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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贺兰归娴当然不会哭死。
她又不是林黛玉,也不是来偿还谁眼泪的,她只是内疚而已。
那只吸血鬼着实一个傻子,当了恒颐王,吸血鬼中那些猛鬼厉鬼,还有那位一直想除掉他的辛姒皇后,这会儿定然都在密谋除掉他呢!
还有在孔雀王朝被他打跑的东方貉,若听闻他成为众矢之的,少不得也会补一刀。
因此,她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夜离觞浑身是血的样子偿。
*
第五日,她坐在琴架前,逼迫自己调适心境,否则,再这样下去,她定会疯掉撄。
音乐往往最能疏解心情。
指尖微动,却……未成曲调,先落泪,更是连琴声都听不得了。
作画,颜色更是乱七八糟,到最后反而画得自己心烦意乱,
干脆,把颜料一股脑地都泼在了白纸上。
第六日,她已然形同活死人,明明又饿又累又困倦,却吃不下,睡不着,躺在凉亭下的美人榻上,整个人憔悴不堪,不肯见人,也不肯说话。
花错站在亭子外,挥剑忙碌练剑,冷声劝她,“你既不嫁他,干脆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
古千绝更是看都不屑看她,却还是忍不住烦躁地把花错赶走,在美人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贺兰归娴,这事儿,明明是你不对!”
她看他棕色的眼睛,眼眶酸楚,已经流不出泪。
“若换了其他女子,敢如此大逆不道装病拒婚,定然满门抄斩,谁还给你机会在这里作践自己?!”
“我没有作践自己!”
古千绝转身就飞入书房的窗口,随即又飞回来,周身卷了飞花无数,将手上一堆被她泼了颜料的纸,扬在她头上,“没有作践,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能给他幸福,不能陪他永生……”
“他倒是不屑你陪他永生,这会儿,他在宫里有美人儿相伴,不知有多开心呢!”
她坐起身来,怒瞪古千绝良久,却反把自己瞪得有气无力。
“不准你这样诋毁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爱我!”
“你丢弃他,他还如何爱你?不信你去宫里瞧瞧!”
她走路都头重脚轻,怎么去瞧?她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我要吃饭!我就算不嫁给他,也不准任何人伤害他!”
古千绝失笑,就凭她这一把骨头,她如何保护他?!
摇头叹了口气,他却还是转头,叫甄嬷嬷拿灶上煨着的药膳粥来给她吃。
药膳粥端来,归娴拿过汤匙,嗅到浓重的药味儿,趴在美人榻边,便干呕起来。
古千绝本要苛责,又瞧着不忍,见丫鬟们端着痰盂和漱口水来伺候,直接从丫鬟的托盘上拿了水杯递到归娴唇边……
*
回雅棠院的第七日。
听闻父亲要从宫里回来,归娴忙叫金弄月和甄嬷嬷等人来伺候,正儿八经地打扮了一番。
从窗口看出去,见墙外有宫人忙碌经过,她这才察觉府中气氛不对。
贺兰峎与贺兰崇两家子,都不曾来看过她。
贺兰落心就更别提。
平日对她分外客气的堂弟堂妹们,也对她避之不及了。
选秀出去浩浩荡荡,落选回来凄凄凉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倒也难怪被冷落。
晌午时分,贺兰靖远在贺兰落心那边用了午膳,才到了雅棠院。
进了院门,见归娴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正儿八经地练琴,便依着一棵树听了片刻。
金弄月过去,朝他俯首行礼,
他忙扬起唇角,对她客气颔首。
“王爷,郡主自从回来就胃口不佳,晚上也睡不着,奴婢们不知该如何劝,王爷还是过去与她说说话吧!”
“这些时日本王政务繁忙,有劳金嬷嬷费心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王爷不必客气。”
贺兰靖远不禁格外看了她一眼,如此仁善且彬彬有礼的吸血鬼,倒是不多见,难怪云姬太后信任她。
走进亭子里,贺兰靖远看了眼从旁陪侍的花错与古千绝,示意他们免礼,见归娴起身要行礼,忙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夜素明很快就嫁过来,这几日府中正筹备婚礼所需,人多口杂,你若听到什么,别往心里去。”
“是。”归娴努力扬起唇角,“恭喜爹爹,女儿先向您道喜!”
