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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炎帝现身慷慨激昂一番,与众仙同饮几杯,大殿中的氛围明显不一样了。
吴妄能感受到,周围之人散发出的热切,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到边疆,冲到那无边无际的凶兽巢穴浴血奋战。
就比如身旁的季兄,此刻他道心震颤、满脸通红,兴奋地不断攥起小拳头。
当真怕这家伙扭头给自己两拳。
‘都这么激动作甚?’
吴妄略有些不以为然,究其原因,应该是跟神农老前辈太熟;老前辈突然这么正经,有点不太适应。
仔细想想,人皇立志北伐,天宫岂会坐以待毙?
上辈子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卧薪尝胆的典故;
老前辈如果真的想北伐,应是暗中积蓄力量、找其破绽重拳出击。
此时总给吴妄一种故意造声势的错觉。
这波啊,神农前辈必然又在五层开外;自己一个小小的北野少主,心计城府自是比不过人域人皇,也不必多想什么。
不多时,神农炎帝身形自云雾中缓缓消散,只留下了八位重臣与众人仙同饮。
大殿之内顿时活泛了起来。
有仙子呈舞,有金甲仙兵耍剑,一个个助兴表演依次登场。
吴妄与季默、泠小岚聊着女子国之事,虽然是彼此传声,但说话时也各自注意称呼,避免暴露了吴妄的身份。
妙长老身旁不知不觉多了一群男修,大半都是假装路过,小半似乎是相识,凑向前含蓄地打个招呼。
妙长老自饮自酌,全不搭理,身旁渐渐多了些宝物、礼盒,也是不去看半眼。
这比碰瓷什么的,来财快多了。
正聊着,吴妄突然眼前一亮,笑道:“茅长老?”
几人顺着他目光看去,立刻看到了那一袭银白铠甲、满头银发的天仙境,腰间挂着【仁皇阁大荒人域浮玉城三花巷分阁阁主】的玉牌,竟是那般耀眼。
“宗主!”
茅傲武兴奋地喊了声。
吴妄却扭头看了眼大长老,淡然道:“大长老,卖友求荣罪该如何?”
大长老认真思考一阵,言道:“吊起来打一顿。”
“抓去船上。”
“是,”大长老应答一声,起身走去茅傲武面前,在茅傲武还没回神之际,一巴掌拍在茅傲武脑壳,打出几只回旋的小鸟。
随后,大长老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对看过来的那群仙兵点头致意,拖着茅傲武的一只脚,走向了大殿北侧出入口。
“小插曲,小插曲。”
吴妄招呼几人继续喝酒,笑道:“人无信而不立,门无规而不兴,是时候该搞一波门规细化了。”
季默竖了个大拇指:“无妄宗主当真威风呀。”
“见笑、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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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碰一碰酒杯,而后一阵啧啧轻笑;侧旁泠小岚目中满是嫌弃,但吴妄酒杯凑过来时,也是遥遥示意,举杯同饮。
季默嘀咕道:“别让泠仙子喝太多,这般场合,突然蹦起来悟道就不好了。”
锵!
一把仙剑出鞘半寸,季默瞬间躲去吴妄身后,三人在那好一阵笑闹。
那妙长老偶尔瞥过来一眼,也只是淡定地自饮自酌,身旁的礼物已堆成了一人多高。
热闹是他们的,她只是觉得有些吵闹。
日夜轮转三回,宴过酒意渐消。
仁皇阁阁主宣布此次人皇宴就此落幕,众修士起身行礼,齐齐退场,各自走向离着最近的殿门。
吴妄心底盘点着此次收获。
得知小精卫安然无恙,且用的是蕴灵之法重塑仙躯,这让他已是心底没了疑虑;
主持了三局试炼,这让吴妄有些小遗憾。
他给神农前辈出这般主意时,一半是讽刺神农前辈试炼套路老旧,有些骑虎难下,一半……怀念起上辈子的美好时光,想趁机耍一耍。
可惜,完全没有下场的机会,老前辈不让他去跟人争。
因此而编造出的‘器灵’身份,吴妄总觉得后面或许会帮自己捞点好处。
此行也算不虚。
踏出大殿,季默道:“我已是跟家里人告了假,准备去你们魔宗小住几日,如何?”
吴妄笑道:“自带铺盖就可,茅屋还是有一二间的。”
“我便不去了,”泠仙子略微皱眉,依然有些欲言又止,“无妄道兄,你在魔宗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还需护持自身、洁身自好才是。”
吴妄忍不住传声问:“仙子你莫非是跟魔宗有仇?”
