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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芸诺提着肉,到了村口,看地里多了抹身影帮着裴征捆麦子,大丫抓着沈芸诺的衣衫激动起来,“姑姑,爹回来了。”
“是啊,爹回来了,大丫叫你爹,和他说我们先家去了。”地里剩下的一角麦子割完了,裴征挑着扁担,两头捆着厚厚的麦子,沈芸诺看地里有背篓,又和大丫道,“你牵着弟弟,我去帮姑父和爹。”顺手,把手里的肉递给大丫提着,朝小木道,“你娘也在地里,你是回家还是去地里?”
小木抿着唇,迟疑的指了指地里,跟着沈芸诺走了。
沈聪回来得早来帮裴征忙一会,割下来的麦子都得挑回家,否则明早了被人顺手牵羊牵走了,看沈芸诺来了,沈聪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剩下的不多了,再两三趟就好。”
沈芸诺看向一边的背篓,“我顺手背些回去,你和小洛爹也更快。”说着,弯腰抱一边捆好的麦子,被沈聪叫住了,“你别碰,扎人得很,否则回去有你难受的,你带着大丫他们家去帮你嫂子生火,剩下这点,咱很快了。”
说什么不肯让沈芸诺碰,往外推她让她回,边上干活的更是眼红了,家里皆有田地,哪有妇人不下地干活的,沈芸诺有哥宠着相公疼着,到了地里什么也不做。
转而一想,也知道羡慕不来,人人都是命,不如专心手里的活,韩梅也在地里,裴勇去镇上做工了,地里田里她一人忙活,一天下来累得不轻,看小木站在边上,嘴角扬起一抹笑,“小木从学堂回来了?回家去吧,二弟三弟在家里。”
家里没人,白天宋氏过来帮她带着两个孩子,今天宋氏有事,她把两个孩子叫过来挨着她,宋氏走亲戚回来才把小山小金接走了,想了想,又道,“你和你奶说,灶房的缸里有米,馍馍我中午的时候放蒸笼里了,锅里添了水,直接生火煮就成了。”中午回家她就把晚饭准备好了,分了一亩山地一亩坡地,山地的麦子剩下最后一点了,今晚全部收完,明天收坡地的,等插秧后就能松口气了,想着,一身的疲倦消散不少。
小木紧紧抿着唇,见韩梅身上的衣衫全部湿了,额头的汗跟雨下似的,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糖,走过去递给韩梅,“三婶买的,娘吃。”
韩梅眼眶一红,摇了摇头,把糖推了回去,欣慰的笑道,“你自己留着,娘把最后一排割完挑回家今日的事儿就完了。”语毕,不再和小木说话,低下头,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镰刀。
小木站了会儿,慢悠悠的拿起旁边的稻草,从地里抱起麦子,他手臂短,抱在胸前,吃力的捆起来,打成结。
沈芸诺经过地里瞧见了,心里觉得发酸,并未说什么,韩梅干着活也没发现地里的小洛自己抱了麦子捆着。
想着裴征和沈聪流了身汗,沈芸诺让大丫和小洛回屋把沈聪的衣衫拿下来,“姑姑先烧点水,你爹和姑父回来洗个澡,之后再上去吃饭,快去吧,把肉给你娘拿回去。”
十几步路的距离,全是石梯,没什么好担心的,沈芸诺生了火,去后院看了遍鸡鸭,这才转回院子。
大丫和小洛回来得快,沈芸诺试了试水温,差不多了,最后一把火烧完,将小洛得盘子碗拿出来洗了,看竹篮子里的纸动过,问小洛,“夫子教写字了?”
小洛看大丫捏着花插在头上,歪掉了又取下来接着插很是有趣,闻言,看了眼竹篮子,高兴道,“嗯,夫子教了,可是我不会,大堂哥一学就会了。”沈芸诺打开纸张,看着略有些歪歪扭扭的一字,问小洛,“你写的?”
“不是,大堂哥写的,我写的在另一张纸上。”说着,跳下凳子,凑到沈芸诺身边帮她从写过的纸张里拿出另一张,密密麻麻的黑点,横七竖八的笔画,小洛略微得意,“娘,看看我写的好不好?”
沈芸诺嘴角一抽,“你写的什么?”