贺兰靖远自嘲笑了笑,“这么多年,我尽量避免与吸血鬼和狼人往来,就怕家里人受伤害,如今看来是难免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她的琴案上。
“这是我给你娘亲写的信,你也写一封,写完之后去街上找个可靠的狼人信差送去,别叫官差去送。”
“是!”归娴看着信,见信口竟没有密封,鼻翼微酸,赫然明白,他是有意叫她看信。“想必,爹爹已经原谅娘亲了吧?”
贺兰靖远不置可否,视线落在归娴身前案上的古琴上,上面刻了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当初送给慕仙影的。
白驹过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如今空留这么一句誓言,瞧着讽刺又可笑。
如今,慕仙影与情人双宿双栖,他要另外迎娶王妃入府,最可怜的便是女儿。
慕仙影有三个儿子要疼爱,无暇顾及女儿。
而他,瞧着女儿越瞧越痛苦,更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
“娴儿,你母亲是公主,是金枝玉叶,远嫁而来,受过许多委屈,为我们贺兰家做了不少事,还生了你……”
贺兰靖远含泪怜爱地仔细打量着女儿,暖热的大手迟疑片刻,才颤抖着落在女儿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就把长久以来的郁结悲恸都叹了出去。
“女儿,我们没有理由不原谅她!”
归娴感喟激动,拼命点头,又哭又笑,倾身扑进他怀里就哭出来。
选秀失败,花错跟着来了王府异常尴尬,嬷嬷丫鬟们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说,古千绝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有父亲,看她的眼神反而比从前更疼惜她了。
*
黄昏时分,归娴才踹着写好的信,走出雅棠院。
受够了古千绝总是阴阳怪气,她只命花错跟着。
满府张灯结彩,小厮护卫们都去用晚膳了,整个院子清静宜人。
归娴走到前院,就见母亲原来的寝居门板刷成了鲜艳的红色。
想来,里面的摆设大概也都变了。
于是,她识趣地没再进去看。
倒是东边的廊下,一月白锦衣的男子,与一翠绿纱袍的清秀女子,坐在抄手游廊的长凳上低低地说着话。
廊前芍药花娇艳绮丽,廊檐上垂下几条花藤,那景致完美的刚刚好。
夕阳暗下去,橙红的光,从天边打过来,那一对儿璧人,似在画中一般。
归娴爱极这一幕,忍不住手痒地就想画下来。
她摆手示意花错在原地等着,失神走过去,才认出,出尘脱俗的男子,是她从前的未婚夫赵容淇,多日不见,他瘦了一大圈,越显得清俊秀雅了。
而翠绿纱袍的女子,正是憎恶她的贺兰落心。
两人见归娴近在咫尺,却是神情各异。
赵容淇有些尴尬,脸颊浮现一抹可疑的暗红,无所遁形似地,看左看右,就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藏起来。
贺兰落心却一下挽住了他的手臂,挑衅地冷盯着归娴,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臂上。
归娴沉了沉气,视线又落在赵容淇脸上,想起他之前卑鄙的伎俩,阴毒的心思,叹了口气,若是嫁给他,想必夜离觞也该死心了。
“容淇,我们若是现在成婚,你可愿意?”
“呃……”
不等赵容淇开口,贺兰落心就娇滴滴地笑了笑,求知欲旺盛地请教道,“姐姐,未经别人同意,擅拿或擅用别人的东西,那叫什么?”
归娴不疑有他,直接回答,“叫偷,叫抢!”
“这就对了!还记得小时候,我从姐姐的雅棠院里拿了一支簪子,姐姐的公主娘亲数落我整整一个月,直唠叨我是小偷。”
归娴一头雾水,“妹妹此话何意?”
贺兰落心却故弄玄虚地不解释,侧首,好整以暇地亲昵瞧着赵容淇。
赵容淇被她看得竖起了眉头,复杂地咳了两声,才歉然道,“归娴,我以为,你去选妃一定能被选中的,所以……我和落心订婚了。”
“哦!”归娴笑了一下,却是寻思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你们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贺兰落心见她如此平静,不禁觉得无趣,不奶粉地说道,“你刚入宫没多久,我就求爹叫太皇太后给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