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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纵情,第二日早晨,裕王和李清漪不免就起得晚了。
虽说昨夜里叫了热水洗过,可李清漪早上起来,仍旧有些酸痛,免不了要蹙一蹙眉头,抱着被子半天都不吭声。倒是裕王,满脸心虚,忙上忙下的替她揉了揉,时不时凑过来蹭一蹭,好似奸妃进谗言的模样:“反正今日也没事,咱们多躺一躺。”
两人到底是久别情切,难免要说些私密话或者说是傻话——
“那天我和父皇一起去四弟家瞧孩子了,又红又丑,跟猴似的。父皇还非说长得好,要我说,咱们两个的孩子一定比他家好看十倍,不,是百倍......”
“......刚出生都那样的,长开了就好。”
嘴硬的那个想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底气的坚持道:“我还是觉得咱们孩子会好看些。”
......
为着这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裕王还兴致勃勃的把头趴在李清漪的腹上,傻兮兮的笑:“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李清漪实在受不了这“傻爹”——这都一月份了,天寒料峭,她居然被裕王蹭出一身的热汗来。这会儿,她真心觉得,裕王要是真有一天登基了,“从此君王不早朝”这种事他还真的能做得出来的。她抬了手把裕王推开,扬声叫了人进来。
外头的宫人早就等着了,这会儿闻得声响,便推开门掀了帘子进来。宫人手里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训练有素的分别分作两边,井井有条的服侍着李清漪和裕王起身。
裕王用青盐和热水洗漱了一遍,一边展开手由宫人服侍更衣,一边和李清漪说话:“你今日有什么打算?”
李清漪洗漱过后,稍觉舒服,顺手摸了一把自己似乎有些打结的乌发,随口应道:“我大姐好像病得厉害,我正想着去瞧瞧。”
裕王见着她那缕握在手上的乌发油亮柔顺,更衬得纤手白皙如美玉。他心里痒痒的,不禁脱口而出:“我陪你去?”
李清漪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摇头笑道:“殿下还是去西苑陪陪皇上为好,”顿了顿又道,“昨日不是说过了吗?宁平公主和景王先后有喜,皇上正是欢喜之时,正好可以借着这两事和陛下说一说王府赈灾之事。”
如今地动刚过,不少灾民拖家带口的入京来,除却路上死的,因为救赈不利而冻死饿死的不胜其数。昨日李清漪与裕王从西山回来得路上便见着许多衣衫褴褛的灾民,虽说官府已是开了粥棚但到底供不应求。眼见生民受难,流民之苦,无论是李清漪还是裕王,都起了怜悯之心。
只是,裕王这个身份,就算他是好心救济灾民,要是不和皇帝说一声,皇帝一贯多疑多思,难免要怀疑他是“收买民心”。再者,裕王府本就不甚宽裕,此事真要做起来,不仅招人眼还有心无力。故而,这事必得要拉上景王府以及宁平公主府——既能分担银钱和外头的眼光,也能显得裕王的兄弟情谊。
裕王昨日和几位先生商量的亦是这事。
裕王这才想起这件正事,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他已经更完衣服,只头发还未束起,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乌发如泼墨,神态温温,犹如古诗词上温玉般的君子。他上前几步,接过如玉手上的玉梳子,反倒十分认真的替李清漪梳了梳发,发自内心的感叹道,“你这头发生得真好......”
一众的人固然都毕恭毕敬的低着头不敢直视,但李清漪还是忍不住往边上瞥了好几眼。她退开一步,握住裕王的手,劝道:“皇上一贯起得早,西苑离这的路也远。王爷不必等我,还是早些用膳,早点去西苑。”
裕王闻言大扫其兴,恹恹的垂下眼,只是拖着声调“哦”了一声。他十二分不舍得把手头的梳子还给边上等着的如玉,口上道:“那我先走了......”话声落下,脚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仍旧抬眼看着李清漪。
他肩膀绷得有点紧,薄唇抿着,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清漪。
一副“宝宝不高兴了,要亲亲才行”的模样。
李清漪既是好气又觉好笑,看了眼周侧伺候的人,踮起脚在他颊边落下一吻,笑道:“早去早回,我等你一起用晚膳。”这个时候去西苑,再陪着说会儿话,说不得就能在西苑用顿午膳。
裕王眨眨眼,心痒痒的看她,悄声道:“我还要......”
