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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
“老段,人在哪?”
对方打着呵欠:“元董,大清早的!什么人?”
元烨克制三秒,咬牙切齿:“你少他妈装蒜!祝融融!我老婆!人呢?”
对方恍然大悟状:“哦!哦!哦!那个小卷毛啊,我明明记得你昨天送给我了呀?兄弟们可都听得明明白白的!既然送我了,那我如何处理都是我的事,我想扔下水道也好,我打赏给兄弟们也罢,元董难道还有权过问吗?”
这些都是当年元烨为了救出许宁,给段建博下的套。姓段的记仇,在圈里是出了名的。
元烨深吸口气,耐着性子说:“老段,我现在过来,你准备放人!我劝你,大家最好还是别撕破脸!”
“你说放人就放人?呵呵,元董也太小瞧段某。”
元烨说:“废话少说,条件你开吧。”
“嘿嘿,既然元董是个爽快人,我也不绕弯子。条件很简单,你一个人,带上极光钻石,过来领人。”
“行。”
别墅大厅里,意式装修风格繁琐沉闷。宽大的墙上贴满名家名作,画作旁边挂有一把通体黝黑的十字.弩。大气漂亮。
元烨坐在单人沙发上,凝神眼前壁炉。火舌乱.舔,红光热情,将他的内心烘托得更加焦虑。
他拇指在掌中锦盒上不断摩挲,下人端来茶水,说:“段先生正在桑拿房,还请您耐心等等。”
元烨抬手看表,已经过了一小时。
再等了半小时,他越发按捺不住。还是刚才那个下人,毕恭毕敬的来请元烨:“段先生叫您过去,请跟我来。”
元烨忽的起身。
专业的击剑场所内,一个男人站立在剑道之上。戴头盔,着击剑服,配手套,不见表情,显得深不可测。
他见到元烨,摘下头盔,正是段建博本人。
段建博走下剑道,以帕拭剑,漫不经心说道:“元董真是守时之人。”
“废话少说,祝融融呢?”
对方反问:“我要的东西呢?”
元烨将锦盒抛过去,段建博打开看了看,递给身边之人说:“拿去鉴定。”
元烨说:“钻石给你了,放人。”
“不急嘛!元董远道而来便是客,段某总该以诚相待!”
元烨皱眉,还是那句话:“放人!”
“元董别动怒,”段建博似笑非笑的说:“现在时间还早,那个娇滴滴的小女人恐怕还未起床。听闻元董以前是击剑高手,段某也练过几年,今日不才,想向元董讨教几回。若你赢得过我,我立马让你领人离开!”
说话间,已有一名少女带来重剑一柄,递上前。
元烨看也不看,段建博矫揉造作的讲话早让元烨不耐,此时,只是压着性子说一句:“段建博,你要跟我耍心眼?”
“岂敢岂敢!谁不知元董的心机城府,连自己的父亲兄弟也算计在内!”他话锋一转,“只不过嘛,这儿总归是段某的地盘,元董要带人走出去,是不是要按照段某的规矩来呢?”
元烨磨了磨后牙槽,上下审视他,最后接过剑,大步上了剑道,说一声:“来吧!”
“慢着,”段建博递上一纸笔,“咱们按照规矩,先立个生.死状!刀.剑无眼,元董毕竟是在我这儿出事,到时候我可说不清楚。”
元烨冷笑:“原来你是想要我的命?就凭你?”
段建博仍是面有笑容:“怎么,元董不敢?”