“一啊,好多一。”说着,从左比划到右给沈芸诺看,语气尽是浓浓的喜悦,沈芸诺摸摸他的头,翻了翻,共用了四张纸,想着晚上回来好好和他说说节约纸的事儿,脸上却是被他感染的笑着“好,娘替你收着,过些日子等爹空闲了帮打个书桌书柜,这些搁你屋里。”
“好。”小洛欢喜地点了点头,又拿着纸,问手在头顶弄花的大丫道,“大姐,你看看我,写得好不好?”
“好,表弟最厉害了。”大丫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花卡在小圆髻上了,紧得她难受,沈芸诺好笑的替她把花松了下来,笑道,“明日姑姑去镇上替你买两朵绢花,不用这个花。”大丫和小洛真是不同,小洛喜欢编的蚂蚱,大丫喜欢花喜欢小动物,这便是男孩和女孩不同的地方。
牵着大丫和小洛去了上边,邱艳正在切肉,沈芸诺看了眼灶眼里的火,菜都洗出来了,锅里煮着腊肉腊肠,“还有什么要忙的不?”沈芸诺往灶眼里加了柴火,问邱艳道。
“没什么忙的了,你帮我生火就成,你哥和小洛爹回来了?”大丫回来拿衣衫,她以为两人差不多快回来了。
沈芸诺抱着大丫,小洛在边上玩着手机的蚂蚱,“没,水热着,他们回来洗了就是,早上哥走的时候好像有话和我说,嫂子知道什么事儿不?”裴征说晚上吃饭的时候说,突然她又想起来了。
“你大哥在县衙,昨日我给他装了点腊肠和腊肉,知县大人见着了,尝了口,喜欢这个味道,问你哥还有没,看意思想要花钱买呢。”邱艳对外边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沈聪去了县衙倒是喜欢和他说些县衙的事儿,他说什么她都听着,两人话题多了不少,顿了顿,又道,“听你哥说,知县老爷和他差不多年纪呢。”邱艳以为官老爷都和里正差不多,头发花白,满脸褶皱,没想着竟如此年轻。
沈芸诺心里发笑,明白邱艳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道,“哥回来了再说吧。”做腊肉腊肠的时候只是想留起来年后吃,万一,家里有人来做客,不怕没有拿的出手的菜,她倒是没想过能卖钱。
很快,门口就传来沈聪的脚步声,邱艳探出个身子提醒他,“阿诺烧了水,你去下边洗澡,衣衫已经拿下去了,我开始炒菜,待会就吃饭。”
沈聪擦了擦脸上的汗,进灶房看了眼,“好。”问小洛和他一起不,小洛拿起蚂蚱跟着他走了。
饭桌上,沈聪说了腊肠的事儿,“我看知县大人是真的喜欢这个味道,明日你去镇上把你家里的腊肠带上,得空了我和知县大人说说。”如果和知县大人做生意,绝不是亏本的买卖,他和知县大人早就认识了,了解他的为人,年纪轻轻是有胆识的,不喜欢占人便宜,从服徭役大家拿的工钱就看得出来。
沈芸诺琢磨了下,摇头道,“哥,你和知县说腊肠是嫂子做的,送他些便是了。”沈聪让她出头无非想让她挣这笔钱,沈芸诺怎么好意思。
沈聪夹了一片肉,嚼了两下,看着沈芸诺,见她清澈的眸子尽是坦然,他坚决的摇了摇头,“法子是你想出来的,我便是你亲哥也没这样的道理,而且我和知县大人做生意,怕衙门里的人胡乱编排,还是算了,如今小洛念书,你多攒点银子总是好的,再说了,你挣了钱还能忘了我不成?”