李清漪在家带过妹妹,知道孩子最是惯不得的,同理可证:丈夫也是惯不得的。所以,李清漪再没有理裕王得寸进尺的要求,敛首垂眉,自顾自的打理起有些打结了的长发。
她安静的模样,更像是一幅画、一首诗,美得理直气壮。
裕王恋恋不舍的来回看了一遍,最后只得磨磨蹭蹭的出门去了。
念着今日要去谢家看李清闻,李清漪便打算便衣出行,故而也没令人挑那些华服,只叫左右拿件简单素净些的。如英挑了半天儿才拿了一件白底绣黄蕊紫瓣梅花的袄子,襟口镶绣云纹紫边,下身配明紫色棉裙。这颜色虽显庄重却也未免老气,但因着李清漪肤色极白,容色甚美,反倒更显神容端美,凛然而不可直视。
如玉打开妆匣,捡了一对玛瑙粉耳坠和一整套的碧玉珠花替李清漪带上。
虽说都是按着简单的来,但是等她一切妥当,也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屋内刚刚丢下去的香块的香炉也袅袅生出烟气来,裕王也已经赶着出门了。
李清漪慢悠悠的喝了碗椰汁燕窝粥,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块奶油卷,长眉轻轻蹙起,似乎有些发愁。
丁嬷嬷和如玉等人只以为她是忧心王爷之事,暗道王爷和王妃果真是夫妻情深。唯有如英感同身受,十分理解:一定是想喝慈和做的白粥了!
因为是昨日交代过的,府上的马车早已备好,待得李清漪起身去谢家,自是一路的畅通无碍。
按理,李清漪这般身份,去谢家自然要早早去说一声也好叫谢家上下有个准备。但是李清漪本就不大喜欢谢家又实在担心李清闻的身子,干脆来个不报而去,正好瞧瞧情况。
谢家算是殷食人家,虽说谢老爷去得早,但他留下的家财却也不少,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惹得谢家族里动心。再者,谢俊成年纪轻轻中了举人,前途无量,谢家族里几个老人便有意和解,时不时的便帮衬一二,送些东西银钱来,时时有人来说话奉承。故而,王氏虽是寡妇,日子却也很是舒服——有钱有闲,买了几个小丫头身边伺候着,儿子儿媳又都被管得牢牢的,现今又得了乖孙,再没有不如意的了。
这日,李清漪的马车到谢家院子门口的时候,王氏正坐在自己屋里的榻上逗弄孙子。这可是他们谢家的乖孙,王氏怎么看也看不够。
正所谓老小孩,人老了就有些孩子脾性。王氏抱着孩子,见他眯着眼就快睡过去了,便忍不住笑着凑上去亲一亲,惹得孩子睁开眼撇嘴要哭,连忙又摇摆着哄他。
按理,一岁多的孩子是该说话了。可这孩子却仍旧只会哭,王氏一逗一哄,孩子脸都憋红了。
王氏却玩得高兴,一边笑一边和身边的梁婆子道:“这孩子机灵,就和俊成小时候一样!不像他娘,一棍子打不出半句话。”
倒是她身边伺候的梁妈妈有些担心孩子,委婉劝了几句:“小少爷如今长身子,也沉了。您身子不好,抱了一早上,该歇歇了......”她是王氏的奶妈的女儿,自小和王氏一起长大,颇有点儿真感情,故而也很能说几句实话,“都说血浓于水,到底是亲母子。您不叫少奶奶看孩子,是不是有些不好?”
王氏把手上的孩子递给边上等着小丫头,嘱咐一句:“小心些,别摔着啦。”然后才转头继续和梁妈妈说话,“这事你别管!是她自己身子不好,成日里的起不了床,我这才替她照顾一二。哪里去说,都是我这个婆婆在理!”
梁妈妈叹口气,端茶给她:“您一片慈心,家里头谁不知道。只不过那头还有个裕王妃,可不得仔细些。”
茶汤正热,王氏掀了茶盖撇一撇茶沫却没喝,笑应道:“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有个裕王妃在,我才要把孙子抱到这儿来呢.......”她一双吊梢眼精光内蕴,显得十分精明,笑起来时脸上皱纹缓缓舒展却颇为慈和,只是声音依旧轻薄的就像是能刮出血来的刀片,“孩子在我这里,才能压得住她,好叫她不要借着裕王妃的势生事。要不然,我还能拿什么来拿捏她?”
在王氏看来,婆媳之间本就是东风和西风之争,可是半点也不能让。否则,这家岂不是要变天了?!
梁妈妈实在是担心:“就怕少奶奶把事情告去裕王妃那里,咱们......”
王氏把茶盏往桌面一拍,扬起脖子,厉声道:“她敢!”
话声还未落下,外头守门的小厮已经把事情报了上来:“太太,裕、裕王妃来了!”
王氏本还红润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慌张起身,声音绷得发紧:“赶紧的,把小少爷给我抱过来,咱们一起去迎裕王妃。梁妈妈,你去和少奶奶说一声,省得她病里犯糊涂,在王妃跟前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