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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手持燕府,陛下手持建文朝,再次对弈。
但是于谦也是输的一塌糊涂,撑了一百三十个回合,就被朱祁钰秋风扫落叶一般,打出了【燕府覆灭】的结局。
太宗文皇帝当年起兵清君侧,即便是于谦可以事事料敌于先,但是依旧不是朱祁钰这个臭棋篓子的对手,苦撑也没撑多久,最终败北。
这次兴安一场雨没下,陛下还是赢了,而且赢得摧枯拉朽。
于谦的军事实力在兵推棋盘山,已经是顶尖的了,就是杨洪和于谦下棋,不在山外九州,杨洪也不敢说自己必胜,两人也只是五五开的局面。
但是于谦也打不出太宗文皇帝的大胜局面来。
地方藩王造反,从古到今只有一个燕府成功,地方割据,偏安一偶,打朝廷一整盘棋,太难打了。
襄王朱瞻墡虽然不见得是个人中龙凤,但绝对不是个笨蛋,他选择纳税而不是造反,是有根据的。
即便是朱棣,当初造反的时候,其实也没想能赢,要不还要装疯卖傻?
朱祁钰手握建庶人,狠狠的赢了两把,于谦不再下了,即便是没有天火、地裂、山崩,他也赢不了陛下。
建文朝相比较燕府,实力太强了。
“陛下,臣告退。”于谦不能总陪着陛下下棋,今天主要是论政,陛下钦定风宪谏台之规,立法之事儿,初步草拟已经定完了,会随用随补。
大理寺卿薛瑄,会随时奏禀,直到试行结束,会成为定例,依法纠治便是。
一个小黄门脸色煞白的跑进了讲武堂的聚贤阁,惊慌失措的说道:“陛下,陛下,快会泰安宫看看吧,皇嗣他…病了!”
朱祁钰脸色立变,低声说道:“泰安宫立刻落锁,未有诏命,不得擅开。”
“卢忠。”朱祁钰的神情还算平稳,但是语气稍显急促的说道:“立刻带领五城兵马司,将九门落锁,若非诏命,不得进出。”
“兴安,随朕回泰安宫!”
朱祁钰来到马厩,那匹矮脚马看到了朱祁钰急匆匆的赶来,立刻从马厩之中跑了出来。
“律律!”马显然察觉到了大皇帝陛下的焦急,马蹄极踏,马蹄铁和青石路面崩出火星,直奔着泰安宫而去。
缇骑从锦衣卫快出,直接接管了整个五城兵马司,将城门全部下锁。
如此变动群臣惊骇,但是泰安宫门紧闭,他们也无从猜测,惶惶不安。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朱祁钰狂奔回了泰安宫,没有理会跪到一片的宫人,风风火火的奔着侧院而去,陆子才和欣克敬两个郕王府旧医,已经到了泰安宫内。
“怎么回事?”朱祁钰面若寒霜的问道。
泰安宫里里外外,有十骑天子缇骑镇守,所有宦官一应差遣,都是朱祁钰的心腹。
这是他的地盘,他要知道为何生病。
最近在大规模的京察,难道是有些人铤而走险?
但是泰安宫宫宦人数本就不多,不应该才对。
皇后有了身孕,直到诞生,群臣领百事大吉盒的时候,才知道。
陆子才低声说道:“陛下,臣看过了,是黄疸,新生子多见,三五日本该下去了,可是这已经七日了,依旧未退。”
朱祁钰稍微松了口气,闭目良久,不是有人下毒,更不是有人捣乱。
虽然松了口气,但是他还是眉头紧皱的说道:“怎么能治好?”
陆子才满脑门的汗,他其实很想说,不用治…过几天就好了。
小孩子吃药,那是能不吃就不吃,尤其是六个月以前。
但是陛下如此森然的问,他深吸了口气说道:“陛下,不用治。”
说这话是要胆气的,陆子才实在是大胆至极。
但是他是医生,上次稽王府的事儿之后,兴安拿着大元宝去还给他,陆子才和欣克敬都知道了陛下对太医院的意见,那就是莫问国事,专心医术。
陆子才跪倒在地,俯首帖耳的说道:“陛下容禀。”
“黄疸大要有四,阳、阴、表、胆,胆伤则胆气败,而胆液泄,故为此证。”
“胆液为湿所阻,渍于脾、肾,浸淫肌肉、溢于皮肤,色如熏黄,方为胆疸。”
“皇嗣尿、痰、泪液及汗,皆无黄染,臣以为,不必用药,不必惊慌。”
“实在不行,晒晒太阳…”
陆子才前面说的大义凛然,后面还是有点怂了,给出了一个晒太阳的法子来。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极为厚重,写了半截的《解剖论》递了上去说道:“第一百七十七页,五脏六腑,胆篇,有四征九例可循。”
朱祁钰拿起了那本满是墨迹,充满了褶皱的解剖论,翻到了一百七十七页,看到了陆子才写的内容。
朱祁钰更看到了陆子才的辛苦,这厚重的手札,就是陆子才、欣可敬以及太医院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血之作。
“起来说话。”朱祁钰不是暴戾之人,而且很讲道理,虽然所有的朝臣们都不这么认为。
陆子才作为太医院的医生,既然说的有道理,他自然不会降罪。
这本书,一共六七个笔迹,陆子才和欣克敬乃是主笔,而且很多墨迹一看就是夜里写的,可见陆子才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奉诏剐人以来,真的很用心。
朱祁钰认真看着那些画好的图例,眉头紧皱的说道:“肝内、肝外、肝胆、肝管、胆总管等,发生阻塞或胆汁郁积,就会胆液阻塞,渍于脾、肾,甚至尿黄染?”