击剑这项运动之所以越发被人认可,一来是它能很好的训练运动员的灵活性和协调性,更重要的是,它自身的安全性。
而击剑的安全性又建立在一套完整的防护服上。若是什么都不穿戴,赤膊上阵,那是相当不可取甚至危及生命的。更何况他那时并没时间做准备运动,这样十分容易造成拉伤。
但祝融融在他手里,元烨没作考虑,接过纸,大笔签下自己名字。
段建博戴上头盔,两人相互行礼,便算作开始,段建博装备齐全,元烨体恤长裤。
但他无所畏惧,只做全力以赴。
段建博给他的是重剑,而元烨从前练的是花剑。两种剑无论是规则、技巧还是剑身都有极大的区别。是以元烨在一开始只以防守为主,段建博却毫不留情,招直取要害。元烨左闪右挡,狼狈不堪,情况一度险象环生。
后来一个不慎,被段建博的剑打到左手,手背麻痹,瞬间血肿。他咬咬牙,阴厉的盯着段建博,对方站立不动,也不知那张面具之下,又是怎样的表情。
元烨自十岁时拜在名师门下学习花剑,少年时期得过几次重要赛事的大奖,当年在界内小有名气。他的优势是步法快,节奏多变,手臂长,且身姿敏捷。
元烨是个凡事越挫越勇的性子。几招之下,他渐渐摸出对手的套路,沉下心来,稳扎稳打。
他不停的攻击对手的前点----手腕、手臂,护好自身的前提下,时不时找准机会压剑和防守还击,并且能够多次作用。脚下步法极其灵活,通常是快速的接近段建博,以剑点胸,并能迅速的退出来。
段建博只是半路出家的爱好者,无论如何不是元烨的对手。他仗着一身击剑服便有恃无恐,勉强与之周旋。
击剑比赛,通常是看不到对方表情的。但那时,元烨那冷傲仇视的眼神,让段建博不寒而栗,自乱阵脚。
最后元烨的剑头频频点上段建博的要害,段建博以受伤为由,要求休息十分钟。这在正规比赛中是可以的。
段建博走下剑道,摘去头盔,露出一张满脸热汗、恼怒疲惫的脸来。他大口灌水,相观元烨的镇定,他是败局已定,狼狈不堪。
段建博对下人招手,附身对他吩咐几句。那人小跑而去。元烨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也懒得多问。
休息结束,两人继续。
这时,右面雪白的墙上白光一照,布幕下降,右上角的投影仪机器开启,竟开始当众播放一部不堪.入目的影片。片中女人双手双脚被缚,眼睑被蒙,在两名猥.琐男人的身边无助的哭哭啼啼,其中一名男人上前一把撕碎她的衣服,女人无处躲避,顿时尖叫一声,哭得更加凄惨。
元烨知道是计,并不为之所动,作为一名合格的击剑选手,最重要一点就是高度集中精力。元烨目不斜视,反而越战越勇,眼看便要赢他。
就在这时,荧幕之中的女人喊了声:“放开我!”那声音竟是祝融融!元烨浑身一禀,转头看去,只见荧幕里的女人卷发披肩,衣裤还是昨天那套,此时被一名满是胸毛的男人压在身.下,拼命挣扎,但徒劳无用。那女人不是祝融融是谁!
元烨大怒,以剑指向段建博:“你敢动她!”
却在这分神的空隙下,段建博的剑头刺进他的右下腹,“噗”的一声,剑身又瞬间抽去。
祝融融哭喊凄厉,元烨怒气攻心,心乱如麻,顾不得伤处,连刺两下,又频频回望。但手脚大乱,一不留神,胸膛再被段建博一剑刺中,鲜血直流。
元烨怒道:“段建博,你若是动她一根汗毛,我要你全家陪葬!”
段建博冷笑一声,提剑又上,他的脸隐在头盔之下,那笑声让人肉跳。
那时元烨要全力应付段建博,对荧幕上的女人只是匆匆一瞥,没时间细看,但从声音来辨,他认定了她就是祝融融,心急如焚,又自责□□乏力无法营救。只得胡乱向段建博刺去,再无章法可言。
荧幕里的女人又哭又闹,一会儿吟.o一会儿求饶。
mi.烂不堪的声音传入元烨耳中,让他几近崩溃。他突然跨步上前,对着荧幕刷刷两剑,幕布耷拉下来。但这个姿势无疑将要害毫无遮掩的暴露给敌人,段建博伺机再出一剑。
元烨背上一辣,回过头,双目血红。鲜血从嘴角流出,他不管不顾,一心想着如何杀了对方。荧幕已破,但音响未停,到了最后那女人竟发出愉悦兴奋的高喊:“啊~~融融……好舒服!”那声音,如同对元烨当头一棒。
这呆滞的片刻,他胸间又中一箭。
大量运动加速血液循环,他身上四处伤口血流如注,瞬时将衣服浸湿,他穿着黑色体恤,血印在上面并不明显。
他似发疯发狂,发出毁天灭地的怒喊:“啊-----”他挥剑上去,将段建博一步步逼到死角。也不管什么犯不犯规,一把抓住对方的剑身,奋力夺过,丢在墙角。再一把掀开对方头盔,将段建博一脚踢到剑道之下。
段建博毕竟年长元烨十几岁,体力不能与之同日而语。这时武器被夺,要害在外,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的喊:“救命!救命!来人!”
