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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列宁回到卧室。
只有谢廖沙还在睡,现在还不到七点,昨日他跟格里沙玩了很长时间,基于斯基华同他妻子那些事情,顾虑到孩子们的心情,卡列宁没有制止谢廖沙同格里沙他们玩闹,但他会在七点三刻的时候把他喊起来,让他去洗漱的。
晨读总是必须的,不该因为某些事情就此放弃,适当的可以挪到后面去,因为人一旦养成习惯,有一天不去做既定的事情,那么,规矩和习惯就会很快被打破。
卡列宁听到盥洗室里有声音,他看过去,安娜正好出来。
她刚洗好脸,弄湿了颊边的一缕头发。
清晨的眼光中,妻子的脸显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卡列宁不仅怀疑,他们真的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
在这之前,他对于自己的家庭一向是自行的,但现在不是了。
“怎么了?”
安娜早上没有瞧见卡列宁的时候,其实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起床,等她从盥洗室里出来后,就瞧见卡列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似乎还带着一缕清晨的雾气。
那个人的头发和容貌被雾气弄的有一丝朦胧,看她的眼神带了些陌生。而这陌生,让安娜的心里觉得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所以她主动开口了,就像是把昨天那些事情都忘了一样,像是一个普通的柔和的妻子一样。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如今这无心的举动,却像是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卡列宁的心里。
“不,无事。”卡列宁淡淡地说。
“我会去斯基华的书房里呆一会儿,处理我的一些公文,七点三刻的时候请把谢廖沙叫起来,督促他”
“我会的。”
见安娜应承了,卡列宁颔首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卧室,干脆利落的同往常一点都不一样。
安娜敛眉,脸上那种柔和和疑虑的表情完全没有了。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刚才那种表情才是别人看到的,最为常见的表情。
卡列宁被称为冷淡的政客不是没有理由的,只是,在这之前,她似乎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她会遭受这种态度的对待。
她想要苛责这个男人,按她那自私自我的性格,她必然会想出一切理由苛责他的。不过事实是,她并未去这么想。
用早餐的时候,气氛诡异得太过沉默了,连最小的尼古拉也发现了,只是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生性胆小的尼古拉什么都不敢问,只能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食物。格里沙到底稍微大了一些,他坐在塔尼雅旁边,非常小声的跟自己的姐姐寻求答案,但只得到一个淡淡的警示的眼神。
格里沙瘪了瘪嘴,又看向谢廖沙,但后者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父母,半响又敛眉低头吃着自己的食物。
“难道姑父姑妈跟我的爸爸妈妈一样吵架了?但他们没打碎任何东西呀!”
这个疑虑没有人能帮格里沙解决,所以接下来他都全程皱着眉头,以至于陶丽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
“我只是想知道,姑父姑妈是不是向你们一样吵架了?”格里沙弱弱地说。
四个大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身体僵硬。
“格里沙,只是把你的食物吃完好吗?”塔尼雅用一种稍加严厉的口吻告诉她的弟弟,后者也意识到也许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语,所以咕哝了一声抱歉,就把自己埋在了食物堆里面。
陶丽看向安娜,而后者却看向了谢廖沙。
谢廖沙一直没抬起头,只是安静缓慢的拒绝他自己的食物。
卡列宁同他的儿子一样,只是动作更为快速一些。
陶丽又看向斯基华,这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了,毕竟再怎么说,斯基华都是她的丈夫,只是在她那么下意识的做了以后,她又有些后悔。
斯基华看到妻子的动作,他那原本萎靡的脸此刻就兴奋的涨红了起来,因为他认为自己收到了和解的信号。
卡列宁在用完早餐后表示,他的秘书斯留丁将会过来,而且他必须要去拜访当地一个官员。
“哦,当然了,亚历克塞·亚历山德罗维奇,你就放心去吧,你会回来吃晚餐吗?”