“此事今后有机会再说吧,我且回宗门,稍后可用传信玉符多联络。”
泠小岚微微颔首,刚要拱手告别,却听一旁季默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冒出一句粗鄙之语。
吴妄和泠小岚,以及身后的妙翠娇、灭宗二弟子,同时看向了季默所看的方向。
那里,一道身影坐在竹椅上,竹椅被四名模样相同、身段相近的少女抬着,左右各有白衣侍女抱梅捧剑。
一缕微风吹过,那竹椅上端坐的男修长发与发带共舞,略显阴沉的英俊面容露出淡淡笑意,嗓音虽清润,却带着一股再明显不过的嘲讽之意。
“呵,季大公子这次怎么空手而归?”
林家林祈,此次三名获胜者之一。
吴妄眉头微皱,这个过于骚包的家伙有点目中无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此处,也不怕被十凶殿盯上搞他一波。
季默手中多了一把折扇,淡定地打开,笑道:
“林公子虚长我这十多岁,也并未完全荒废嘛,此次能凭借登仙境修为、三十六把仙宝,拔得第三局头筹,当真厉害。”
林祈微微眯眼,略微做了个手势,四位侍女将竹椅缓缓放下。
数十点仙光自这四侍女袖中飞出,各自化作一把把仙剑,悬浮在了林祈身周;林祈抬手点出一指,这些仙剑当即蒙上了一层火光。
周围已有不少修士停步注视,但都离着远远的。
季家跟林家都是边疆将门势力,普通宗门自是招惹不起,大宗门也要退避三分。
林祈冷笑道:
“虽说得了炎帝令该藏身匿迹,就此专注修行,但贫道左思右想,总是心有不甘,特地来寻季公子显露显露。
看,这火之大道如何?
季公子,你我不如再续当年之争,此地刚好有这般多的同道,你我分个胜负,也算给这段恩怨画个句点。
毕竟以后,贫道总不能多看你这般平庸之徒。”
林祈此言一出,不只是季默火冒三丈,不少年轻修士也是面色难看。
冒火归冒火,季默却并未一口应下,只是瞪着林祈,不断思索对策。
打,季默是打不过的,对方不只是空有登仙之境,更是有诸多宝物,与众高手切磋磨砺出的斗法技艺,此前在千人混战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实力。
被林祈嘲笑挤兑几句,固然是丢了面子、丢了季家的脸。
但如果在仁皇阁总阁,当着这么多人域高手,甚至人皇陛下的面,自己败给了林祈,那对季家而言,更是难言的苦楚。
季默暗自攥拳,却是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道:
“恭喜林公子了。”
言罢就要转身离去。
“哎,季兄?”
忽听一声轻唤,季默有些紧张地看向吴妄,想提醒吴妄此时莫要站出来;但季默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到了吴妄眼底的笑意。
就听吴妄问:“你跟这家伙在哪结的愁怨?花楼吗?莫非是他夺花魁没夺过季兄,心底有些嫉恨?”
两人目光对视,季默撇了下嘴角,扯开嗓门,笑道:
“无妄兄你可抬举他了,就他这两条腿离不开椅子、走到哪都要人抬的架势,去花楼赏花吗?未免被姑娘们耻笑。”
吴妄打量了几眼林祈,笑道:“别这么说,我看人身子骨还是挺硬朗的,就是阴气重了点。你说这炎帝令修火之大道,不是要阳气越重越好吗?”
一旁泠小岚淡然道:“火道也分阴阳。”
季默没忍住笑出声,周遭有不少仙子、仙男、大叔、老妪露出笑意。
此刻,季家、林家各有高手现身,但小辈有矛盾,他们若直接站出来便是输下了这一阵,只是在暗自较劲。
那林祈面容阴沉如水,目光盯着季默,以及季默身旁的吴妄、泠小岚,冷然道:
“季默,你当真就改不了靠女子出头的习惯,不知泠仙子何时嫁入季家?”
泠小岚淡然道:“你活着自是看不到这天。”
“哎,仙子不能把话说的这么死。”
吴妄笑道:“世事无绝对,万一这林公子有意成全,现在就拿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你们两个成亲拜堂,不然他死给你们看,那咋办?”
季默有点跟不上思路。
但泠小岚禁不住抬手扶额,叹道:“林公子这般行径与我自是无关,只是可惜人域少了一位炎帝令持有者,阴火之道其实也蛮不错的。”
“咱们不可如此妄议炎帝令,”吴妄正色道,“这毕竟是人皇陛下传承的大道,炎帝令持有者作孽,不能上升到火之大道上。”
泠小岚微微点头,也道:“不错,道则是无辜的,只是修道之人有了好恶罢了。”
“够了!”
那林祈满头黑线,猛地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冷然道:“泠仙子,还有你这无名之辈,今日贫道就与你们二人,手、下、见、真、章。”
吴妄纳闷道:“这不是你跟季兄的恩怨吗?”
“你们三人一起来吧!”
林祈身周仙剑发出阵阵颤鸣,他咬牙骂道:“我定会手下留情,不让你们太过狼……”
“这莫非是什么算计?”