沈芸诺从小心思就聪慧,沈聪知道她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之前,是他拖累了她,想着,又夹了片肉,摇摇头,不想回想过去的事儿,眼下一家人过得高兴就好。
“明天先去镇上问问,做腊肠的话现在这个天气是不行了,得入冬后,如果知县大人要的话,家里还有些可以卖给他。”银子到了手边,该挣的时候她不会手软,又问沈聪家里有多少,知县大人要的少的话两人都出点。
“我家里还多着,既然眼下不能做,明天我先和知县大人说说,看看他什么意思。”沈聪吃了两口菜,停下来,看着裴征,话题又绕着今年的粮食,“你去镇上缴税的时候和我说声,每年那边排的队伍长,家里还有其他事,等着排队不是法子,我看看能不能让你快些。”
这样的话解决了裴征心头的麻烦,他爽朗的应下,回家了,沈芸诺又说起砍树的事儿,沈聪看她面色认真,答应道,“明日我去镇上就叫人过来,你和他们说砍哪些。”
这样,沈芸诺才和裴征回了。
去镇上给小木买了笔墨纸砚,不得不说,比她想象中贵多了,沈聪送小洛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自己买的时候才颇有感触,小洛不会写在,手控制不住力道,一划就是一大笔,沈芸诺买了一叠纸,想着拿回去裁了给他装小的,一笔下去能节省些,送了小木十张纸,和笔都装在小竹篮里。
韩梅不在家,宋氏在院子里帮忙晒着稻穗,沈芸诺喊了声娘,将手里的竹篮子递过去,“是给小木买的,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本来寻思着下午接小洛的时候顺便给小木,想着提着去上水村终究不太好,见小金小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篮子,沈芸诺笑着递给小金,“是大哥念书用的,小金替大哥收着?”
顿时,小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在衣衫上擦了擦手,又低头反手看了遍,确认手是干净的了才双手接过,一脸正色,“谢谢三婶。”
想来是韩梅说过,小金才会如此凝重,沈芸诺说了两句,转身去了裴俊院子,裴征翻晒着稻穗,手里的连枷种种落下,一院子的灰尘,周菊见是她,指了指另一边屋子,示意她从另一边进。
没什么事儿,她路过顺便来看看,看裴征忙的专注,想着有没有她帮得上忙的地方,迟疑间,周菊已经走了出来。
拉着她站在旁边栅栏边,周菊挥了挥眼前的灰尘,扁着嘴道,“三嫂来可是有事?”
“没,就是看看你三哥。”沈芸诺往院子里看一眼,没急着进去。
周菊点头,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人来,凑到沈芸诺耳朵边,小声道,“三嫂,和你说,小妹的亲事定下了。”
沈芸诺抬起头,眸子里尽是诧异,自己刚从韩梅家过来,裴秀的亲事如果说得好,宋氏早就开口炫耀了,宋氏什么都没说,难不成其中不对劲?细想了下,看周菊蹙眉的样子,狐疑道,“小妹说的亲事不对劲?”
周菊重重的点了点头,长叹气道,“其中的问题大着,屋子里乱着呢。”手里有了钱,周菊说话也硬气了,语气里尽是从容,“之前媒人上门被爹娘打出去,眼下这么快就说亲了,好像是二嫂和梨花从中间搭的桥,东屋昨晚,传来二嫂的哭声,二哥动手了,说不同意这门亲事,爹和娘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小妹的意思我是不知晓的,昨天就是去相看人的。”
沈芸诺吃惊,刘花儿的性子能给裴秀介绍个好的?真有好的也不会等到这时候,裴万不同意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周菊看她也不太赞同,又道,“今早,二哥过来和俊哥说爹娘竟然偷偷收了对方的银子,过些日子就要上门提亲定日子了,二哥拿着钱说是要退给人家,被爹叫回去了。”
裴老头说对方家里有二十多亩田地,虽比不上夏家,可是在村子里也算好的了,不过前边的媳妇死了,想再找一个,家里有个两岁多的孩子,是梨花嫂子娘家村子里的人,裴秀过去生不出孩子也没什么,而且答应了裴秀一进门就当家不用受婆婆的气,裴万说什么都不肯,裴秀嫁过去是后娘,裴家哪还有脸,“爹打了二哥一顿,娘也骂二哥见不得小妹过得好,二哥挑着扁担去地里干活了,爹气得没跟着。”
家里的活都堆在裴万一个人身上,周菊觉得他日子也不好过。
沈芸诺恍然大悟,裴秀是去给别人当续弦了,宋氏自己心里门清,后娘难为,这时候哪会大张旗鼓的往外边说,何况,裴秀又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份委屈。裴万不赞同怕不仅仅为了名声,是真心为裴秀好的,不过裴老头和宋氏被对方的田地蒙蔽了眼睛看不见罢了,“可说了什么时候提亲?”
