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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苏芮然大吃一惊,顿时脱口而出。
传闻中南宫凌手中有一只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名刺,只有三千人,但其中的每一个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绝顶高手。不过这原先也只是传闻而已,“刺”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个杀手组织。所有的事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所以没有人见过“刺”中人的真面目,更不知道传说是否能当真了。
不过苏芮然瞧着这名为“阿容”的少年的身手,若他真是“刺”中的人,而“刺”中之人也全都如他这般,那么这传言绝无半分虚假。莫说以一敌百,当初她与南宫凌一起面对追杀时,死在南宫凌手下的黑衣人又岂止百人。以南宫凌的身手便是如此,“刺”中诸人想必也不在话下。
南宫凌瞧着她脸上的惊讶并不意外,任何人听闻到“刺”的名字都会是这个表情。
就在这二人沉默的片刻,阿原已沉默的推开。与一开始不同,他并没有施展身法一跃离去,而是先踮着脚尖一点点后退,直到离二人已有些距离,他才转过身,如同寻常漫步一样淡然的埋着步子离开,最后走到马车旁才停了下来。
而就在他转身之前,苏芮然突然抬头注意到他的眼神。
那双落在南宫凌身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且隐晦的情绪。
而此刻,南宫凌的目光却全然落在苏芮然身上,他的眼里已没有了别人,连属下何时退去也毫不在意,只听他对苏芮然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苏芮然回过神来,目光这才又重新落到他身上,心中疑惑更深,她不禁问道:“王爷为何要如此呢?甚至不惜动用‘刺’中人将我挟持到这里,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向来听闻“刺“也会暗地里为皇上做一些事,通常情况下都不会轻易动用。而南宫凌作为“刺”的首领,就连狩猎回京时被追杀身陷险境也不曾见他动用过“刺”中的人出马,若是当时有一两个像阿原这样身手的高手出手,那么她与南宫凌也不用如此狼狈奋力一搏。
只是为何呢……她话音落下,却见向来冷漠寡言的年轻王爷突然抬头,望向满空的星辰。
“为何啊。”他突然喃喃自语,嘴角却在这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听他似自言自语般道,“为了让你输一次。”
“什么?”她惊讶不已,望着南宫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荒谬的理由,又怎么会从向来目的明确的南宫凌口中说出呢?
“你没有听错,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南宫凌缓缓转头,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在告诉苏芮然,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脸上有说不出的惊讶,听着自己再开口,语气却有些结巴:“可是……为什么?”
这一刻,南宫凌的表情顿时变得格外认真起来,只听他道:“因为我从没输过,但却被你骗过好几次,所以这一次,也算是讨回了。”
苏芮然一愣,若非南宫凌亲自开口,她实在不敢相信堂堂淮王爷竟也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事来。不过即便如此,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南宫凌面色一沉,眉头微蹙,顿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苏芮然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臣女只是觉得王爷十分高明,臣女当真信以为真,步步落入王爷的设计之中,今日臣女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南宫凌瞧着她的样子,不禁一“哼”,扭头道:“若是你今日肯来王府这般谢罪,或许本王一高兴晚上就不会派人来了。”
苏芮然一听,不禁面露微笑。心里却是一暖,原来他也在为今日自己的回绝而耿耿于怀呢。虽然今晚的确算得上是被捉弄,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只是微笑着道:“王爷教训的是,都是臣女的不是。”
她如此承认,反倒让南宫凌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寻常苏芮然总是同她唱反调,倒是难得如此顺从。他面露几分尴尬,突然转移话题,抬手指着不远处对身旁的少女道:“其实……让你来也并非只是……你看那里。”
南宫凌的话有些吞吐,苏芮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月色的映照下,隐约可见一片围着过膝柴栏的园地。柴栏密不透风,加上二人此刻是坐在地上的,因此并不能看清柴栏里面的东西。
“那是什么啊?”苏芮然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然而她刚一直起膝盖,突然右手手腕顿时被南宫凌拉住。
苏芮然吃了一惊,有些不解的望向他,却忍不住心跳加速。
然而南宫凌却只是手上一用力,似不让她站起来,苏芮然虽不明白,但却也顺从的又坐了下来。只是感觉到南宫凌的右手一直拉着她的手腕,那手腕上传来的炽热的温度,让她越发羞赧不安,将头深埋在领口,却忘了将手抽回。
而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南宫凌的声音:“抬起头来。”
她心头一惊,断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而也就是在这时,她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突然松手。她犹犹豫豫的缓缓抬头,目光却始终闪烁不停。她以为自己一抬头就会立刻看到他的眼睛,以为此刻对方一定正注视着自己。然而谁知等到她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落定到身旁的男子身上,却见对方低着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火折,以及一截和火折同样大小、颜色形状相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南宫凌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十分专注的打开火折,从那和火折一样形态大小的竹筒状东西的下端抽出一根引线来,用火折中央的火星点燃。他做着这一切时神色自若,一面还不忘对苏芮然道:“你不抬头又怎么能看到呢?”