元烨早已杀红了眼,拽起段建博的衣领,将之狠狠在墙上撞击数下,最后抵在墙上,愤然道:“再不放人,我杀了你!”
段建博被撞得晕头转向,嘴里大声求饶:“元董!元董!您别激动!那人不是尊夫人,她只是和尊夫人有几分相似,是我从外地找来的!”
这时音响里那些不堪入耳的叫声仍是起伏跌宕,元烨将剑抵上他的脖子:“d,v关掉!放人!”
段建博脸已变型,大喊:“快关了快关了!小三,去请董事长夫人出来!快!快!”
几分钟后,祝融融跑到元烨面前,果然完好无损。元烨大喜,眼眶湿润,差些流下泪来:“融融!你没事吧?”
元烨浑身是血,由于衣服颜色缘故,视觉上并不那么恐怖。祝融融只是说:“阿烨,我没事!”在那险象环生之境,一时竟没发现元烨受伤。
那一刻,元烨心中竟这样想:多亏穿着黑色衣服,不然又要吓到她。
段建博脑袋抵墙,以一个畸形的姿势,痛苦的喊:“人我已经放了,元董,现在可以把剑放下了吧!”
元烨果然丢下剑,段建博暗松口气。不等身子站直,一只大手掐上他的脖子。
那手力道骇人,段建博满脸涨得血红,眼睛一突,再无法呼吸,伸出半截舌头,徒劳的抠着元烨的手臂。
元烨手劲突然松了两分,冷声说:“跟我们出去,到了车上我再放了你。”
段建博如获重释,大口呼吸,心里忌讳他的狠劲儿,艰难的点头。
元烨一手制着段建博,一手拥着祝融融的肩。三人一步步往门口挪去。
祝融融感到肩上的手臂越发沉重,她转过头,才发现元烨嘴角带血,面如纸色,额间虚汗淋漓。
“阿烨,你受伤了吗?”她焦急的问。
元烨那时已感到力不从心,喝道:“别说话!”见她身子一抖,心中不舍,又柔声安抚,“别怕,我没事。”
元烨的车就停在别墅外面的马路上。三人来到车前,元烨对祝融融努嘴:“上去。”
元烨那天开的那辆黑色悍马,车身较高,祝融融早吓得腿脚发软。上车的时候,心惊胆颤下,右腿踩滑,竟跌了一跤。元烨说:“速度快。”就在这时,他余光瞟到身后一只黝黑之物,正对祝融融。
元烨大叫一声,“当心!”来不及多想,猛扑到祝融融背后,将她抱住。
祝融融那时只听到耳后一声闷哼,回头一看,元烨已软倒在她身上,而他背心正中,插着一支明晃晃的弩。箭。
与此同时,人群里那男人一脸阴厉,放下手中的十字.弩。
“阿烨!阿烨!”祝融融慌了,伸手去扶,又在他肚腹上摸出一手鲜血,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伤。
祝融融只吓得四肢发软。
元烨视线开始模糊,想到祝融融并未脱险,强撑起身子,对她说:“我没事,你去开车,我休息会儿。”说完,在祝融融的搀扶下,奋力爬上后排。
“阿烨,我马上送你去医院!”祝融融哆嗦着插入钥匙,车向前飞奔。
段建博走到拿弩的小三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你个混帐东西!谁叫你射他的!”元烨中了他四剑,本就命在旦夕,且两人签了生.死状,他就算死了,段建博顶多赔点小钱。但用弩伤人又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小三委屈道:“段哥,钻石鉴定结果出来了!并不是极光!那家伙骗了咱们!”
段建博抹了一把脸,惊魂未定的说:“算了。”
小三大叫:“为什么就这么算了?!”
过了好一会儿,段建博才说:“反正他也活不成了。”
犹如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之上,她使劲的呼吸,才能保持镇定。她全身发抖,绞尽脑汁搜索最近的医院,越是拼命思考,脑中越是一片空白。
“阿烨,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她安慰他。她要使用十二分的克制,才能使自己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
车一路狂飙。
元烨嘴角带笑:“你开慢点。”他还有心情逗她,“待会儿开进河里,我这回可没力气救你出去。”
视线模糊不清,祝融融在脸上抹了一把,一手的水。
他不说话了,闭上眼睛,祝融融从后视镜看他,他脸色越发苍白。
“阿烨?”她颤声喊。
没有应答。
“阿烨?”她抬高声音,再喊了一声。
他没睁眼,却终于轻声应她:“嗯?”