卡列宁看了某个地方一眼,然后说道:“不一定,就请不要准备我的了。”
“好吧好吧,我会告诉陶丽的。”斯基华点头,他现在想不到别的了,只沉浸在陶丽已经对他释放了和解暗示的喜悦里。
卡列宁自然知道斯基华在因为什么事情而高兴。他认为那应该不太可能是陶丽原谅他的意思,但斯基华又是对的,如陶丽那样的女子,适当的放软和恳求她总是会心软的,和好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说未免太过残忍,可又是事实。
他之前告诉安娜别去管这个事情,一方面是因为他认为,在这个时代,离婚对于女性来说,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目前这样未必是太过糟糕的事情。另一方面,他意识到安娜对此事有些敏感,如果感性强于理性,那么,不管是对她个人而言,还是对他们这个家庭而言都绝非是一件好事。
卡列宁暂时向斯基华告辞,他还去了谢廖沙跟安娜那里,一切似乎如常,至少,那一对父母在二人都在的时候表现如常,和和睦睦的,但谢廖沙只是个孩子。
“亲爱的,为何不去跟格里沙还有尼古拉玩一会儿?”陶丽亲了亲自己侄子的小脸蛋,然后温柔地问他。
“我想把功课都做完,舅妈。”谢廖沙说,但眉眼间分明有着一丝悲伤。
“你不开心了,跟舅妈说说好吗?”陶丽问道。
“我没事,舅妈,我很好,请别担心。”谢廖沙说。
她的三个孩子,除了塔尼雅之外,另外两个都多少有些调皮,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及谢廖沙懂事和体贴,另一方面也意味着,想要听到谢廖沙心里的一些话是更加困难的。
陶丽叹了口气。
“也许你会更愿意告诉自己的母亲。”
谢廖沙瞪大了眼睛,眼神里流露出请求的神色,他小心地抓着陶丽的手臂,说:“求您别告诉妈妈。”
“那是为什么呢?”
谢廖沙摇了摇头:“我不想她为我烦恼。”
“就只是,求您了。”
陶丽不忍心拒绝谢廖沙的请求,所以她点了点头。谢廖沙给了她一个拥抱,并且再一次说他很好。
等陶丽出了卧室,就瞧见安娜在走廊那边站着,还拿了一些甜饼。
“安娜。”陶丽张口,不确定要不要说,但后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明白。”
看到安娜的背影,陶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隐约的,她还有些自责,因为她想起昨夜她跟卡列宁谈及到的一些事情,也许就是因为它们才导致他们变成今早这个样子。
也许她不该多嘴,毕竟,这世界上的家庭千千万万,每一个家庭总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模式啊,她那些理想化,也许真的只是一种理想而已。
但,有一个地方依旧是不甘心的,是可惜的,她认为,她从卡列宁和安娜身上瞧见了那种,不是因为身份地位相当而成为夫妻的那种感觉。只是,也许是有那么一个绳结还没拧开,所以有些不顺畅。
当安娜端着甜饼进去的时候,谢廖沙没在做功课,他正双手枕着,有些悲伤的望着桌面,
“你哭了吗?”安娜低声说。
谢廖沙被惊了一下,他说:“没有,”然后在看清了来人后,他又补充,“我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妈妈。”
安娜把甜饼放在桌面上,安抚性的语言她不想说,此刻也实在是没心情去想用什么样的技巧性语言,可以避免让自己跟别人接触,又能化解这一切,她就只是,依靠本能,因为回忆起自己,把现在的谢廖沙当成从前的自己,然后,把后者搂到了怀里面。
谢廖沙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母亲,但他什么都没说。
安娜轻轻地抚摸着谢廖沙的背部,就像是保护着一样,为这个孩子驱散某些不安的东西。
谢廖沙感受到了抱着他的人的温柔,他觉得安心,一种淡淡地委屈就从胸腔中升腾了起来,然后他忍不住问:“您和父亲吵架了吗?”
“我们没有吵架,但的确有点事情。”安娜如实地说,她知道现在哄骗是没有意义的。
谢廖沙抓紧了安娜的衣服,然后有些害怕地问道:“你们会不会分开?”
“不会。”安娜说,心里却不知道。
她的话语安抚了男孩儿的心。
“我不想你们分开,格里沙跟我说他的父母很有可能会这样,是他从一个仆人那里问来的。”谢廖沙有些后怕地说道。
“我们都不会。”
事实上,在这之前,安娜完全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听从卡列宁的建议,面对陶丽的处境完全不做什么,但今早的事情,以及更多的因素,导致她最终选择了卡列宁的建议。
也许卡列宁才是对的,也许她只是因为早上陶丽的动作所以认清了,也许更简单,只是像谢廖沙安慰格里沙一样,说了一个美好的谎言,但这些都暂时不重要了。
“恩。”谢廖沙点点头,“我是这么告诉格里沙的,但现在,妈妈,我相信会是这样的。”
“所以你放心吧,现在,你可以先吃点小甜饼再做你的功课。”
谢廖沙笑了一下:“我今天会把功课快点做完,我还会温书,这样你们也会很快和好的。”
孩童的话语里透着天真,安娜分明有一百多种方式来反驳,甚至嘲笑这种毫无逻辑性的只是感性和天真的安抚话语,但她没有。事实上,她的确被安抚了,并且在心里想:“也许,那会有帮助的。”
这种荒唐的想法在她的脑子里停留了三分钟,三分钟后,她开始陷入另一种思绪,像一个冷静的大人一样来思考当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