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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照闻言抬起了垂下的眼皮,直白地望向沈婉蓉,话里依旧是满满的倔强和固执:“不管师父说什么,也无论是什么事,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忠诚与真心。同样的,我也不会去做一些有损我和她关系的事。”
她是陆清容的,与此同时,她只想被陆清容一人所拥有。在她眼里,爱情是一对一、全心全意的付出与接受,岂能容得下一丁点沙子?
沈霜照的话让沈婉蓉瞳仁猛地收缩,思忖陆清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让霜儿对她这般执着?她极为痛心地说:“霜儿,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颓废又漠然。”沈霜照憔悴的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看起来颇为狼狈。
铁链摩擦着地面发出冰冷的声音,沈霜照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不颓废也不漠然。只是师父做了令霜儿失望的事,我没办法做到像以前那样理智地对待你。”想起陆清容流的血,她就心疼地不得了。
沈婉蓉对她的固执也有些习以为常了,又由衷地认定沈霜照已经被陆清容迷得失了心智,也不再多费口舌,只道:“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来见你。”现在的沈霜照,已经没法儿与她正常沟通了。
“我不过是喜欢她,这究竟有何之错?为什么我要反省?”沈霜照突兀地问,“活了这么些年,我第一次那么急切地渴望想得到一样东西,为什么你们都要拦着我?”她要毫无顾忌地爱陆清容,自然也要陆清容的爱。
若说初次情意萌动最特别的不是怦然心动,而是对爱人的那种难以抵挡的炽热与执着。沈霜照同样跌进了这样的圈套里。
她的质问撕扯着沈婉蓉的心,未曾料到有朝一日她的女儿会与那赵越瑶一样。沈婉蓉扯了扯嘴角,似在嘲讽自己——或许是报应。
“没有为什么。有些事,在你未出生的时候就已注定。”
沈霜照摇头:“若是如此,这便是对我极大的不公平。”
“出身”这种东西,向来由不得人做选择。若因此而失了心爱的人,让她如何接受?
“每个人都必须接受自己的出身。”沈婉蓉提醒,“霜儿若是愿意重新考虑你和陆清容的关系,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你身世的事。”
“不必了。”她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沈霜照决绝地打断了,“我说过,我是绝不会做出影响我和她关系的事。师父还是乘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她看向沈婉蓉的眼眸里尽是戒备,此刻,她要提防着所有人,提防着他们劝诱她离开陆清容,背叛陆清容。
“霜儿,你疯了。”沈婉蓉平静地说,不再理会她,话落,她便平静地离去。
牢里很快又静默下来,沈霜照靠着墙角蹲坐在地上。她捂着脸,心中倏地懊恼起来,她做了什么?杀了张善,害得陆清容负伤入狱,还与师父翻了脸。自己一步步地将局面弄糟,如今她除了在这里自恼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陆清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
沈婉蓉刚踏出牢外,就有人小跑着过来报告,说是今日捉到的刺客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若非狱卒提起,沈婉蓉倒是快忘了除了陆清容,今天还抓到了另外一个。她这才觉得不对劲,那刺客是冲着沈霜照来的,陆清容先前又与刺客打斗,很明显刺客与陆清容无关。那么,又会是谁?赵越瑶吗?
自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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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深夜,乌云随风略过圆月,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息。
仍是之前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只不过这次的手下换了一个。
“主上,属下听说玄明已在狱中自尽。”他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对着与黑漆漆的土地皱眉与悲伤。
女子藏在斗篷下,看不出她的身形。她垂着眸,不冷不热地说:“任务失败被俘便要自尽,这是自小我就教你们的。可听你的口气,似乎话里有话?”她的语调扬了扬,但语气仍是冷的。
“不……属下无话可说。”男子垂下的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土,似在隐忍内心的低落情绪。
“没有话说就闭嘴。”女子极快地接了他的话,“玄明死了,原本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主上要我再去杀沈霜照?”
女子抬眸望着夜空中的圆月,漂亮的月色却在她眸子里倒映出了诡异的颜色,她微启双唇,唇间幽幽地飘出一个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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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身体好了大半,只是因为之前病得太久致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状态和面色都不及原来好。秋蕊扶着她到院子里散步,秋意渐浓,院子里种着的花花草草都枯了大半。凌烟触景伤情,心中戚戚然:“才几日没照看它们,再见时就已经枯萎了。”
“小姐莫要伤怀,再等上几个月,它们又重新长出来了。”
凌烟无声地叹气:“是会发芽开花,可惜的是即便长了出来我看到的也非是原来的模样了。何况是人,死了一次又岂能活过来?”说到这里,她不由地想起沈霜照,一阵惋惜。
“小姐可又想到了沈霜照?”
