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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暗道,左二公子带着叶舒楠和雨竹越过一片树林到达一间竹屋。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回去山庄看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世子殿下应该很快就会来跟你们会合。”左二公子说完之后,便欲转身离开。
“谢谢你。”叶舒楠却叫住了他,衷心向他道谢。
左二公子回之一笑,“我们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义气,更何况你还是我妹妹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不帮呢?好了,我走了,你们自己小心点。”
叶舒楠目送左二公子离开,不禁喃喃道:“不知道詹白那里情况如何了。”
雨竹倒很乐观,“姑娘就放心吧,世子打小就在军营历练,比这阵仗大的也见得多了,更何况还有暗卫们在呢,他们一定能脱身的。”
“这几天京城那边有来信吗?”叶舒楠转身在房间里的竹椅上坐下,她需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跟司空詹白怎么突然成了通缉犯,昨天一切不都还好好的吗?那些官兵都在听从司空詹白的调遣,怎么今天突然就上山来围剿了?这变化也太快了。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自从被派遣到叶舒楠身边之后,司空詹白那边的事情雨竹就很少参与了。当初世子派自己过来保护姑娘的时候,就已经跟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以后自己的主子就是叶姑娘。
叶舒楠凝眸沉思,据她所知,每隔几天,司空詹白都会固定地收到京城的来信。那些信大都是隋玉修执笔写的,信上报告一些京城发生的事情。而事发前司空詹白并无任何异常,也没跟自己说过出了什么事,这就说明隋玉修并未在信中提及京中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大事。
皇上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处理政事是不太可能了,但是下个口谕什么的应该还是没问题的,难道是他决定要对澹王府动手了,所以才下了这样的命令?可是他们说的是通缉,既然是通缉那应该不可能瞒过暂理朝政的司空千融吧?那他为什么没有阻止?或者提前写信通知自己和司空詹白也好啊,可是他为何什么都没做呢?
叶舒楠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娘放心,隋公子那里很快就会传来消息的。”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隋玉修不可能不知道。
而此刻的叶舒楠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心来,除了担心司空詹白外,她还担心绮云和雨薇她们……如果这次的事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她们。好在澹王爷离京会好友去了,他应该没有什么事。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可想,因为他们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能等消息传来,看看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才能做好应对的计划。
叶舒楠和雨竹并没有在竹屋里等多久,司空詹白和暗卫们便赶来了,带他们过来的依然是飞临山庄的二公子,后面还跟着左静芊。
看到司空詹白并未受伤,叶舒楠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怎么样了?”
“都说让你放心了,我们这些江湖人都是很讲义气的,那些官兵已经被我们拖住了。”左二公子扬眉得意道。
司空詹白对着左二公子抱拳揖了一礼,“这一次多谢各位出手相助,还请左二公子代我谢过他们。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如果抓不到我们,他们会搜遍整座山的,只怕到时候对飞临山庄也会不利。”
“我们还怕他们不成?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了。”被司空詹白这样郑重道谢,左二公子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左静芊走到叶舒楠的身边,把手里的拎着的包袱递给雨竹,然后看着叶舒楠道:“这是我刚刚匆匆忙忙在你的房间给你收拾的行李,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知道离别在即,左静芊的眼睛里满是不舍,虽然她跟叶舒楠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已经真心把叶舒楠当做她最好的朋友了。
叶舒楠轻轻握住左静芊的手,“多谢了,静芊。”
左二公子看不得这种带着深深离愁别绪的场面,嚷嚷道:“好了,赶紧让他们走吧,一会儿官兵追来了可就不好应付了。”
司空詹白亦是出声道:“没什么可伤感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跟左静芊简单告别之后,叶舒楠跟着司空詹白一起离开了这里,虽然离开了官兵的包围圈,但是前面路亦是不好走,因为他们现在是通缉犯。他们的画像已经下发到个郡县的衙门,就连城墙上也贴着悬赏公告。
好在司空詹白平时为了遮掩自己那张太过出众的脸而练就了一手炉火纯青的易容功夫,经过一番易容,他们的行动也变得方便了很多,只要注意不要露出大的马脚,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所谓大隐隐于市,此时的司空詹白和叶舒楠正坐在位于繁华街市的一间客栈里,叶舒楠站在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向外看去,街市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竟有一种置身在京城的错觉。
“真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泽阳,竟是这般繁华,比之京城亦是不差。”易容后的叶舒楠容貌甚是普通,站在熙攘的人群中,丝毫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那种。
而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司空詹白也易容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任谁从这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上也联想不过他就是传闻中容颜倾城的澹王世子。
“泽阳虽然还没有一个县城大,但因为此地盛产上好的绸缎和软烟罗,所以要比别的地方繁华得多。”正因为这里来往做生意的人很多,所以才更容易藏身,不知道隋玉修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到这里。他至今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使自己和舒儿成了逃犯,就连那通缉令上也没有说明具体的原由,这实在是很奇怪。
这时,他们二人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叶舒楠嘴角微微勾起一笑,伸手关上木窗,转身回到司空詹白的身边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清香的茶水。
下一刻,少年那张干净明亮的脸便出现在眼前,他的后面还跟着气呼呼的雨竹。
“属下没能拦住他。”雨竹低头拱手泄气道。
叶舒楠淡淡一笑,“这小子的赖皮哪是你能拦得住的?”
