍的知识分子,被安排在了附近居住,使得四周古玩,字画兴起,整条街都是说不出的儒雅之气,营造出一条风雅并且充满了墨香味的文化巷弄。
“殿下,一盏茶后入宫。”
“好。”
“殿下,一炷香后入宴会殿。”
“恩。”
马车里,赫连云露从简化妆,精致典雅的几个金丝楠木箱子,里面装着她父皇为她准备的锦绣华衣。
知道她挑剔的眼光,一准备,就是十套起步。
她随意的挑选了一件最顺眼的,在马车里换好,静坐。
*
“请殿下下马车,换宫撵,舆轿。”
银顶黄盖红帏,八人齐抬,得知进宫的人是赫连云露,整个回廊和宫殿暗处的士兵都站得笔直。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宫,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雕栏玉砌,繁华而又低调的金木大门,肃穆威严,殿内觥筹交错,灯火通明。
她掀开珠帘,染着丹红的手轻轻的勾勒妩媚的兰花指:“起身吧。”
墨发随意的用绸带系着,轻柔却不繁琐的宫廷美装船穿在身上,金文繁花,彩凤飞扬。
少女走的每一步,都稳重,优雅。
姊颜扶着赫连云露的手,一步一顿,来到殿门口。
“殿下您这些年四海为家,凭着犯错的名义上实际上走遍了大江南北,自然会对宫廷陌生,这次回来,恐怕不轻易离开了。”
她笑,卷翘的羽睫下,一双暗眸如坠深渊,不见光亮。
乱世繁华中,极致尊贵之处,便是这风云色变的朝堂。
她一旦入局,便抽不了身了。
今日,便是父皇逼着她,做出选择。
她来了……便没想过有退路。
*
“长公主到!!”
“长公主到!”
此起彼伏的传报声惊起了一宫殿人的注意力。
“参见殿下!”
“殿下万福金安!”
通报声此起彼伏,殿中入座的主客和其他陪同的官员大臣们纷纷将视线移了过来。
姊颜微微俯身,声音轻若游蚊:“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赫连云露浅笑,淡漠的视线穿越过层层人流落在了坐在高位的皇者身上:“自入宫门,不问凡尘,凡尘归来,难归宫心,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无回头路,拉开帘幕吧。”
*
“帘幕,起!”
独特的通道,少女眉目含笑,大方而又妩媚,漫步而来。
一席金色的公主凤袍,暗黑色的绣金纹路蔓延肩膀,华丽的红毯铺地,汉白玉为砖,赫连云露漫不经心的行走在殿下,穿过面色各异,神色不同的文武百官。
随后。
半低身子,双手交错放于右腹,微微屈膝道:“儿臣,参见父皇,祝父皇龙体安康,笑颜常开!”
朝臣屏息,纷纷停住喧哗之音。
“好好好!露儿快起身,让父皇好好看看你。”赫连龙庭低沉的声音带着浓烈的笑意,俊美的脸上明显的看得出愉悦。
没有长篇大论的恭贺之词,短短一句话却让龙庭大帝喜笑颜开,在场的臣子心里的嘎吱一下,仿佛隐约之间嗅到了敏感的政治味道。
“我儿瘦了。”
龙庭大帝细细的打量着赫连云露的面容,向来坐的笔直的身子微微的下压,似乎想要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摸摸女儿消瘦的脸颊,他的眼底,怜爱疼惜之情溢于言表:“在外面受苦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父皇想念儿臣,所以觉得儿臣瘦了,其实,这一路吃遍大江南北,儿臣还虚胖了几斤。”
噗嗤。
诺大的宫廷内,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莫名其妙却又好听的轻笑声,引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无数闺阁名媛眼带仰慕的看着岑鸠歌,用丝帕遮住脸上的红晕,眉目含羞,不住的看向他。
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竟然会笑?