凌烟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双眉却是皱紧了几分。
秋蕊见她这般难过,自己也跟着失落起来,嘴上倒还是试着安慰她:“沈霜照的死虽说与小姐有脱不了的干系,可是几年前小姐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一命,算起来倒是两不相欠了。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莫要再自责了。”
凌烟转过身,伤感地说了句:“这种事岂有两不相欠的理?若真要说两不相欠,那也该是我救她一命,她救我一命,而非害她丢了性命。”
秋蕊无言以对,她咬了咬下唇,垂在身前的两手手指绞在一起,泄露了她心底的纠结。
凌烟自顾自感伤了一会儿,觉着外面风大身子受不了,便想回里屋去。她一转身,恰好将秋蕊怪异的表情看在眼里。她问:“怎么了?”
秋蕊躲避着她的视线,试图扯开话题转移凌烟的注意力:“小姐,我扶你进去。”
凌烟却站着不动,丝毫没有要挪步的意思,她凝视着秋蕊,试探着问:“秋蕊,你可有事瞒我?”
“没……没有。”明显的底气不足。
凌烟倒也没再追问,只道:“我与你自小就相伴,对你,我素来坦诚相待。若说天底下我还有信任的人,那便是你了。”
秋蕊哪受得了这样的话,凌烟的一招“以退为进”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她顿时心生愧疚,低下头:“小姐,并非是秋蕊想瞒你,只是前段日子你的身体状况堪忧,一来我早已将此事忘了,二来我也怕说了你过于激动,身体承受不住。”
“所以,究竟是何事?”凌烟有些不耐烦地追问。
“是沈霜照……”秋蕊的声音弱了许多。
凌烟蹙眉,转了转眼珠:“她……”
“沈霜照没死。”
……
是夜,凌烟端坐于案几前,屋内的烛光将她的面庞照得有些发黄。
秋蕊轻声劝道:“时辰不早了,小姐还是快些歇下吧。”
凌烟的下巴微微扬起,侧脸的线条显得更加漂亮。她的声音凉凉的:“我在想一些事。”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夜凉如水,小姐若是再不睡,我担心你又要受风寒了。你的身子还未完全好。”秋蕊的话里掺着浓浓的忧心。
凌烟拗不过她,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我正好有些乏了,你去打些水来,漱洗后我就睡了。”
“好,我这就去。”
秋蕊开了门便出去了。凌烟低下头,脑中仍旧思索着。今夜的风确实大,即便是在屋子里,都还能听见外边风扫过竹林煽动树叶发出的悉索声。她下意识地往窗户望去,却被吓得心中一颤。
那扇窗外便是竹林,若是平常夜里,望过去也只能看见屋外竹子的黑影,可今夜,凌烟却看见了一个诡谲的人影。看那身形,还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深夜里有男子闯进来,凌烟深知来者不善。可还未等她彻底反应过来,那扇窗便被打开,随即,那男人就翻身进了屋里。
凌烟猛然起身,步步后退:“你是谁?要做什么?”
男子穿着一身夜行服,蒙着脸,可是看那身形却能辨认出他即是那夜树林里为玄明的死而难过的男子。
“凌小姐莫要惊慌,在下并非想要伤害你,今夜前来不过是想与你商讨一些事。”
凌烟防备地盯着他:“谁知你是否心怀歹意?”
男子笑了笑:“李家药铺。”
短短四个字,倒是轻易地掀起了凌烟心中的波澜:“你知道些什么?”
男子正要回答,却听见了脚步声。
“小姐……”是秋蕊。
凌烟的视线仍停留在男子身上,冷静地问秋蕊:“何事?”
脚步声戛然而止,秋蕊站在门外:“许是时间太久了,天气又冷,方才为你准备的热水都凉了。又怕小姐等得烦了,我这才特地过来知会一声。小姐再等一会儿,我再去烧水。”
凌烟的眉头依然皱着:“好,你去便是了。”
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秋蕊得了允许便去烧水了。
“凌小姐……”男子唤道。
凌烟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放下怀疑的态度:“你可以开始说你所谓的‘商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