雨竹狠狠瞪了毓小王爷一眼,便站到了叶舒楠的身边。
“我说你不去找你师父,老跟着我们做什么啊?”叶舒楠笑着问道。
少年径自找个凳子坐下,“师父早找晚找都能找得到,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跟着你们走,说不定还能正好碰上他呢。”
司空詹白瞪了毓小王爷一眼道:“赶紧给我走,你跟在我们身边也太扎眼了,你不知道我们现在是通缉要犯啊?你这张扬的作风,迟早把我们害死。”
小王爷却不理他,眉头一挑看向叶舒楠,“不如你跟我一起回风御国好了,在那里,有我罩着你,你就再也不用这么东躲西藏了。”
这话说得我们世子就不高兴了,怎么着?明摆着跟自己抢人啊。
“小屁孩儿,就你这整天爱闯祸的性子,不连累别人就够好的了。”司空詹白语气凉凉的。
叶舒楠淡笑道:“行了,你就别添乱了,还嫌现在事儿不够多啊?你这小子该干嘛干嘛去。”
“怎么连你都嫌弃我?”毓小王爷满眼的委屈,直直地盯着叶舒楠。
叶舒楠却道:“还装,整天就知道装。不过,你这在装成熟和装可爱之间自由切换的本事,实在值得佩服。小伙子,有前途。”
她的话音刚落下,就见外面有一男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叶舒楠认识他,那是暗卫中的一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隋玉修传消息来了。
毓小王爷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司空詹白也就任他去了,径自拆开信来看,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一旁的叶舒楠心中疑惑,起身上前去看那封信。
司空詹白把信递到叶舒楠的手中,“隋玉修说京城根本就没有异常,皇上卧病已久,平时根本就不见人,现在负责处理朝政的人仍旧是司空千融。”
叶舒楠此时已经把信看完了,信上隋玉修说他已经打探过了,下令通缉的人正是司空千融,可是原因是什么,他还没有弄清楚。
“司空千融到底是怎么了?”叶舒楠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司空千融疯了不成?现在对付自己和詹白,对他有什么好处?
毓小王爷拈起一块糕点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道:“还能是怎么了?澹王府功高震主,要我是昊泽国的皇帝,我也一定要除掉澹王府。司空千融马上就要成为皇帝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啊?”