*
不用回头,那熟悉的轻笑声,让赫连云露一瞬间便知道笑的人是谁。
岑氏少将,虎门嫡子,王府世子。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二师兄,好一个不染俗世凡尘的冰冷男人。
岑鸠歌,岑鸠歌啊……
瓷器敲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有个穿着简单的男人双膝交叠坐在高堂给贵客安排的木桌前,玩弄着杯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似乎在刻意引起她的注意力。
赫连云露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余光瞄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战风染。
就喜欢看她热闹!哼!迟早有他受的!
*
龙庭帝君回眸,看了一眼岑鸠歌,道:“本皇刚才听见笑声,可是岑少将发出的?”
“是。”
清冷却如暗香浮尘的声音如同一缕仙音,让在场的闺中小姐们顿时间一时骚动,不仅人长得冷酷俊美,连声音都这般迷人好听。
“岑少将可是在笑露儿?”赫连龙庭玩味的看着岑鸠歌,目含打量。
岑鸠歌冰凉的唇微微抿着一个完美的弧度,整个人随意的坐在案前,双膝交合,一身黑衣确是带着无边的冷漠和肆意,仿佛居于庙堂,却身在塞外。
“露儿?”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在顿时寂静的大厅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怎么能不认识呢。”
毫无波澜的话语冷漠到令人发寒,却偏偏含着丝丝情动,那似是而非的语气和迷惑人的表达让为官数十年年的将相都意外的多看了他几眼。
果真是岑将军的独子,恭亲王的嫡孙,龙生龙凤生凤,有道理。
不少闺中娇小姐们眼中也露出爱慕之意,这岑府公子,有权有势又有天人之貌,若是能嫁于他,真当是……
龙庭大帝了然的动了动眼皮子:“这么说来,你和露儿还真是有缘分?”
岑鸠歌点头,视线落在了眼前的桃花酒上,他勾唇:“可不是嘛。”
“好!有胆色!”
龙庭大帝此话刚落,不少人坐立难安,什么意思,这是希望撮合长公主和这岑少将的意思吗?
这不合适吧,简直就是一朵废花栽在了仙土里啊。
虽然两人的身份地位的确相配,但是在场未嫁心仪岑鸠歌的人都一颗红心碰的碎了。
*
“哼。”坐在闵宝儿旁边的赫连紫菱怨恨的盯着赫连云露,这个女人,到底要勾搭多少男人才够?
闵宝儿看见未来嫂子这般生气,眼中划过笑意。
“紫菱姐姐,你看公主殿下,真是“魅力十足”,这一个两个的英俊少年郎,都被她勾了魂去了。让我们这些待字闺中的人可如何是好,这帝都的好儿郎可都被她勾了个够本。我们还有的挑嘛?”
赫连紫菱狠狠地将手捏紧,红唇微勾:“这岑少将天人之姿,性格又冷漠,会不会有心还不一定呢。”看上赫连云露,怎么可能。
闵宝儿挑眉,这紫菱郡主不就是说着赫连云露配不上岑鸠歌,岑鸠歌不会看上赫连云露的意思吗,哈,看来这事有意思了。
“紫菱姐姐莫非移情别恋,不喜欢我哥哥反而喜欢这岑小将军了?”闵宝儿试探道。
赫连紫菱连忙掩饰表情:“怎么可能,我心里只有闵恒哥哥。妹妹你可别误会我。”
闵宝儿笑的无害:“是,姐姐说的是。我怎么会误会你呢,我相信呀,你对哥哥是真心的。”
赫连紫菱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闵恒哥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闵府,他是不喜欢回家吗?”
对方浅笑,摸着眼前的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酒水:“姐姐多想了,哥哥是闵府人,只是对闵家有些误会。无论有多大仇多大怨,血脉亲缘是无法割舍的,你说是嘛?”
赫连紫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她又想不出有哪里不对,只是点了点头:“嗯。”
嗯?
闵宝儿心里冷笑,喜欢闵恒那个狗杂种养的,这紫菱郡主又是什么好鸟。
冥亲王是个喜好女色的流氓王爷,爹是这样,女儿又会是什么好货。
*
温润的声音无声的浸透着凛冽,岑鸠歌忽然抬头,略带妖紫的眸子悠然的望向了赫连云露:“露儿。”
赫连云露没有转身,定在原地,手指确是莫名的一颤。
靠,为什么要这么腻歪的叫她。
这明明是一国宴会啊,好好的做他的高冷大冰块不好吗?
