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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天气爽朗,温热适宜,医馆里求医问药的人也少了许多。坐堂诊治这么严谨的活计自然轮不到我和陈飞插手。离琰的伤势好了很多,已经不需要在住在神农堂的诊疗室里观察了,他们住在长安街上的官驿里面,每两天会来换一次药。于是每日我都和陈飞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泡在一大堆典籍中修习研读。
神农堂的医学藏书堪称卓越,这些藏书都是历代神农堂堂主修订整理的,一本《黄帝内经》注释解读便有二十几本,每一本都是在原有文本的基础上扩展增加的。
出自大家手笔的东西真是不一样,图文兼备条理清晰,每每捧读不但不觉得枯燥,反而有一种循序渐进循循善诱的乐趣与追求的快感。怪不得神农堂出来的弟子都如此厉害,他们有如此强大的图书库供个人自我修习,又有天下医术最好的医师亲身指导,每天又可以面对千百个鲜活的病例,这样的活学活用,理论与实践的结合怎能不培养出精良的医者呢!
每日吃过午饭,我与陈飞便将新采摘的草药晾晒在太阳下,让他们自然风干,之后我们两人便各捧一本书专心的研读起来。
时光就在这样的安谧与默契中静静的流淌,偶尔陈飞会起身翻翻药草,顺便活动活动筋骨,我也会将书半扣着,去给茶壶添上热水,沏两杯龙井清茶。
偶尔遇到深奥难懂的问题我们也会争执讨论很久,有时候争执一个下午都没有结果,于是我们便会捧着书去请教各位师傅,与各位师傅讨论研究。
闲暇时就与那三位王子约了去玩耍聊天,有人陪有事做有所期待,这样的日子过的充实满足,云淡风轻,时间也流逝的特别快。
那一日,我正在翻看一本人体手部筋脉的书,突然间便嗅到了一股桂花糕的甜香,我知道一定是离琰他们三个来了。
我转过身向后看去,他们已经来到了面前。
“嗨!陈飞!这里有桂花糕噢!快来快来!”骑瀮冲远处的陈飞挥挥手,大呼小叫的生怕整个院子的人不知道他来了。
“马上就来!”陈飞听到他的喊声也大声的喊了回来,放下手中的活计向我们这边走来。
骑瀮一直都是这样,性格单纯直接,无论走到哪都会带来快乐的热闹。这一点与骑铭正好相反,骑铭礼貌内敛,沉静理智,要不是他俩长得很像,真难想象这两个人居然是亲兄弟俩。
我从离琰手里接过纸包,喜滋滋的开吃了起来。这桂花糕在南方是常见,但是在北方,一般是只有秋冬时节街上才有得卖。然而整个长安城也只有长安街的西凤楼一年四季都有的桂花糕卖,西凤楼糕点师傅的手艺堪称一绝,这桂花糕做的绵软松酥,香甜爽口,伴着桂花淡淡的清香,可真是色香味俱全的佳品!
不等陈飞过来,我已经两块下肚了。
“漴笙你就不能慢点吃吗?没人跟你抢!”骑铭看着我不怎么文雅的吃相文雅的笑了起来,拿起我的茶杯倒了杯茶放在我的面前。
“我说骑大公子,我很好奇你有没有过不淡定不文雅不礼貌不玉树临风的时候啊?”我端起他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斜睨了他一眼问道。
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我甚至都想象不出他大口吃东西会是什么样子。
“我跟你说吧,大哥他呀!从来都很有修养的,连脾气都从来不乱发的,我也就只见过一回他生气,那是……”骑瀮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看了骑铭一眼,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而骑铭依旧云淡风轻的微笑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不说了不说这个了,漴笙这桂花糕好吃吧?我就知道西凤楼的糕点最好吃了!你说是吧?”骑瀮将话题岔了开了,伸手捏了一块桂花糕送到嘴里咀嚼了起来。
关于刚才他隐掉的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看离琰那一脸松了口气的神情,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到底在什么情况下会惹得骑铭不淡定?记得在离琰的生死关头,骑铭都一脸严肃的要求骑瀮不要乱对别人发火,既然他们不想说,那我也不再过问。
“骑瀮才来长安城几天啊,就已经变成美食行家了呀!说吧!今天买好吃的来犒劳我,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么?嗯?”我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打趣着骑瀮,拿他开玩笑是最好玩的事情了:
骑瀮吮吸了一下指头,认真的看着我。
不是吧?真有事啊?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不巧还真被我说中了啊!