“司空千融不是这样的人。”叶舒楠脱口而出反驳毓小王爷的话。她知道司空千融有野心,可她也知道司空千融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自己和司空詹白好歹也算是他的朋友,他不会下这样的狠手的。
虽然听到叶舒楠替自己的情敌辩解,司空詹白有些吃醋,但他也知道叶舒楠的话并没有错,司空千融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而且,他对舒儿一直都有情,不可能对她下这样的杀招。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人都是会变的,一个皇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你们认识的是皇子司空千融,而不是马上就要登上皇位的司空千融。”毓小王爷犹自咬着糕点,嘴里含含糊糊地开口。
是啊,人是会变的,可是叶舒楠仍旧不能相信,下令缉拿自己跟司空詹白是出自于司空千融的命令。现在也只能静待从京城传来的消息了,不知道澹王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跟詹白被通缉的事情,仔细想来,叶舒楠觉得有些可笑,谁能想到自己也有成为通缉要犯的一天。
夜晚悄悄地来临,秋夜的凉风带着些寒气。司空詹白取过披风轻轻搭在坐在窗边看书的叶舒楠的身上,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下,顺便取走了她手里的书册。
“能陪我聊聊吗?”司空詹白淡笑着看向叶舒楠。
叶舒楠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司空詹白的面前,“当然可以,你想聊什么?”说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有点多,自己跟詹白都没什么机会好好聊聊天。
“那天你跟左庄主和左夫人说的话……暗卫都告诉我了,不过你不要误会,他们并不是要监视你……”司空詹白似乎在斟酌用词,生恐惹得叶舒楠不高兴。
可是叶舒楠并没有开口说话,表情也是淡淡的,只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白茶盏在看。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压抑,半晌之后,司空詹白终于再次开口,“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有那种病?”而且似乎对那种吸血的病还有一些了解。
她好像一直都知道一些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说出一些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有很多时候,司空詹白都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自己深爱着的这个女人,她的身上好像藏着很多秘密。
司空詹白的话音落下很久,叶舒楠都没有开口说话,她只是微微低着头,手里转着自己的茶杯,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他终究不忍心逼她。
“我知道你一直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忍到现在才问出口,也是难为你了。”叶舒楠抬起头,含笑打断了司空詹白的话。
“我不是想逼你。”司空詹白不想让叶舒楠误会。
叶舒楠伸手覆上司空詹白的手背,“好了,我都知道,我们之间不用解释。”说完这句话,叶舒楠抽回自己的手,向后靠在软垫上,轻声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就从我跟慧妃是怎么认识的说起吧,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这个。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会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请相信我,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其实自己应该早一点告诉他的,但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讲述那些在他听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这样一个刮着寒风的秋夜,叶舒楠对司空詹白说出了她所有的秘密,那些遥远的事情在叶舒楠的脑海里重新开启了往日的记忆。
在讲述的整个过程中,叶舒楠都没有去看司空詹白的表情,直到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才抬头看向司空詹白,那双眼睛里满是清澈的坦诚。
司空詹白的确被叶舒楠讲述的这一切震撼到了,他是一个连鬼神都不相信的人,却从自己深爱的女子嘴里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你……会跟慧妃一样……再回到那里吗?”许久的沉默之后,司空詹白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还有一个亲弟弟,在那个世界,这是司空詹白之前绝对想象不到的事情。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她能割舍得下吗?有一天她也会像慧妃一样,从这个世上突然消失,再也不会回来吗?想到这里,司空詹白的心中便是猛地一紧。
叶舒楠看着司空詹白的眼睛道:“从我选择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放弃了再回去的事情。”虽然自己曾经也犹豫过、挣扎过,但这就是自己最终的选择。
司空詹白站起身来,走到叶舒楠的身边,伸手把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谢谢你,舒儿。”自己曾经在意过她的刻意疏远,原来那时的她正处在艰难的选择中,而自己成了她最后的选择,现在想来,心中多么庆幸、却又多么后怕。
叶舒楠突然很想哭,她想起了她那个聪明优秀的弟弟,那个天才一样的弟弟。但她仍是强忍着,因为如果自己哭了,司空詹白便会对自己产生愧疚,她不要他的愧疚,这是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他来背负责任。
从那天晚上之后,司空詹白和叶舒楠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此事,仿佛不曾谈论过那件事一样,他们只是静静等待着从京城来的消息。
隋玉修的书信传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信上并没有说太多。他说司空千融的一切都很正常,只有一点,就是他最近似乎跟景王妃接触过几次,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叶舒楠微微蹙眉,景王妃?这个女人又搞什么幺蛾子?
“詹白,你说会不会……景王妃她给司空千融下什么蛊了吧?”之前温塔王子不也这么做过吗?说不定他们兄妹二人还真是一个套路,否则,目前的状况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
司空詹白想了片刻之后,盯着叶舒楠的眼睛道:“舒儿你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回京城一趟,很快就回来。”
“要回就一起回去。”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只是每天担心罢了,而且自己也不放心绮云和雨薇她们,虽然她们现在还没事,谁知道那个景王妃哪一天发起疯来会不会动她们。
“舒儿,你留在这里安全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了叶舒楠讲过那些有关她的事情之后,司空詹白就有些排斥她回京城,慧妃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詹白,我想跟你站在一起,而且那里也有很多我牵挂的人啊。”
“啊,还有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京城。”那少年从门外闯进来,嚷嚷道。
最终,毓小王爷还是跟叶舒楠和司空詹白一起去了京城。
在回去的路上,叶舒楠想起在飞临山庄发生的事情,不禁看向司空詹白,“左庄主那个兄长怎么样了?水澄秋呢?还有紫夜呢?”这些事情暗卫们应该去查探过了吧?