“农忙过后吧,我看梨花和二嫂心里可高兴了,怕是在中间收了对方的钱,你说小妹心底怎么想的?”周菊不明白的就是这里,裴秀年纪也不小了,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后娘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裴秀自小没吃过苦,夏家条件什么都好,她心里欢喜,谁知夏家退了亲,裴秀一蹶不振,如今遇上户好人家,心里只怕也是愿意的,毕竟,被退亲后她名声不好,为争一口气她也宁肯选个地多的不会选穷的。
周菊叹了口气,看院子里的裴征停下来望着她们,周菊笑了笑,继续和沈芸诺道,“二哥的意思想要把小妹说给村里的三墩子的四弟,今年二十岁了,性子憨厚,说话不结巴,二哥和他相处过,性子是好的,爹娘没答应。”
想想也是,三墩子因为结巴得事情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几个弟弟都没说亲,媳妇都是买回来的,那种人家名声也是不好的,裴老头和宋氏如何会答应?想着,裴征从里边走了出来,冲沈芸诺道,“阿诺,你等我会,很快就好了。”
今日借了连枷,早上不打完的话下午就被别人拿走了,说完这句,不等沈芸诺回答裴征又进去,将下边的麦子翻到上边来,重新挥着连枷,沈芸诺想到什么,笑了,继续和周菊说话,心里只觉得唏嘘不已,几个儿子分了家,裴老头和宋氏眼里还是只有钱,看得还不如裴万明白。
沈芸诺摇摇头,“那边的事情我和你三哥是不管了,你和四弟能避着就避着。”幸亏他们搬走了,否则遇着这些糟心事,整日都不安生。
周菊了然的点头,又把韩梅找她借钱的事儿说了,“大嫂人就是太会算计了,我看小木小山他们的性子是好的,身为婶子,不说沾他们的光心里是真心希望他们将来有出息,大嫂说的一番话却是叫我不舒坦。”
裴征送小洛去学堂的事儿村里传遍了,韩梅和裴勇着急她也明白,换做她,也会拼了命得想要给孩子好的,可她和裴俊的钱不是天上掉馅饼掉下来的,韩梅口口声声说起当年的情分,好似不借他们钱就是欠了他们似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和俊哥借了二百文给他们,大嫂开口就是六百文,谁家里有?大哥脸色不对劲,我送他们走出去了大哥训斥大嫂不会说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嫂如果不那么工于心计,我心里还是敬重她的,冲着她把三个孩子教得好,换做我,不见得做得到她那地步。”
尤其比较刘花儿和韩梅,刘花儿不会教孩子,什么都不避讳孩子,小栓出口就是脏话,好学会和宋氏顶嘴了,什么都骂得出口,孩子什么都不懂,不是跟着大人学的是什么?
“我看小木是知恩图报的,以后会记着你的,至于大嫂,以后只怕会拖累小木他们。”沈芸诺眼睛看着院子里,见裴征搭完了一排,和周菊道,“不说了,我帮你你三哥翻翻麦杆。”
灰尘呛鼻,裴征拉着她走到边上,“你旁边等着,我自己来就是了,想不想吃豆腐,问四弟妹拿些回去,下午我把豆子拿过来就是了。”家里做的话还要来村里磨豆子,正是农忙的时候,他走不开。
周菊在旁边笑,“说什么呢?给你们装些就是了,前天大哥拿来的粮食还在呢,不过一顿饭,哪需要那么多?”说着,周菊去灶房拿了筲箕装了半筲箕豆腐,又把裴征带来的篮子交给沈芸诺,“三嫂帮了我和俊哥,一顿饭都跟我客气,真是看不上我和俊哥了?”
沈芸诺笑,收回来,看筲箕上盖着棉布,豆腐却是多了。
“也没过去看沈嫂子,豆腐帮她装了些,三嫂顺便帮我送过去吧。”沈芸诺来之前,沈聪在县衙当值的事儿在村子里传开了,兴水村出了捕快,十里八村都没有的事儿,说出去大家都面上有光,不过对沈聪的忌惮只怕更多了,想起柱子娘和她说话的神情,周菊只觉得好笑。
晌午了,裴征才收了连枷,拿开上边盖着的麦杆,松了口气,“四弟妹,帮我看着麦子,下午我再过来。”
周菊站在屋里,笑着道,“好。”
她本是要留沈芸诺吃饭的,沈芸诺说邱艳在家里做了,不回去担心邱艳一直等着,她这才没准备他们的饭菜,看他们出了门,裴俊从外边回来,笑着打了声招呼,裴征说了连枷的事儿,“连枷我搁院子里的,下一家是裴明家借的,你看着些。”最近农忙家家都要用连枷,借的时间不能久了,最多一天,裴征家里地少,只借了半天,好在一上午忙完了。
沈芸诺掏出巾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下午没什么事儿,你在家里休息,我来这边守着晒麦子,下午我去接小洛。”虽说只忙了一天半,可中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哪儿受得住?
