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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在公主府游玩宾主尽欢之故,圣人也不再为即将到来的公主册礼感到过于酸涩难当。 f/h/xiao/shuo/c/o/m】尽管正式册封公主,便意味着长女的婚事日渐临近,他与杜皇后捧在手心中养大的珍宝不多时便将花落别家——不过,回首瞧一瞧亭亭玉立的爱女与俊秀出众的驸马,心里除了酸意之外,也同样怀着淡淡的喜悦。
册公主的吉日转瞬即至,盛大而又庄穆的册礼在宫城之东的延喜门外举行。由吴国公秦安宣读制书,简国公许业授册书。圣人亲自提笔写就的敕旨,册封杜皇后所出的嫡长女为长宁公主,食邑三千五百户,而后便是将近百余字的溢美之辞。对于圣人绞尽脑汁将所有美好词汇都堆在女儿身上的行为,中书省与门下省均表示十分理解。这天底下哪个傻耶耶不是如此呢?
人群之中,李徽远远地望着长宁公主徐徐行来,同样体会到了“嫁女”的复杂心情。身着一品花钗翟衣的妹妹既雍容华贵又美丽动人,而且,她不过堪堪及笄的年纪,怎么瞧都觉得还应该将她安置在身边好生护着。然而燕家却比谁都迫不及待,若非燕太妃在圣人与杜皇后面前屡屡提起婚期,长宁便绝不可能嫁得如此之早。
这燕太妃可真是惹是生非的能手,亦是活生生的墙头草。也不知她究竟是如何想的,竟然丝毫不掩饰继续拉拢杨婕妤、裴美人等几位怀着龙胎的年轻嫔妃的心思。虽然所作所为不像上一回那般明显——也那般愚蠢地送些吃用之物,却借着长辈之名送了她们好些钱财。
杨婕妤与裴美人是世家女出身,身后有弘农杨氏与河东裴氏的支持,自然是不缺甚么钱的。拿到钱财之后,也不过是看似亲热地道谢罢了。而胡才人不过是小官宦之女,此举自然不啻于雪中送炭。于是,胡才人不仅对燕太妃格外亲热,也越发尊敬杜皇后母女。对此,杜皇后虽然意外,却也顺水推舟地接受了胡才人的亲近之意。
然而,燕太妃的举动,却令李徽生出了恶感,对整座成国公府的印象也越发一落千丈。
虽然谁都明白,没有嫡子的杜皇后便是如今再受宠,也不过是一时罢了。待到立东宫太子的时候,她只能选择一个庶子全力进行支持。当然,她的选择并不重要,圣人的选择才是最为关键的。故而比起一位无子的皇后,未来的太子之母才更有可能母凭子贵、一步登天,甚至后来者居上。
不过,燕太妃却似乎忘了,成国公府与杜皇后母女的利益已经因婚姻而紧紧地捆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目前这种行为,并非在杜皇后的默许之下,而是频频冒犯了杜皇后母女的利益。同时,或许也会有人生出格外的心思,以为她是奉着杜皇后之名,正在试探哪一位嫔妃可堪支持,越发搅乱了一池浑水。
但她是长辈,无论是成国公府或是杜皇后,都无法控制她的行为与想法。心中不满的李徽当然不觉得杜皇后做错了什么,于是将“劝服不利”的“罪名”都安在了燕湛身上。他觉得,若非燕湛或者成国公府怀着那种长袖善舞、四处交好的圆滑心思,便绝不至于劝不住燕太妃。
成国公府似乎并未想清楚,何谓敌人,何谓同盟。有些敌人只能不死不休,绝不可能化敌为友。杨家便是这样的存在,只可虚与委蛇,不可与之同谋获利。而且,成国公府并未摆正自己的位置,事事以自家利益为先。至于杜皇后母女三人的利益,不过是借以实现自家利益的过墙梯罢了。
这样的成国公府,这样的燕湛,令新安郡王觉得实在难以结交。纵使圣人怀着期盼,将他遣去了司农寺身兼二职,两人也不过是维持着面上情罢了。清河长公主驸马司农寺卿秦慎将一切看在眼中,也并未劝说两位少年郎收起彼此的偏见,好生相处。唯有清河长公主才知晓,驸马对侄儿的评价可比侄女婿高多了。
长宁公主自是不知,兄长望着她的背影时,心绪居然如此复杂。她接过金册,向着两位作为天子之使的宰相拜下,而后又前往两仪殿叩拜帝后,再拜天地祖先,完成了册礼。册礼虽与及笄礼不同,但也意味着她真正长大成人了。换而言之,便是皇室暗示着,自家的公主当可嫁了。
紧接着,圣人便定下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的大吉之日。当然,这些日子其实早便已经算好了,圣人需要做的,不过是从各种吉日之中选出六天来而已。既然大婚之日定在了年底,其余五礼自然都须得尽快办起来了。
九月底纳采、问名,十月纳吉,十一月纳征、请期,十二月亲迎。看似还有四个月才会举行盛大的婚礼,长宁公主依旧能在宫中留小半年。不过,时光如流水般,不意之间便匆匆而过。圣人、杜皇后与长女相处的时间,眼见着便愈来愈短了。