司空詹白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紫夜已经死了,她是邪教中人,那些名门正派自是容不得她,更何况她还是寿宴下毒的凶手。水澄秋……被关起来了,玲珑谷已经有了新的谷主。至于左庄主的兄长……被烧死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
“嘿嘿,我倒是想知道那位韦小姐怎么样了。”毓小王爷笑着看向司空詹白,“世子殿下可知道?”
司空詹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他才懒得理会这个专挑事儿的小屁孩儿。
“原来这就是昊泽国的京城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呢?”马车里的毓小王爷伸出头朝外面看着,却是被坐在他旁边的叶舒楠一把拽回。
“我们现在还是通缉犯呢,你给我老实一点,别总这么引人注目,如果你再这样,我可让暗卫把你给扔下去了啊。”眼看着马上就到清尘园了,叶舒楠心里还真有些迫不及待,虽然离开的日子不长,但是感觉像是很久没有见到她们了一样。
“知道了。”毓小王爷心中不情不愿,却还是乖乖应了。
因为提前告知过隋玉修他们到京的具体时间,所以隋玉修早就为他们打好了掩护,几人从清尘园的后门进入,花厅里绮云和雨薇他们都在等着了。
“舒楠!”绮云和雨薇两个人都迎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叶舒楠,确认她没事,这才一起走了进去。
“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这时候京城多不安全啊。”雨薇拉着叶舒楠的手说道。
叶舒楠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咦,这位是……?”雨薇看向一脸潇洒自在的毓小王爷。
叶舒楠回头看了毓小王爷一眼,淡笑道:“他啊,泼猴一个。”然后覆在雨薇的耳边小声告知了毓小王爷的真实身份。
雨薇不禁‘呀’了一声,“原来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混世小魔王’啊。”
叶舒楠闻言盯着毓小王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含笑道:“倒是我小看了你,原来小王爷的名头这样响亮啊。”
毓小王爷似乎一点都听不出叶舒楠话里的讽刺之意,“那是,我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叫的。”
叶舒楠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毓小王爷细嫩白滑的脸,“说你胖,你还真给我喘上了?”
片刻的寒暄闲聊之后,司空詹白他们决定到书房详谈。
叶舒楠一把扯住欲跟上去的毓小王爷,“这是昊泽国的机密,你一个风御国的小王爷瞎参与什么,去后花园捏泥巴玩儿去。”
毓小王爷冷哼一声,“你想让我听我还不听了呢,无聊死了。”说着就转身走开了。叶舒楠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去了书房。
回到自己熟悉的书房,叶舒楠心中格外地安定,看着在座的自己的朋友,她由衷地感觉到似乎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了。
他们并未在书房里呆上多长时间,因为目前他们掌握的消息实在有限,不过这些消息都是跟景王妃相关的。目前也只能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些什么再行动。
因为司空詹白现在是通缉犯,整个澹王府都被围住了,所以他就在清尘园里住下了,当然并未获准住进叶舒楠的房中。
分别了这么久,晚上的时间自然是要留给姐妹叙话的,朦胧的烛光下,叶舒楠跟她们说着自己离开京城后的见闻。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叶舒楠便打发她们回房休息,明日再聊。可就在这时,她们同时听到了从皇宫方向传来的丧钟的声音,那哀声穿过冷意森森的秋夜,响彻在整个京城的上空。
叶舒楠走出房间,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他死了。”
这算不算回来得正是时候,他们刚回来的第一个夜晚,皇上就驾崩了……这也就意味着司空千融要……登基为帝了。
这曾经是叶舒楠的目标,但是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尤其是在目前这种状况下。
丧钟的声音惊醒了整个京城的人,他们都知道昊泽国即将迎来他们的新帝,而那些朝廷命官此时则忙着穿衣前往皇宫为皇帝守丧。本来司空詹白也应该在他们之列的,但此时他已是朝廷钦犯,自然不能在皇宫露面,只有在清尘园里遥拜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皇伯伯,这一拜只当是送送他了。”司空詹白缓缓站起身来。
叶舒楠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位皇上的情形,他说自己跟慧妃很像,还说让自己进宫为妃,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人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会昭告天下,澹王很快也会回京了吧?”