吴妄啧啧称奇:“你是林家公子、炎帝令持有者,这身份太过尊贵。我呢,只是一家排行七十六位的魔宗宗主,普普通通,没什么特长,季兄也没炎帝令。
若我们打伤了你,你事后反咬一口,说我们蓄意谋害人皇继承者,这该如何是好?”
林祈目中满是精光:“你说如何?”
“你立字据。”
“好!”
林祈大手一挥,自袖中拿出一只布帛,临空写下大段话语,落下了自己的名号。
布帛飞来,季默向前两步,立刻抬手写下自己的名号。
季默看着面前的字迹,轻轻呼了口气,目中满是决然,低声道:“无妄兄、泠仙子,这一仗让我自己来……”
嗖!唰!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突然在季默身后窜出,竟贴地疾飞,直扑林祈身形。
林祈嘴角露出少许冷笑,双目中仙光绽放,三十六把仙剑齐齐颤鸣,目光死死地锁定泠小岚。
吴妄前冲的身影慢了半瞬,突然面露惊恐之色,目光看向林祈身后,大喊一声:
“十凶殿奇袭!”
林祈豁然起身看向身后,早已散出去的灵识却未察觉到异样。
他身后的云海安安静静,哪里有什么斗法的景象?
正此时!
泠小岚剑鞘砸来,吴妄双目中闪过紫色光亮,神念凝成棒槌依附于泠小岚的剑鞘之上,二者几乎重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砸向林祈脑后。
林祈浑身仙光绽放,泠小岚的剑鞘被阻;但下一瞬,林祈闷哼一声,竟是头晕目眩,元婴不断震颤,有一瞬呆滞。
神念强冲!
便是修为较高的仙人,若没有仔细观察,也辨不出发生了何事。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泠小岚素手摁压,一个硕大的【封】字镇在林祈头顶。
吴妄身形也已赶至,一脚踹在林祈胸口,一股纯粹、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神念,狠狠砸在林祈此刻全无防备的元婴上。
叮铃铃——
那三十六把仙剑瞬间散落在地上。
六名女子还想向前营救,却被泠小岚甩出去的几朵莲花直接逼退。
季默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吴妄那大脚丫子踹个不停,看着泠小岚皱着秀眉,脚上包裹着厚达半尺的法力,犹自朝着地上那人的嘴巴踩去……
不知为何,季默眼圈有些泛红,端着袖子抹了把泪,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三人一阵拳打脚踢,那竹椅被踩烂,那白衣美男捂头并腿,已全无反手的机会。
最磨人的,还是夹杂在拳脚中的三人话语。
泠小岚嗓音清清冷冷,说的是:“我便没见过这么狂妄的登仙境,这比凶兽好推多了。”
季默发出阵阵怒吼:“让你丫的算计!再派人陷害!糟蹋了那么多女子的清白!你把女子当什么了?呸!懦夫!”
“各位可看好了!”
吴妄踹人还不忘对周围拱拱手:“是这位林公子要我们三个一起上的,我修道这么多年,还没听见过如此荒唐的要求。”
林家有十数位高手眼见此景,立刻紧张地想要向前,却被季家一群女眷拦在半路,若非大群金甲仙兵冲过来,这两家怕已是大打出手。
各处仙人有些不忍直视,几位仙子嘴上念着这般太过暴力,却是目不转睛看着此地情形。
片刻后。
吴妄看着地上那面目全非、气息损耗却不多的猪头,淡定地拦下了季默。
“季兄好了,好了,再打下去不利于人域团结。”
季默当即收手,喘着粗气对吴妄呲牙一笑,看了眼林家之人,骂道:“你们家公子我打的!不服就来季家找我!”
泠小岚传声道:“若这家伙报复无妄道兄,又该如何?他不是最小肚鸡肠了吗?无妄道兄势单力薄,恐怕难以应对。”
季默有些担心地看向吴妄,目中划过几分凶光,手中多了一把紫光小锤,就要一不做二不休,今日直接摁死这对头。
这让暗中看戏的一群老仙着实捏了把汗。
“季兄不必担心,”吴妄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传声道:“尽管打,尽管踹,只要不伤他修道之基,自有人帮我们收拾残局。”
他话音刚落,就听侧旁大殿中传来一声呼喊:
“仁皇阁中休得放肆!把打闹的四人都带回阁内羁押!”
吴妄与季默对视一眼,两人各自大笑几声。
也不必吴妄叮嘱,季默立刻对自家姑姑传声,让他们派人护好灭宗。
泠小岚却是微微皱眉,淡定地抱怨一声:
“我这又要被师父骂了。”
殿前站着的那两位天衍玄女宗的超凡高手,同时对泠小岚露出少许温柔笑意,示意她不必担心。
还有位老妪学着吴妄此前打过的手势,在袖中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啸,却见一红一银两道流光飞速窜来。
大长老一声怒吼:“何人敢欺辱我家宗主!”
话音还未落,两人立刻被一群金甲仙兵团团围住,凶横气焰瞬间弱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