就在圣人数次叹息着向杜皇后提出,他想给女儿换到明年大婚,觉得六礼的安排实在太过紧凑的时候,宗室的诸位长辈已经纷纷亲自给长宁公主送来丰厚的添妆。这些长公主、大长公主与王妃们压箱底的物件哪一样不是堪为传家之宝?便是县主们,也是趁此机会挖空了心思亲近这位嫡长公主。就算长宁公主其实并不好亲近,好歹也须得给圣人与杜皇后留下好印象哪。
眼见着长宁的嫁妆单子越来越长,就连安兴长公主都为了博得圣人的宽容,狠一狠心送了价值万金的头面首饰,足足装满了十层的妆匣。圣人那点改换婚期的小心思,也渐渐地烟消云散。敕旨早已经下了,金口玉言,他难不成还能收回么?他可不像太宗皇帝,能承受得住言官的各种进谏,然后不得不改了又改,最终将说出口的话吞回腹中。
“她送的?”长宁公主得知之后,似笑非笑地扫了礼单一眼,“儿可不愿收,谁知道沾了这些会不会连晦气也随了过来呢?阿娘便帮儿收着罢,拆了换个样子,日后赏人也便宜些。说起来,她的那些庄园店铺不是被收走了好些?库房也大半都充入了太府寺,为何还能拿出这些来?”
“身为长公主,怎会不曾收藏些心爱的头面首饰?便是搜了库房,也不至于动她的私人之物。”杜皇后无奈道,“不过,这可是你的添妆,若是不随着你的嫁妆一起出宫,寓意实在有些不吉。你先带着,出嫁之后再拿回宫来给我处置。到时候给你换些更好的首饰。”
长宁公主抿着唇笑了起来:“罢了,这些东西实在晦气,不该交给阿娘处置。到时候,我托阿兄去东西两市置换就是了。就算换不到同样好的,也总比这些强。至少不会想起来便觉得心里不舒坦。”
“罢了,都依你便是。”杜皇后宠溺地笑了起来。
长宁公主下降,可是长安城中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事。因婚期临近年节时分,便是平民百姓心中也多了几分轻松之意,只当作年前的盛大节日,也给自己沾一沾喜气。于是,有关这位贵主大婚的各种消息,很快便在整座京城之中传扬开来。
诸如圣人为了给女儿的婚事增添光彩,特意将驸马燕湛升为司农少卿。这可是从四品的官职,整个朝廷之中,也唯有同样年纪的新安郡王能与之媲美。当然,新安郡王可是宗正少卿兼司农少卿,听起来仿佛比燕驸马更出众一些。但新安郡王是什么人?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宗室,圣人的嫡亲侄儿,而这位燕驸马还未大婚呢,便得了未来泰山的看重,前程简直是无可限量。
当然,这些平日里只知看看热闹的百姓们并不知晓,国朝的驸马素来分为两类——前者因功高而尚公主,当年替太宗皇帝征战天下的许多将军便是如此。这些驸马自然同时便是朝中重臣。后者则是功臣之后尚公主,通常封一个看起来品阶很高却不要紧的职缺,便可随意自在了,诸如临川长公主驸马与安兴长公主驸马便是如此。
而另一位驸马,司农寺卿秦慎既非前者亦非后者。他凭着自己出众的能力与圣人的信赖倚重,才得以成为最为年轻的九卿。至于圣人是否有意提拔女婿,让女婿来继承妹婿的司农寺卿之位——秦驸马表示圣心难测,他只管听命而为。
百姓们津津乐道地议论了驸马之后,又开始打听婚馆以及婚车绕城而行的路线等等问题。随着大婚日期十二月初十的临近,婚馆为清河长公主舍出的别院,设在兴庆坊的消息,便传遍了长安。虽然看起来兴庆坊离公主府所在的永兴坊尚有些距离,但也不过是一坊之隔罢了。而且,关键在于它位于东市附近、春明门畔,道路也宽敞,一路上能容纳不少看热闹的人们。
终于,十二月初十那一日来临。
妆扮得近乎完美的长宁公主淡淡地勾着红唇,坐在寝殿内。临川长公主与清河长公主、濮王妃阎氏特来相陪。表妹秦筠眼泪汪汪,握着她的柔夷不肯放。而永安公主与寿阳县主两个小家伙尚不知“出降”究竟意味着甚么,也不知离别之愁,只顾着眨着大眼睛,就像比试一般争着夸赞阿姊好看。
“阿姊最好看!”
“阿姊就像仙子一样!”
见两个小家伙绞尽脑汁地夸赞着新妇,长辈们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长宁公主眼眸中透着水光,笑意更加温柔了几分,轻轻地抬手揉着她们的小脑袋:“婉娘、寿娘,这几天,便替我多陪一陪阿娘罢?”
两个孩子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们最乖巧,最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