司空詹白点点头,“父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形就不好说了。
“对了,今天崔晗行会来。”昨天晚上,听雨薇提起崔晗行,叶舒楠便想这个崔晗行不是一直都在帮司空千融做事吗?或者他会知道一些内情,于是就提出让雨薇请崔晗行过来一趟。
崔晗行是傍晚时分来到清尘园的,而且,他还带了一个人过来。
“许久不见了,叶姑娘。”来人穿着一身素服,身上还沾染着灵堂里的熏香。
叶舒楠虽然有些诧异,但仍是面色平静地回了一礼,“熠王妃。”
一旁的雨薇只瞪着崔晗行,终于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怎么带着她一起来了?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想害死舒楠和世子啊?”
崔晗行拍拍雨薇的肩膀,轻声道:“你放心,现在最希望熠王恢复正常的就是她了,她不会伤害叶姑娘和世子的。”
“求叶姑娘和世子救救王爷。”进到叶舒楠的书房之后,熠王妃姚丝雪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
叶舒楠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熠王妃先坐下再说吧,我们也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熠王他究竟是怎么了?”
“自从半月前,他见过景王妃一次后,就有些不太正常了,起初我也没太在意,我跟他……一向不怎么说话的。”说到这里,姚丝雪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后来他又去见了景王妃一次,就下令解了景王府的禁令,当时就有不好的流言传出来,我就去劝了他,希望他不要跟景王妃走那么近,谁知道他竟然斥责了我一顿。他以前虽然不怎么理会我,却从来没有真斥责过我,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可是第二天他又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
司空詹白和叶舒楠对视一眼,的确很可疑,这件事一定跟景王妃有关。
“还有没有其他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叶舒楠问道。
姚丝雪点点头,“他有意要娶景王妃为侧妃。”
“娶景王妃为侧妃?!”叶舒楠太惊讶了,司空千融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亲口跟你说的?”
“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说希望我能说服我的父亲。”
出乎叶舒楠预料的是,姚丝雪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竟然很平静,甚至连说到司空千融要娶景王妃为侧妃的时候,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叶舒楠盯着姚丝雪的眼睛道。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他以前很讨厌景王妃的,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喜欢上那个女人,而且他还……”他还下令通缉叶舒楠和司空詹白,叶舒楠可是他藏在心里爱着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她肯定,司空千融一定是被景王妃用某种手段给控制了,但是她自己又无能为力,只能来求助叶舒楠和司空詹白。
叶舒楠很怀疑那个女人给司空千融下了蛊,就像当初温塔也彦对自己做的那样,所以她决定让懂得一些蛊毒之术的穆明轩装作是姚丝雪请来的大夫,跟她一起回熠王府。
穆明轩也一口答应了,跟着姚丝雪一起回到了熠王府。
叶舒楠和司空詹白几乎肯定了司空千融就是中了景王妃的蛊毒之术,才会做出那些反常的举动。谁知道穆明轩回来之后却带给了他们一个意外之外的答案。
“熠王没有中蛊。”穆明轩的语气是肯定的。
“你确定吗?”叶舒楠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我很确定。”穆明轩淡淡道:“你应该信得过我的医术,我给熠王把过脉了,他的脉象没有任何的异常,没有中蛊,也没有中毒。”
叶舒楠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也就是说,他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要杀了我和詹白,是吗?”
穆明轩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脉象是没有问题的。”
“他要杀你这件事让你跟伤心?你这么在意他?”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自然就是‘混世小魔王’毓小王爷了。
叶舒楠没好气儿道:“我当然在意了,我一直都把他当做我的朋友。”自己认识他甚至比认识詹白还要早,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
毓小王爷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敲着桌角道:“脉象没问题不代表他就是清醒的,这世上有很多毒都是探脉探不出来的。”
叶舒楠轻叹了一口气,“可我们现在是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司空詹白轻握住叶舒楠的手,“先别着急,现在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景王妃的身上,那个女人才是症结所在。”
毓小王爷叹了一口气道:“这么麻烦,还不如跟我一起去风御国算了,管他什么熠王、景王呢。”
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毓小王爷整天都神出鬼没的,鲜少留在清尘园中,看起来这少年玩得不亦乐乎。
叶舒楠则是整天呆在清尘园里,鲜少出门,最近皇上丧期,外面也冷清许多。
可是这一天的清晨,清尘园的外面却聚集了许多的士兵,将整个清尘园团团包围了起来,站在前面的那个人不是司空千融又是谁?