苏芮然才刚一听到他这话,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瞧他手中的东西被火折引燃,引线在散发着“噗哧”声的火光四射的剧烈燃烧下迅速缩短,和正被点燃的炮仗无异。
苏芮然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心!”说完便下意识的伸手,想要从南宫凌手中将东西给抢夺过来,然却被南宫凌给一把按住。南宫凌一手按住她的瞬间,另一只拿着被点燃竹筒的手高举过头顶,还不等他说话,只听“咻”的一声,一道光芒如离弦的弓箭,朝着天空飞射出去,最终在半空中炸开,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苏芮然忍不住随之抬头,那光芒炸裂之后,没过多久,便有微尘铺面之感从天而降,她连忙将头埋下。刚一低头,就发现原先南宫凌所指的那一片不知包裹着何物的柴栏迅速被人扯开。
苏芮然还没有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从何处来之时,便已见他们带着柴栏撤退,很快又各自分别端着装满炭火的暖喷或宫灯上来。
这些东西被安置在了原先柴栏包裹着的位置里面,分布四处,然后宫灯点燃,整个撤去的柴栏中间的景象便十分清晰的展露在人眼前。
只见那里面,竟然种植了满园的兰花。就着火光依稀看见,园中兰花品种繁多,花色各有不同。但即便如此,也全都是十分昂贵的名品,比如大雪素、小雪素、朱砂兰、满江红、天雨流芳之类的,在外寻常富贵或官宦人家能有一小株已是十分阔绰的事了。更不用说此刻,这里足足有半个池塘大小的土地上种植着大约有上千株的兰花。
这普天之下,恐怕除了深受天子器重的淮王之外,也再无人能有这样的手笔了吧。
而此刻又有下人在一旁煨着炭火,这炭火也十分讲究,摆放需得离兰花有一人高的距离。而对着盆中的炭的把握也十分讲究,要求只有火星即刻,绝不能让里面的炭燃烧起来,否则温度过高就可能会伤到兰花的根本。
温热的空气让这幽兰的香味顿时变得更加浓郁清晰,兰香混杂着淡淡的草香,虽浓厚却不同于香料一般,闻久了更觉神清气爽,呼吸中也伴着兰香,仿佛整个身体和血液里都充斥着散不尽的香味一般。
当真不愧是名品啊,苏芮然不禁在心底感叹,但表面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艳羡之色,毕竟她也是身为相府长女,即便心中再震惊却也要保持着应有的体面,于是她也只是道:“王爷为何会把这些兰花种植在这里?”
南宫凌淡淡回答:“你可曾听闻那一曲幽兰吗?”
这一句话顿时打开了记忆的大门,她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沉浸在脑海中陡然响起的熟悉曲调中,一时间竟忍不住跟着轻唱了起来:“幽兰花,在空山,美人爱之不可见,裂素写之明窗间。幽兰花,何菲菲,世方被佩资簏施,我欲纫之充佩韦,袅袅独立众所非。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
南宫凌惊讶的望着她,他从不曾想到,这个丫头竟能同自己如此的心意相通。世间咏兰之作有千千万万,可偏偏她唱起这首,也正是同自己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他心中突然有一丝从不曾有过的惊喜,仿佛在寂寞漫长的人世间,寻找到一个与自己相仿的影子。
他就这样专注的望着她,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如平静透彻的墨玉,柔软碰撞的双唇如娇柔带露的花瓣,空灵婉转的声音如山间蜿蜒流淌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