“成丁也会有此病?”
陆子才赶忙俯首说道:“面黄肌瘦,即为此病,弥留之际,面若金纸,皆为胆汁外溢,还有的肝胆病变,尿极黄,也为此病。”
陆子才天天和仵作、画师、太医院的医倌们,面对死亡,他其实对生死已经有些淡漠了,他更怕自己这本足以问道称圣、注定名垂青史的《解剖论》写不完。
那才是终身抱憾。
医者仁心,陆子才和欣可敬不怕面对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他们知道,那些场面之后,将会有无数人活命。
“那就多晒晒太阳吧。”朱祁钰点头,将解刨轮还给了陆子才说道:“朕得给太医院两枚奇功牌了,你这一本解剖论,我大明得活多少人啊。”
虽然露脸的事陆子才,但是欣克敬在书中也有极多的贡献,而且欣克敬在书里的笔记也很多。
两枚奇功牌,二十余枚头功牌,太医院其余支持的人,皆赏齐力牌。
朱祁钰叮嘱着兴安,将此事安排下去,年终和石景厂的工匠一起授勋。
至此朱祁钰将计划发出去整整六枚奇功牌,对于大明万万人丁而言,此乃两千万之一的殊荣!
全天下到现在就只有二十四枚奇功牌,其中陛下一枚,杨洪自己有两枚。
获得奇功牌的臣工仅二十二人。
“臣叩谢圣恩。”陆子才眼睛瞪得老大,赶忙跪下谢恩,那可是连六部明公都眼馋不已,却始终求之不得的奇功牌。
那一块金子顶多值个大元宝罢了,但是其光耀门楣,等同上阵夺旗!
何等荣耀!
陆子才反应快,欣克敬恍惚了一下,才赶忙跪倒在地上,颤抖不已,已然是说不出话来了。
大明三年录取一百多人的进士,但是大明一年赐下的奇功牌才几枚?
若非京师之战,不足十枚!
陛下至今也仅有一枚罢了。
“起身说话。”朱祁钰示意兴安扶起两人,然后又下旨让跪在院子里的宫人,都各忙各的去便是。
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朱祁钰便不会动怒,他自己去了盥漱室,里里外外洗的干净,才进了汪美麟的房间,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汪美麟。
朱祁钰将婴儿车推到了阳光下,和陆子才说的内容,告诉了汪美麟。
汪美麟虽然依旧是一脸担忧,但是却是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陛下,贤妃千岁要生了,开到了三指,陆院判已经去门外候着了。”兴安在房门外高声喊道。
朱祁钰一愣,便准备过去看看。
汪美麟轻轻拉了一下朱祁钰说道:“陛下,李贵人这入宫都三个多月,这盼星星,盼月亮,也该盼到陛下了吧,陛下当初在掖庭圈点,这却是始终见不到陛下,实在是有些心急了。”
汪美麟是国母皇后,陛下这样有些厚此薄彼了。
朱祁钰点头说道:“啊,朕知道了,等朕忙完了这段时间,把她给忘了,朕先去贤妃那里看看。”
他还没走到贤妃的院子,就听到了一片的恭喜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个千金公主。”陆子才今天的心情,那真的是翻天覆地,覆地翻天,又翻天覆地。
这皇嗣病了,好不容易说服了陛下晒太阳,这转头贤妃又要生了。
陆子才,是知道泰安宫里两位千岁有孕,但是他可从没说过。
不要命了才说出去,陛下都住泰安宫了,走漏了消息,那是要满门坐罪的,即便是太医院再不讲政治,一些秘密还是要保密的,否则这脑袋第二天就没了。
这贤妃倒是顺利,不过不是麒麟儿而是公主。
朱祁钰倒是乐呵呵的说道:“同喜同喜,兴安,泰安宫上下每人五枚银币,稳婆五十枚,赏!”
泰安宫上下,领的喜钱,可比朝臣的两枚银币还要多。
朱祁钰是颇为大方的,尤其是这泰安宫上上下下,本身就没多少人。
“兴安,准备百事大吉盒和喜钱,明日朝会,放赏。”朱祁钰走进了贤妃的屋子之前,对着兴安叮嘱道。
兴安眨了眨眼,本来以为是公主,就不用放赏了,这还能省不少银子,结果陛下居然说也要放赏。
次日清晨寒风凛冽,五更天的时候,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承天门外聚集了无数的灯笼,确实寂寥一片,无一人说话。
帝一动,我惶恐的氛围下,群臣都心惊胆战的等待着,直到他们看到了陛下,依旧骑着那匹大黑马奔向了奉天殿。
于谦带着群臣来到了奉天殿之前,看到了一如既往的百事大吉盒,都松了口气,感情是好事啊!
于谦接受了大汉将军的检查之后,走了上去问道:“泰安宫又有喜事?”
兴安乐呵呵的说道:“嫡皇嗣染了黄疸,不过昨日已经退了,杭贤妃添了一个公主,赐名朱见芝,陛下让放赏三枚银币,人人百事大吉。”
于谦领了百事大吉盒,暗自砸了咂嘴,陛下居然给公主赐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