这样搞特殊化一直叫她露儿露儿,弄得大臣们都狐疑兮兮的看着她,她都快被看成玩弄了男人感情的女人了!
岑鸠歌就这么一直,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赫连云露看。
那副样子,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认识。
岑鸠歌在赫连云露出现前都表示的生人勿进,连帝君问话,也是冷着脸,一直跟个面瘫没两样。
同样面色冷酷的战风染都知道笑几下表示恭敬,岑鸠歌却像是个没有表情的木头人。
可现在赫连云露一出现,他就妖孽的笑。
谁看不出来岑鸠歌的特殊对待?
除非是瞎子!
一直眼里只有战风染的萧清绝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受邀的他国宾客,此时也收回了神。
倏的一声收了手中的檀香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岑鸠歌,才扯了扯旁边战风染的袖子,道:“大师兄你看。”
“看你妹。”战风染正看好戏一般的看着事态的演变,忽然被拉了袖子一阵不爽,不着痕迹的拉回:“别动手动脚。”
萧清绝抿唇:“是二师兄和小师弟。”
战风染敲了敲桌子:“管他做什么,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就你话多。”
面对对方的强势霸道,萧清绝安静下来,点头:“嗯。”
*
*
“露儿。”岑鸠歌用一种极其缥缈的声音轻轻的呼唤道。
龙庭大帝眼眸一深,处于高位自然知道岑鸠歌这话是对谁说的,而其他人就不都是那么清楚了,大殿一阵喧哗,纷纷在寻找岑小将军所要找的露儿。
“是谁啊?”应该不是公主殿下吧,看她连头都没有回。
名媛闺秀们躁动了:“是啊,听着像女子的名字,难不成岑少将在凤鸣帝都也有故交不成?”
“对啊对啊,谁是露儿?快出来吧。”
一时间,讨论纷杂,脸色羞红的少女们纷纷看着岑鸠歌,盼望着自己是否有机会入了岑鸠歌的法眼。
一位纨绔公子哥看着一个个揣着明白当糊涂的女人,冷哼:“当然是公主殿下啊!真当自己名字里有个露就配入了人家岑少将的法眼了?”
*
不理会耳边嘈杂。
赫连云露视线一阵恍惚。
流年如水,当初那个冷漠无言的黑衣少年也长成了这般出色的少年郎。
既然逃不过,那就……面对吧。
“恩。二师兄。”
转身回眸,赫连云露终是对上了那双记忆中如水一般缠绵,冰一般冷漠的眸子。
近似于无得一声应答却让岑鸠歌眼底的妖紫散了几分。
“过来坐,小七也想你了。”
“喵。”一只极小猫忽然从岑鸠歌宽大的袖子间钻了出来。
水灵偌大的蓝眸带着水光,小七看着赫连云露,像是认出了她是谁,直叫唤:“吼吼!”
软软的,奶萌的声音一点一滴的打在赫连云露的心上,克制住心里一瞬间就要跑过去的冲动,看向岑鸠歌的眼中带着忌惮。
这个男人永远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让她避之不及,也让她恐惧。
“前些日子,它呼吸不过来,给它喂了点雪参才救回它半条命,你忍心让它一直唤你吗?露儿。”
“喵。”像是懂得岑鸠歌的话一般,猫朝着赫连云露伸出了肉肉的爪子,一副求顺毛的傲娇模样。
抿了抿唇,赫连云露忽视了大殿之上龙庭大帝一副探究的眼神,终于像岑鸠歌迈出了脚步。
“让我看看。”
听到赫连云露的话,岑鸠歌疏离冰凉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洁白无瑕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小七的背。
“去吧。”
因为个子娇小又先天不足,这一只出生在昆仑雪域的豹猫差点受不了连年的冰寒冻死在冰天雪地,也亏得赫连云露有耐心,一直烧火暖屋里养着,这么须臾一年,竟然养好了身子。
说是猫,其实不然,小七是变异的豹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