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新文已经写四章

十七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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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头司机嘶嘶哈哈了半晌,回头尴尬笑道:“你记得我车牌号啊,我还以为你从前一直没看清呢。”

    钟蕾看得到这男人额边渗出来的汗,心下终于钻进一丝轻松,“我又不是近视眼,记忆力也不差。”

    “那你怎么……?”他说到这里一卡。

    “不投诉你是么?”钟蕾嘴角一弯,只是心里却渐渐溢出苦意。“要不是你,我也遇不到我男朋友。”

    平头司机眼中的惊讶一点点浓郁起来,忽然间灵光一现,他大力拍了拍自己的头。

    “你是说那个半夜飞车那个?嘿,不是我夸自己,姑娘,你真得谢谢我。我还记得那哥们儿开一辆捷豹,长得那叫一个俊,货真价实的高富帅啊!啥也别说了,哥哥今天送你下班回家,就当赔罪!你要是客气那就是瞧不起哥哥。”

    钟蕾默然。她不想解释说这人随时都有可能被称为‘前男友’,好似不声称,他就永远属于自己;不解释,她就有理由以为一直在一起。

    因为那一场相遇,所以连带着对一辆出租车都产生了感情。上车的时候,她固执地还是坐在了后排座上,手慢慢攀上那不锈钢的防暴栏杆,是哪一根曾经把她的额头撞出血来的?可惜那个晚上她没看清。

    此时才发现,他和她曾经爱过的痕迹实在不多;事到如今,就连给她凭吊的东西都寻不见。手抚在那冰冷的不锈钢上面,坚硬而不可回旋;很早以前,他就在她心里挖了一个无底的空洞,再也填补不上;而她在他那里,迟早将会成为过去。

    这究竟是怎样的缘分?那一夜的开始,是发生在这辆车上;这一天的结束,又坐到了这里。

    爱情总是不公,它的烙印在两个人的心间,总有深浅之分。说什么爱而不得,精致的残忍,然而比这残忍更加残忍,是冥冥中注定你没有爱的资格。

    你可以爱一处风景,甚至爱上一棵树,可你独独没有爱他的资格。

    不用得到、不用说,就是偷偷爱着,都没资格。

    行进中,钟蕾只顾钻研那不锈钢的管子,浑不觉前方道路上的障碍。直到司机师傅一脚刹车踩停下来,她的头险些又撞到那钢管子上面。平头师傅这次非常体贴,回头一望,“没碰着吧?”

    一辆出租车停在前方,挡了个牌子,看上去像是出了故障。大约是熟人,平头师傅打开车门站了下去。

    那一辆车的司机如见救星,“老华,正好!刚从机场回来车坏了,帮我送一下这位客人。”

    平头华师傅带些歉意走回来,“钟律师?加个人,没关系吧?”

    本来加个普通人是没关系,不过当钟蕾看到从前面那辆出租车下来的那位,登时觉得关系相当大。

    李政拖着行李,显然刚刚落飞机;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走过来。到车门旁边,他停了一下。

    “你不用管,就按照齐氏给的金额做投标书。他们既然把金额定这么死,必是取得了内部消息,做这么久这点事儿你还不清楚么?”

    他讲完电话拉开车门,一不留神在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排上的那个人,登时愕然。

    钟蕾尴尬地笑。

    “你这是正赶机场接我么?”李政从最初的惊讶中很快回过神来,嘴角又是戏谑,“还是知道那辆车要抛锚特意来一场美人救英雄?”

    最后,英雄和美人都没回家。英雄提议说,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吃饭。美人犹豫了一下,欣然赴约。

    李政却没有把钟蕾带到传统意义上的餐厅;他们来到的,是一间名曰‘南明’的私家会所。高楼林立的街区,就它一围三层小楼,如果不是这商家太不懂寸土寸金之道,就是阔绰到不屑于将这黄金地段好好利用起来。

    进到庭园内,才知道完全属于后者。

    一围的三层小楼将个院子围出了些许质朴的少数民族建筑的风姿,只是院子里的各式花草植物却珍稀异常。在这即将入了冬的柏塘,灌木长青、花卉盛开,穿过这院子时,身上似乎都带了花香。

    “如果不介意的话,吃饭之前先松松筋骨?”

