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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闹腾了快一天,其实刘禅早已困顿至极,初时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同马超说几句话,到了后半夜,便完全撑不住,迷迷糊糊的倒在马超怀中睡过去了。
夜,静悄悄的,凉意如水。
柴房里,点了一盏油灯,灯火昏黄。
马超一低头,便能看见刘禅安静祥和的睡颜,纤长的睫毛在她尖俏的脸上,投上一片小小的阴影,那双漆黑的眼眸此时紧紧闭着,留下一个月牙般的弧度。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手掌抚了抚她的脸颊,软而无肉,瘦而不干,跟三年前分别时似乎一模一样。可不一样的呢……马超陷入了沉思。
刘禅性情为人处事大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马超陪伴她成长四五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曾经跟过去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从坑底救她时,她露出那种陌生迷茫的眼神,马超就已彻底明白过来,她不是阿斗,至少不是他陪伴了好几年的阿斗。
但她到底是不是阿斗,又有什么关系?他要的,也不过是……马超低头看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微微出神。
蓦地,门板“咯吱”一声响,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影就这么突然的闯了进来。
马超眼眸一凛,腰一直,已全身戒备的抬起头,却意外的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剑眉星目,黑衣如墨,大摇大摆的在屋里晃荡——是钟二。
马超卸下戒备,缓缓道:“你不是说自己去浪荡楼了吗?怎么我们方才没见到你?”
“我随口一说你们就信啊?你们也太傻了吧。”钟二笑岑岑的道。
“……”马超无语了,这个钟二嘴上的话就没两句真的,此时此刻,他已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便也懒得跟钟二计较,言简意赅的跟钟二说了一遍两人逃跑到浪荡楼再被抓到此地的经过。
“嗯,我看到了。”钟二平静的说道,又很嘲讽的补了一句,“你们两个人胆子很大嘛。”
马超无奈的望他一眼:“钟二,少说两句风凉话,还是想办法带我跟小主公出去吧,明日若是伯言见不到人,可能会出点什么事。”
“这倒是一个问题。”钟二剑眉一扬,郑重的点了点头。
马超刚想说“该如何解决”,谁知道钟二已摸着下巴洋洋得意的说道:“当然你也不用担心,因为有我钟二出手,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
马超叹了一口气,王山说的还真没错,这钟二确实是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但听他那么一说,马超似又恢复了信心,盯着他道:“你已经想到怎么逃走了?”
钟二敛了笑容,回答道:“我方才来时已观察过,这醉月居虽然打手多,可身手好的也不过几个,大多是些不成器的。而就你这柴房的方位来看,似乎没布置几个人,尤其是那东北角,就一个人守着,以你我的身手,应是可以来去自如。不过带了小主公的话,兴许有点不方便。”
“不带小主公,光你我出去,有何意义?”马超低头感慨道,“她才是重中之重。”
“是啊……所以这就有点难办了。”钟二叹气道。
马超皱着眉,没做声,他向来就不是擅长思考的人,这个时候脑里乱七八糟的,自然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
“嘿嘿,话虽如此。但有我钟二在,只是难办的程度,可难不倒我。”钟二摸着下巴,眉眼一弯,笑了笑,一双星眸璀璨得发亮。
“怎么做?”马超这次是直接无视钟二的自恋了,干脆利落的问起答案了。
“这个办法也简单,就是我去找大都督搬救兵,你们继续在此处待着,等我来拯救你们就行。”钟二如是说道。
“……这算什么办法啊,跟你没来之前不是一样吗?”马超差点吐血,他还对钟二抱着很高的期待,没想到说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办法”。他更加赞同王山说的话了。
听罢,钟二伸了个懒腰道:“当然不一样,先前你们不知道,现在我来通知你们了!”
“……”马超彻底无语了。
钟二瞥见马超一副完全不想搭理他的神情,又是哈哈大笑,笑完说道:“马兄弟沉不住气,在下话还没说完呢。在下前来确实是救你们二人来的,但要说救人的关键,其实是白玉环。”
提到白玉环,马超警醒了几分,盯着钟二道:“你要白玉环?”
“是啊。”钟二答了句,又解释道,“没有白玉环,我就算去找大都督,估计他也不信吧?”