“姑娘,熠王带兵包围了清尘园。”雨竹敲响了叶舒楠的房门。
叶舒楠打开门走了出来,“詹白呢?”
“已经出去了。”
叶舒楠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淡声道:“走吧,我们也出去看看。”
清尘园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走出来的正是司空詹白和叶舒楠。他们二人一身素衣,清净如从水中走来,在秋日凉薄的清晨,显得那样清冷。
叶舒楠的目光落在许久未见的司空千融的身上,依旧是熟悉的衣衫、熟悉的容貌,但是那双眼睛里为什么会闪烁着恨意?
“好久不见了,澹王世子、叶姑娘。”熟悉的声音此刻听来竟是异常地冰冷。
“好久不见了,熠王殿下。”司空詹白淡淡一笑。
“你们这是束手就擒了吗?”司空千融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嘴角露出讽刺的弧度。
“敢问熠王殿下,我们犯了什么罪,值得熠王殿下如此兴师动众的?”司空詹白的目光扫过指着长矛、长剑的士兵。
“世子这是明知故问吗?谋反之罪岂是你能辩驳的?”司空千融的目光扫过站在那里不曾开口的叶舒楠,心中骤地一疼。
“哦,谋反之罪,这可是大罪啊,熠王殿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少年清朗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不辨真假的笑意。
众人只见一俊秀少年立于门前,含笑看着众人,心中不由感叹一声:好一位清朗少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你是谁?”
“我?我是叶姑娘的朋友。”
司空千融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继续看着司空詹白道:“二位既然主动投案,就省了许多力气了,二位请吧。”
司空詹白淡笑一声,“熠王殿下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谋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跟我们有关系吗?”
“景王谋反,你们不是也参与了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叶舒楠淡淡一笑,可那笑容里分明透着些冷意,“你脑子是坏掉了吗?我之前还当熠王你是治世明君,真不知道我那时是怎么想的。好,你说我跟世子参与了景王谋反,那你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来抓人,我可以说熠王殿下你是仗势欺人吗?皇上这刚去世,你还没登基呢,就这么急着施君威了吗?就算再怎么着急,您也要收敛一点。”
司空千融冷冷地看着叶舒楠道:“叶姑娘的口齿还是如此的伶俐,你要证据是不是?景王妃可以作证,景王谋逆之前,曾经跟你们串谋。”
叶舒楠忍不住瞪向司空千融,“你是失忆了,还是脑子真的坏掉了?当时的事情你不是最清楚吗?怎么到现在反说我跟司空詹白跟景王串谋?我们跟他串谋得着吗?”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目瞪口呆,这叶姑娘怎么能跟熠王殿下这么说话?不仅骂熠王脑子笨,还指责熠王殿下,他可是即将成为皇上的人啊。
叶舒楠心中的那股火却是忍不住了,继续道:“要以谋逆的罪抓我们,就要拿出确实的证据来,景王妃的证词?熠王殿下你可别忘了,她可是谋逆之人的王妃,她说的话能信吗?听说王爷你还要娶她为侧妃?我可以理解为她在熠王殿下您的耳边吹了枕头风了吗?请问熠王殿下您除了她的证词,还有别的证据吗?如果没有的话,请恕我们不奉陪了。”
话音落下,叶舒楠就拉着司空詹白转身进了大门,而就在她跨进门槛之际,叶舒楠突然转身看向司空千融,“我对你很失望。”她的语气很淡,但是那种语气足以让司空千融面上一紧。
毓小王爷笑着看向司空千融,“熠王殿下,您还是先带着您的这些兵离开吧,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多不好看,皇上还在丧期呢,您想耍威风也先忍忍吧。澹王世子的身份毕竟不一般,您要向动他,也得拿得出一个能够说服人的证据不是?说实话,那个景王妃的证词真的不怎么样,您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证据啊。”
司空千融看着紧闭上的清尘园的大门,心中一阵怅然,这是怎么回事儿?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脑袋,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