“你不会是……喜欢上哪家的姑娘了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骑瀮,观察着他的反映。
他鄙视的朝我翻了两翻白眼,用手指指离琰:“是他的事好吧!”
离琰将他手里剩下的桂花糕一口塞进嘴里,拍了拍手,对我和陈飞正色说到:“坐下说吧。”
“我们三人准备五日之后进宫。”离琰正色说道。
“什么?!”
我和陈飞都吓了一跳,现在离琰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可以说是相当的脆弱,而他们此时进宫不仅要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不能在宫内被抓住什么把柄,而且还要提防早已在王宫内等候他们多时的回纥王子,宫内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子我们还不清楚,圣上的态度到底是敌是友我们也不得而知,而此时进宫完全是等同于把他们自己的命全交到别人的手里,这样做太冒险了!
“是出了什么事么?为什么要这么急?离大朝会还相差四十多天呢!”我已经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回纥已经加快了动作,昨日犬戎来报,回纥王子已经修书一封至回纥,回纥王接到书信之后已经立刻开始操练兵马,寻兵布阵,看来,他们寻求与长安的联手,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了!”骑铭皱着眉头,阴郁的说道。
“我们三个人已经来到了长安,现在事情发展的这么迅速,我们总不能再在宫外坐以待毙了。”
“于是你们就想此时赶紧进宫阻止这一切?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进宫到底阻止不阻止得了?这就跟羊入虎口没有什么区别。而离琰的身体又不容乐观,保不定在那深墙之内会发生点什么意外……”我着急了起来,他们现在面临着威胁却还要自己再冲进威胁里,如果真的长安赞成出兵匈奴和犬戎,那么他们三人就是活生生的人质,会被当成是长安出兵必胜的砝码。
“那也要试一试!不战是最好的结局,总不能因为是险境我们就不愿意涉足,而将和平的希望泯灭掉吧。我们北漠的男儿向来英勇,并不惧怕征战,但是兵戈相向对于黎民百姓来说却是最不仁道的决断。无论怎么样,也要尽全力一试。所以这次进宫,若说顺利,那便可返回北漠日后立王,若是不顺利,那么就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那座宫殿了,或许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骑铭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但眼神里却是一种生死看淡的决绝。看来他们三个人早已经商量好了,神情里都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大义凌然。
陈飞和我互相对看了一眼,我看得到他心里和我一样焦急。对于眼下的形式我们都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陈飞仍然试图劝说他们。
“以离琰现在的伤势去皇宫,估计没见到皇上就已经被小人下手了。以匈奴现在的势力,皇族现在只是想要控制并不敢冒然出兵取缔,但是暗地里,那些实力低微的西域小部族为了削弱匈奴对自己的威胁,他们最好的做法就是挑起匈奴和长安之间的矛盾,让他们鹬蚌相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你们三人此次进宫,绝对是暗藏杀机!有太多人已经开始着手为你们“制造”不幸了!”
陈飞分析的一点没错,三位王子若是身强体壮,那对他们下手还有点困难,可是离琰现在虚弱成这样,无论是在他吃的药还是他敷的药上做点手脚,他的意外便都是顺理成章无处可查的。
他们现在还没进宫住在官驿里,自然是还比较安全,即使出了什么事也好追查,不至于跟皇族扯上关系。但是,一旦进宫,那可就不一样了,那里有太多的陷阱等着他们三个人跳了。
“嗯!莫名其妙的不幸伤口感染,或者什么事情导致的暴毙!我和我哥也有可能因为触怒龙颜而被终身监禁。”骑瀮接着陈飞的话说,他这个乌鸦嘴,口无遮拦的说出了这些大家都尽量避免的词句,陈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责备他的话说的太重了些。
“如果死亡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有什么好怕的?”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说起家国大任来竟一点都不含糊。
这句话竟然是从年龄最小的骑瀮嘴里说出来的。有这样的王子,犬戎和匈奴何愁没有未来?
众人皆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