“不碍事,往年比这更忙呢,我看你和四弟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说什么呢?”裴俊去地里了,他和周菊没多少话说,因而还不知晓裴秀定亲的事儿,沈芸诺三言两语说了,裴征紧紧拧着眉,“不知爹娘咋想的,那种人家田地再多有什么用,找个长长久久过日子的才是正经。”
沈芸诺看他动了怒,又把裴万挨骂挨打的事情说了,裴征面色更黑了,拉着沈芸诺的手,“算了,咱过自己的日子,不管他们了。”裴老头和宋氏还没吃到教训,裴秀吃苦的还在后边。
到了院子,听着屋里邱艳和人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却见堂屋坐着好几位妇人,邱艳走出来,抽了抽脸上僵硬的笑,给沈芸诺打眼色,沈芸诺进屋,不明所以,皆是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人,不过她没想着柱子娘也在,柱子被咬伤,柱子娘恨不得裴征赔柱子一条命,今日来是为何。
“你们回来了,饭菜在锅里,大丫肚子饿,我先陪着她吃了。”说着,拉着沈芸诺进了灶房,将屋里的情况说了,沈芸诺恍然大悟,难怪柱子娘愿意来这边,竟是为着这个,看邱艳颇为头疼的模样,沈芸诺让她先带着大丫回去,早上的鸭子也是她和大丫帮忙赶出去的,心下感激,“嫂子回去睡会儿午觉,我和小洛爹应付就是了。”
揭开盖子,看菜蒸在锅里,道了声谢,邱艳打趣道,“说那些做什么,能帮衬就帮衬,别见外了,大丫在小洛屋里睡觉了,我回了,让她睡觉就是了,她醒了你和她说声。”
沈芸诺点头,送她出门,看屋子里的妇人也出来像是准备回了,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旁边的裴征。
“聪子媳妇,我们就先回了,得空了再过来陪你说话,缴税的事儿你和聪子说声啊。”柱子娘脸上带着明媚的笑,谄媚得很,难得,对着裴征也扬起了笑脸,“裴三,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回。”语气说不出得热络。
“婶子想多了,我出门去西边打些水回来洗脸。”裴征面无表情,并没有因着柱子娘一番话神色有所松动,顿时,场面又冷了下来,柱子娘脸上的笑僵硬了下,仍然冲邱艳咧了咧嘴角,随后,才和大家一起回了。
沈芸诺猜着是被裴征的眼神吓回去的,回屋布好碗筷,真看他从溪边打了桶水回来,一家人吃的水都是从溪边打的,沈聪和邱艳家也是,笑道“水缸里不是有水吗,怎么又想着打水回来了?”
“洗脸擦擦身子,锅里有热水没?”裴征脸上已经恢复了暖意,今日来的都是村里的长舌妇,柱子娘尤甚,听说沈聪在县衙当差,就想沈聪帮忙缴税的时候不排队,他不怕得罪人,冷着脸出口将人撵走了,那样子的人,一辈子不来往也是好的,哪会和他们虚以委蛇。
沈芸诺取了杆子上的巾子,递给他,道,“该是有的,你去灶房看看,我进屋看看大丫。”天热了,屋子里还垫着褥子,进屋,看大丫身上果真出了层汗,沈芸诺把她抱回了自己屋里,完了,出来洗手吃饭。
下午沈芸诺和邱艳去河边守鸭子,看有妇人手挽着手站在院门口,邱艳无奈道,“缴税了,大家都嫌排队麻烦,这会倒是不怕你大哥的名声了,人啊,总是为自己考虑得多。”
“咱别出声,她们站了会儿知道没人就回了。”村子里里正就是最大的官,如今有了沈聪,自然沈聪的官职更大,她们想巴结也情有可原,不过,还是最好不好往来。
过了会儿,看一群妇人又站在她家门口,裴征回村里了,这会儿肯定是没人的,果真,等了片刻,探头探脑好一会儿不见人,她们又说着话回去了。
傍晚,沈芸诺去接小洛,路上遇着好些妇人,皆是问她打听沈聪在县衙的事儿,沈芸诺神情不冷不热,不多说话,别人说什么她都说不出声,逼不得已就简单的答一句应付了事。
众人讨了没趣,知道打听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了。
晚上,沈聪从镇上回来,可能听说了村子里的事儿,穿着县衙发的服饰,冷着脸,凶神恶煞的在村子里绕了圈才回来,吓得村子里的小孩哭出了声,大家也想起他之前的名声了,再也不敢说请他帮忙的事儿。
回家,和沈芸诺说起,沈芸诺哭笑不得,沈聪和裴征,某些方面像极了,不过,遭遇不同,差别也大。
“我问过知县大人了,他说眼下不能弄的话就算了,咱家里有多少他买多少,四十五文一斤,你算算咱吃亏没?”裴征不是见钱眼开的人,知县大人身边的管家和他说的价格,四十五文一斤,比肉的价格高很多,可是,这是熏干了的肉,当初做腊肠的时候加了调料,还有糖,那些都要钱,他不是浅薄的,细细和管家说了里边的难处。
沈芸诺面色一喜,这个价格当然是赚的,不过她心里觉得奇怪,“知县大人怎么喜欢这个味道?”