    随着李政进到包厢,这才看到屋子里赫然竟摆了两张按摩床。钟蕾有点晕,费了很大气力才压抑住大喝一声‘我相当介意’的冲动。李政仍旧等在那里,征求她的意见。他的脸自然而无芥蒂,倒似一切复杂的想法都是亵渎了他的好意。

    “随便。”钟蕾答。

    随便的结果便是更深一步的不知所措。

    钟蕾从里间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李政早坐在沙发上,他的身上也是家居服一般灰色的按摩服,手上举了报纸,舒适而惬意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过来坐,先喝点东西,技师等一下才到。”

    钟蕾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坐了过去。这屋子里除了沙发便是那两张按摩床,她总不能一个人先趴到床上去。

    人刚刚坐定,一杯橙汁端到了她面前。李政再自然不过地靠近,“刚刚你换衣服时服务员来点的单,希望我没有点错。”

    体贴、周到、礼貌、尊重,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件最没瑕疵的艺术品,一直在印证着钟蕾对他良好的第一印象。可就是因为太完美、太无可挑剔,才让人不敢深信。

    就像一汪碧潭,从远处看,清澈、纯净,越近、越深,越触摸不到它的尽头和底限。人所面对的最大的危险,通常是发生在你根本无法确定那是危险的时候。

    钟蕾甘拜下风。

    “你们公司好像跟齐氏集团有业务往来?”

    她问,字字清晰。面前的这个男人,较之齐少聪不知要高出几多等级;在那个二世祖面前,她尚能不着痕迹,可是此时,钟蕾想,沉不住气的那个只能是自己。

    李政毫无意外,似一直在等她发问。甚至说,一抹会心的微笑勾上嘴角,他终于缓缓自嘲道: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好运气。”

    初见第二面便声称自己有了男朋友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姑娘,忽然这样随和而毫无犹豫地接受他的私下邀请,这种事如果一般人会认为是自己交了桃花运,可是对于李政这样的人而言,绝不会乐呵呵、傻乎乎地想当然。

    钟蕾脸上一红,似是身上那件柔软的按摩服也被扒光的感觉;而致命的,是那按摩服下面还是一具拥有不可告人阴暗目的丑陋身体。

    于是这才知道跟太聪明的男人打交道的坏处之一——你的意图他一早知道!什么自认为睿智的小聪明,在人家那里不知经历过几十、几百遭,想装糊涂都很难。

    “我们公司和齐氏联合投标一个工程项目,他们是主投标方,景科舜华负责做投标书。”

    李政端了咖啡杯轻啜,再转过来的时候,脸上仍旧是温和宽容的浅笑。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宠溺的目光,细细打量在钟蕾身上,轻易原谅了她的心怀不轨。只是再开口,却让人如坠深崖。

    “作为一般朋友,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他的嘴角,优雅而笃定地轻轻闭着。他的眼睛,带着置身世外的微笑。终于再没有丝毫掩饰他对她的兴趣,而又静候着把这问题的解答权全部交到了她的手里。

    一般朋友,就不该问太多;想知道的更多,就要想办法突破一般朋友。

    他绝不主动;甚至说就算她主动,也要看他是不是有心情来接受!

    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钟蕾只能致敬退场。换回自己衣服的时间比刚才不知快了多少倍,满面飞红着,抬不起眼。凭白无故自讨了一个大大的没趣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只想尽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人没奔到包厢门口,却被李政扼住了她的手腕。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挺拔高大的身形刹时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钟蕾吃惊抬头,第一次望到他脸上一抹不自然的愠意。与这个人前几次的优雅风度截然不同的不自然,却是唯一一次似是真正流露出作为一个凡人的情感。

    “这是男人之间的争斗,齐家琛和他叔叔斗成什么样都不应该由你插手。”他的手扼得她紧,渐渐痛起来;钟蕾浑不知所措。望着李政那张执着而充满愠意的眼睛,倒莫名想到那个早晨齐家琛一脸无奈对她说‘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却在她一再的坚持下颓然认输说‘没错,是我做的’……

    那个男人,原本也是这样坚定而深沉的一个,原本也该像面前这人一般锋锐无情地制止她的问询,而他,却因为她而一次次放弃原则、妥协着迁就她。心下徒然钝痛,她奋力挣脱;又或是腕上力道太紧,眼泪也渐渐迷蒙双眼。她拼命含着、忍着,万分不情愿却仍旧示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