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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希心里不寒而栗。
崔然这小子一事不沾,假装不得已退了亲,承了林太师骠骑大将军的愧疚之情,又解了皇帝的忌惮之心。
此举不但破坏了自家与宁亲王府定亲的想法,还让皇帝亲自出马做媒,彻底断绝宁亲王府的念想,真真一举数得,好深的心计!
孙希越想越心惊胆战,自己和他的段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好在,现在知道他的筹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该怎么突破呢?
此事决策权,在皇帝。
而皇帝,不想孙家直接与将门结亲,但也不得不顾及孙家和卢家的感受,以免伤了他的拥护者们的心。
而崔然父亲定国公崔毅现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皆平宁节度使,但大周朝情况特殊,周太祖有惩于前朝末期各州郡节度使割据一方、相互混战的教训,对各节度使采用了赏钱夺权的办法,给与功臣银钱田地,但要求各节度使解除兵权。史称“赏金释兵权”。
此后,节度使多以文臣或天子近臣担任,而转运使又接管了节度使的财政权力,将地方上的强壮士兵编入禁军,凡此种种,大周朝节度使,徒坐空城,徒有虚名而已。
所以定国公崔毅才急着要与骠骑大将军结亲家,也是为了自家在军方有所依靠,以图家族地位稳固罢了。
而皇帝要的是崔家做一个只忠于自己的纯臣,所能依恃的,只能是自己。
让自己的近臣与自己舍弃的功臣之外孙女结亲,一方面安抚了卢家。而孙家作为自己母后的外戚,身份贵重,把他家嫡女配给近臣的嫡子,也显示了自己的拉拢之心,此外还绝了孙家与将门之家的联姻,一举三得。皇帝这算盘打得也是真精。
那现在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不做这任人摆布的鱼肉呢?
难道真的要出家?
孙希心内抹了一把泪。她想了想,现在自己唯一可以求助的,只有亲祖母申老太太了。
徐氏不明就里,见孙希想事情想得出神,以为她听到宁亲王,而担忧自己的终身,因为卢氏,曾经说过想跟宁亲王家结亲,可是这准公公这般无赖荒唐,任谁也是没有好感的。
她安慰道:“笑笑不必担心,你的婚事还没定,公爹说了,他还是比较看重荣国公家的。”
孙希回过神,苦笑道:“嫂子,我不是愁这个,哎,这件事复杂,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徐氏道:“那你细细说于我和老祖宗听,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人顶的上个诸葛亮。”
孙希把那日在外祖父府上的所听所闻说了一遍,又把崔然与自己所言截取了重要部分说了。
徐氏听了笑道:“笑笑不是很喜欢崔夫人吗?这不正好?陛下赐婚,这又是何等的荣耀?”
孙希看向老太太,恳求道:“祖母,崔然这人,我害怕,你帮帮我。”
申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盯着大铜炉,想了很久,才沉吟道:“如今我们家被夹在中间,最难做人。只怕你外祖,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呢。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自己,最想嫁到哪家?你原本的性子,我是想让你入宁北侯府的。”
“如今,嫁入荣国公府,怕是无望。宁北侯,可能还有点希望。”孙希想了想道。
“笑笑说说看。”申老太太看着孙希,示意她继续说。
“陛下不想让我们与将门虎子联姻,老宁北侯一生从戎,自然是虎将。但据我所知,新宁北侯是一个白面书生,平日里素喜吟诗作画的,他现在虽袭着宁北侯,任职威北将军,但他一没军功,二没领兵作战的本事,他父亲底下的老将哪个服他?不过是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尊重着他些罢了。这一点,陛下不是不知。”
申老太太笑了笑,点点头道:“笑笑长进了,这一车轱辘话说的句句都对,那陛下现在为什么想要给你和崔然赐婚呢?”
“关于这件事,我猜原因有两点,祖母您听听,可有道理?”孙希想了想说。
“你说说看,云哥儿媳妇也听听。”
“第一,崔然母亲谢氏有族妹已与将门靖海侯结亲。崔然已与骠骑大将军女儿退亲,他怕定国公再给他寻一家将门。第二,我们家是外戚,身份贵重,父亲外祖都是文臣,虽位极人臣,但无兵家根基。我们若与荣国公府定亲,那……所以陛下借着这个时机赐婚我们两家,一举两得。”孙希斟酌着措辞,最后一句,总结的语气颇为肯定。
“你说的对。那笑笑是想祖母帮你嫁入宁北侯府,是吗?”申老太太问。
孙希垂下头:“孙女只想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
“此事要办成,倒也不难。”申老太太笑道。
“真的吗?笑笑就知道祖母最疼孙女了。”孙希抱着申老太太,开心地直跳。
“都及笄了,还这么不庄重,小心你母亲骂你。”
“骂就骂吧,祖母疼我就好。祖母快说吧,我们该怎么做?”孙希等不及了,她想到可以摆脱崔然,顺便以胜利者的姿态羞辱他,她就感到无比惬意。
“你还记得你的女夫子班暝吗?她的父亲是谁?”老太太问。
“先帝少师班坤。”孙希答。
“他家最出名什么功绩?”老太太又问。
“修编史书。”
“是了,班坤过世后,班暝完成班坤未竟的《后秦书》,当今陛下即位后,多次召班暝入宫,问她一些前朝政事,并让皇后宫女们都听她讲学。就连崔太后也经常邀她饮茶的。”老太太娓娓道来,这些宫闱事,她一个深闺贵妇,居然如此清楚,孙希暗暗佩服。
“你姐姐嫁入齐国公府这么多年,跟随盛阳长公主进宫次数也多。而如今的崔太后,是你姐夫的嫡姐,从小疼爱幼弟,爱屋及乌,对你姐姐也是极为亲厚的。你若真想嫁入宁北侯府,我们倒是可以找你长姐想想门路。”
“可是,这与班夫子有何关系?”孙希问。
申老太太笑了笑:“我才夸你,你就又糊涂了。你在班夫子跟前听了她这么多年教诲,竟这点觉悟也没有,可见读了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