裴征心里是明白的,“知县大人这回只带着夫人来清水镇,爹娘离清水镇远着,想要送些东西带回家让二老安心,路途远,担心肉坏了吧,你做的肉保存的时间久,他才想到这点了,而且,知县大人说那边没有这种吃法,估计他爹娘会喜欢。”这些都是管家和他说的,近日农忙,马上又到税收的时候,县衙也忙着。
“腊肉也要吗?”
沈聪点头,“要,都要。”
沈芸诺细细算了算,怕是还有不少,又看着沈聪,沈聪了然,“我家里的也全麦了,难得他开口总要给他面子,今年入冬后咱多做些,知县大人的意思几百斤他都是要的。”
沈芸诺做的腊肠味道他也喜欢,咬着有嚼劲,不像新鲜的肉软绵绵的,想着赌场那帮兄弟,“我留些起来送人,明天早上我下来,你把家里的肉都装起来,我一并带去镇上。”他家里的墙上大概还有三十斤左右的样子,留几斤,剩下的送去县衙,也能卖不少银子了。
裴征心里欢喜,不过心下有担忧,“四十五文一斤会不会太贵了?”毕竟是知县大人,裴征进县衙多靠他提拔。
“不会,管家自己说的这个价格,知县大人定然是尝出来里边加了调料的,而且那会阿诺辛辛苦苦弄了好些时候你忘记了?”那会裴征在边上看着,光是灌肠就灌了一个下午,县衙不缺钱,没必要省。
裴征不再多言,回到家,就把墙上的肉取了搁在担子里,留下一块腊肉和几截腊肠,掂了掂,大概五十多斤的样子,心里算了许久才回过劲儿,有二两多银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沈芸诺,“阿诺,咱家又挣钱了?”
沈芸诺笑着点头,而且挣得不少,今年冬天,多做些腊肠,可以卖给镇上来来往往的商人,还是沈聪提醒了她,做腊肠也能挣不少银子。
躺在床上,裴征稳了稳心神,和沈芸诺商量道,“手里有了钱,我去开荒地吧,河滩边有地,咱开出来种些粮食是粮食,你觉得如何?”