她却说:“你快休息嘛,你别说话啊!别说话了!”
她先叫他,他不答应她就一直叫,他答应了她又责怪他说话。她还是那样不讲道理啊。
元烨笑了笑,说:“融融,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不要瞎说!”她喊道,声音带着愤怒,还有乞求。
她六神无主,双唇发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医院。后排座位被染成一片红色,而鲜血仍是流个没完没了,一滴滴掉到脚垫上。
“融融,”他突然喊她,“我跟你说个事。”
“我现在不听,你省着力气,身子好了再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却兀自说起来:“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原本想,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愿意去医院做人工授精,生我们自己的孩子。从前是我太自卑,拼命维护这点可笑的尊严!我不该瞒着你的,我怕你看不起我,怕你知道真相就离开。所以我才瞒着你,让你怀了别人的孩子。我,我是个自私的人。”
“你别说了,我们现在去医院!我们马上到了!”祝融融已是泪流满面,胡乱打断他。
“我也喜欢孩子,我原本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当亲生骨肉看待。可惜,我给孩子准备的房间,他们还没去过。你还没看到吧,我听说你怀的双胞胎,又将房间重新布置了,男孩女孩的玩具都有。”
祝融融张大嘴,艰难的出气,眼泪流进嘴里,又咸又苦,“明天吧……明天我就带他们去!你亲自带他们玩!”
他从前很少叫她,今天却是将从前四年的呼唤都补齐,他喊她的名字,像在心间捂了一番,又拿到唇齿间辗转一回,又轻柔又怜爱:“融融,融融。”
她只得哭着答应:“我,我在。”
他叹口气:“我这辈子不欠任何人,单单欠了你。”
她以手捂嘴,抑制着哭腔。
“融融,你喜欢风月冢吗?我把它留给你。”
“我不要!”他像在留遗嘱,她说不出话来,语无伦次,“你说的我都不要。所以你不要说了!你再说我就要恨你了!我恨你的话就不理你了!你给我闭嘴,好好休息!”
“元旭集团的股份全部留给许宁,也算是我对许家的补偿,让他照顾好……孙越涵,不然我不会原谅他。”
祝融融将油门几乎踩到底:“元烨,你给我留着力气,自己去跟他说。”
元烨已缓缓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又唤她一次:“融融。”
她哭着喊:“我在呀!”
“那回,在照慈山上,你说愿意和我一起……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阿烨,求你别说了!我要你好好的,明天就出院,我们一起回家!”
“……”
“元烨……元烨!”
没有应答。
“阿烨-------”
他终于说话了,他说:“别开了,过来,陪我会儿。”他太累了,这一生,他每一步走得很辛苦。他说完那话后,累得再睁不开眼。
“好,好。”祝融融将车猛的刹住,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阿烨,你不要……不要死啊!”那个字,说出来她已是心灰意冷,她不敢相信如何真正去经历。
他伸出手来,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你真是傻,人谁有不死的。”
她开始耍横,蛮不讲理,泪水控制不住,大滴大滴掉在他脸上,掉进他浓密的头发里,她像个泼妇,她骂他:“我不管!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就恨你!你死了,我……我马上就去嫁给……顾小飞!”
他突然瞪她一眼,片刻后,眼神一柔,说:“那我就放心了。”说完,握她的手一松。
祝融融愣住了。
“阿烨?阿烨?”
他再没应答。
元烨这个男人,曾经是那么孩子气的吃顾小飞的醋。顾小飞教她开车他就赌气的说,“顾小飞车技不如我”;顾小飞和她走得太近他又将人家撵走……只是因为,顾小飞是他心里一瓢黄莲水。
而如今,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就放心了。
你嫁给顾小飞,我就放心了。
祝融融呆滞几分钟,那一刻,天塌地陷,万物枯竭。
等她回过神来,她扑到他身上,撕心裂肺的哭。很久很久以后,才抬起头,附在他耳边,轻轻的,喃喃的与他耳语:
“养两只羊,一只黑羊一只白羊,湖边木头房,不管天日。这样的日子,我愿意的……我愿意的!阿烨!”
但他再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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