过两年,再买头牛,日子真的越来越好了,伸手抱过沈芸诺,抬头看了眼最里边的小洛,“等两天忙完了,我把凉席编出来,小洛还是回自己的屋子睡觉……”说着,埋下头,闷闷的埋在她脖颈间,小洛在,终究不太方便,想到什么,小心翼翼下了地,一把抱起她,压低了声音,“阿诺,我们去小洛屋里。”
完了事儿再回来,不怕小洛察觉到。
沈芸诺被他喷出的气息软了身子,犹豫道,“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别耽误了。”上一回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农闲好说,正忙着却是不行。
裴征深沉幽暗的眸子忽而一亮,声音沙哑了下去,“不会,我快些。”
终究,两人还是去了隔壁屋,沈芸诺压抑着声音,生怕惊扰了小洛,好一会儿,两人才从屋子里出来,沈芸诺身上还有力气,躺在椅子上,让裴征去锅里打水擦擦身子,浑身黏得难受,睡着也不舒服。
两人躺下,裴征意犹未尽的搂着她,沉沉睡去。
晒干了麦子,田里秧苗也到插秧的时候了,沈芸诺和邱艳抽时间把院子里的菜苗种去了菜地,又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些,灌了一遍肥,整个后院都充斥着淡淡的粪水味儿,沈芸诺心里不喜,前边院子的菜只浇灌了清水,收拾好了,准备明天夏天和裴征一起插秧,一亩田,两人一天就弄好了。
夜里,裴征去溪边把衣衫洗了,因而早上,家里的事情收拾得差不多了,邱艳帮忙赶鸭子去河边,裴征挑着担子,向邱艳道了声谢,和沈芸诺朝着天里走。
遇着村里下田的汉子,都问裴征缴税的事儿,过了这个时候,之后缴税要加税收,不划算,所以,有人半夜就去排队了,离得近的好说,离得远的更吃亏。
裴征缴税的粮食给沈聪了,不想村子里得人说三道四,早早的,沈聪就和小洛出门了,听着这话,裴征笑着道,“小洛舅舅要去镇上,顺便就送去了,家里忙,人少,走不开,不得不麻烦他。”
有沈聪在,他确实轻松不少,拿出担子里的凳子放在田里,和沈芸诺说怎么拔秧苗,自己帮着拔了会儿然后去田里开始插秧,汉子们嫉妒不已,想着自家媳妇嫉妒裴征对他媳妇好,却不想想他媳妇光是那脸蛋就是她们比不过的,谁家有个娇柔俏丽的媳妇,都不忍她干重活,隔壁田里的冯二忍不住多往沈芸诺的方向看了两眼。
只觉得坐在凳子上,弯着腰的身姿凹凸有致,忍不住想她抬起头或转过身,娇娇滴滴的说两句话。
裴征不悦的看了眼旁边田里的人,弯下腰,一会儿抬起头,眉拧得更深了。
“阿诺,我口渴了,你回去帮我拿点水来吧。”裴征声音干干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宠溺。
沈芸诺抬眸,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心里疑惑,“那边水壶里的水没了?”
裴征被她含笑的眸子看得红了耳根,皱眉道,“没了,不知为何,今日口渴的厉害。”
沈芸诺心有怀疑,却也站了起来,“是不是早上的酸菜吃多了?”酸菜坛子泡的酸菜有些时日了,久了盐味重,裴征又是夹着馒头一起吃的,难怪觉得咸了,弯腰就着田里水洗了手,到田埂上,晃了晃水壶,里边果真没水了,转回身,看裴征盯着隔壁田出神,清脆道,“我回去烧壶开水,你先忙着。”
冯二如愿以偿听到声音,只感觉自己心间发颤,软成了一滩水,往回也见过沈芸诺并没今日的感觉,真的是在家里被裴征养得好的缘故?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朝着田埂上渐渐远去的身影望去,顿时,气血翻涌,只感觉有什么顺着鼻子缓缓流出。
有人见着了忍不住打趣,“冯二,你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说起来你和裴三一年的,人孩子都三岁了,你也要让你爹娘找个媒人替你说个媳妇啊。”
冯家在村里出了名的穷,冯二爹早些年病了,一直拖着,家里的药没断过,日子过得可想而知,众人看他盯着沈芸诺背影丢了魂魄,忍不住打趣起来。
冯二耳根发烫,低下头,不敢让大家知道他流了鼻血,待周围的嘲笑声没了,才伸手擦了擦鼻子,感觉一道阴狠的目光盯着自己,不解的抬眸,
迎上裴征狠厉的目光,他胸口一颤,心虚的别开了脸,家里的情况他明白,谁家愿意把女儿嫁过来跟着他吃苦受累?可他爹生养他,不能放着不管,还有他娘,这些年,一直在病榻前不离不弃的照顾他爹,他有什么好嫌弃自己得爹娘的?
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拔秧苗了。
傍晚的时候,陪裴万带着一个汉子来了,裴征猜出他就是沈芸诺嘴里前边妻子死了那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个子不算高,皮肤哟黑,倒三角的眼神看人时充满了算计,第一眼,裴征就十分不喜欢。
“三弟,你的都差不多了啊?”裴万撩起裤脚下了田,没好气的指着田里的秧苗,“那就是我家的田了,下边两亩也是,你看看你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