“……那倒也是。”马超终于想到此节,但看见钟二吊儿郎当的神情,他又觉得不靠谱,“你可要将东西放好,那是东吴大都督的贴身之物,跟军中的虎符差不多。若是弄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钟二眉峰一挑,唇边勾了个邪气的笑容道:“放心好了。丢什么,也不会把白玉环弄丢了。”
“那好,你去拿吧,在小主公怀里。”马超叹了口气,尽管他对钟二的信任度实在有限,但此情此景,也没别的办法,权当一试了。
“好。”钟二笑了笑,便蹲在了刘禅身前,一只修长的右手缓缓探出,正欲摸向刘禅的怀中。
还未到她胸口,却猛不丁被马超一下子拦住了。马超一巴掌将他手挥开,沉面无表情道:“算了,你不正经,还是我拿吧。”
“啊?”钟二微微一愣,骨节粗大的手便僵僵停在了半空。
而马超已将手掌探向了刘禅衣襟里,摸到一块细腻温和的玉环,便迅速的抽了出来,在手中摩挲了两下,犹豫片刻终是递给了钟二。
钟二接过玉环,揣在了怀里,眼皮稍抬,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离不定,似笑非笑道:“马兄弟,拿个东西而已,你的手怎么在抖?”
“嗯?”马超怔了怔,看了酣然入睡的刘禅一眼,面色突的有点难看。
“就这么轻易给了我,万一我拿着大都督的玉环跑了,你们可如何交待啊?”钟二站起身,笑眯眯的道。
“你若敢跑?天涯海角都把你抓回来!”马超不慌不忙的答道。
“这么心狠……开个玩笑,至于这么当真吗?唉,真是没幽默感啊!”钟二道。
“……”马超又无语了,这人的玩笑,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开起来。
钟二整了整衣冠,正色道:“好了,马兄弟,你就安心等我钟二来拯救世界罢!”
“……”马超嘴角一抽,还是忍住骂人的冲动没搭理他。
“走了。”喊了一句,钟二已推开了柴房的门,往外走了出去,灯光霎时暗了许多,屋外很黑,他一身如墨的黑衣便快速跟黑夜融为了一体。
目送着钟二瘦削的背影离去,马超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发呆,只是从小主公怀里拿个东西而已,他究竟介怀什么呢……
夜阑已静,繁星两三点。
正发着呆,倏然,眼前一暗,一只雪白宽大的手掌突兀的横在了马超面前,并嚣张的晃了两下。
马超一愣,猛然抬头,便对上钟二那张十分欠扁的脸。
钟二懒懒散散的站着,嘴边带着笑容,一双明亮的眼睛上下端详着马超道:“马兄,想什么呢,如此走神?”
“我……这不关你的事。”马超本想回答,又想起此人言语恶劣,便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被那丁大当家的人截住了?”
“就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拦住我?那是做梦!”钟二哈哈大笑,笑了一会看见马超冷冷瞪着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静默了一阵,钟二难得安静下来,微微张着唇,似在斟酌着措辞,迟疑片刻,他说道:“其实我来,是要提醒你一句,你最好离你家小主公远一点。”
“什么意思?”马超皱着眉道。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我不信你完全感觉不到。”钟二意味深长的道,“如果有天她出了什么祸事,必是跟你有莫大的关联。到时候,你再想抽身而出,可就难了。”
马超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
“这可是我友善的提醒,信不信随你。”钟二又说道。
寂静半晌,马超淡淡道:“你还是赶紧走吧,天,真的很晚了。”
“马上就走!”钟二点头,身形倏然动起,轻轻一掠,便飘到了门外。他明明已经出去,却还不忘再次强调道,“要不是看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不会好心的提醒你!”
好吵啊!马超终于忍无可忍,冷冷道:“闭嘴!我可没当你是朋友!”
“……”这回轮到钟二无语了,他飘在夜空中的身形顿了顿,差点狼狈的掉下去,连忙脚上发力稳住平衡,重新朝另一片屋顶掠去。待他稳当的落在屋顶,他又笑着道,“这个马孟起定然是不好意思说,哪有人会不喜欢我这么仗义的朋友呢?”
说罢,又是五六个起落,他掏出怀里的白玉环,走进了刘禅先前挑中的那家古玩店宁微阁中。至于他去做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钟二走后,过了两三个时辰,刘禅便醒了。而马超却还想着钟二那些意味深长的话难以入眠。眼下看刘禅醒了,便同她说了钟二来的事,只是略过那些晦暗难辨的话语。他本以为刘禅听罢会高兴许多的,谁知刘禅却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可是有什么不妥的?”马超问道。
“大不妥啊……唉,你们中计了。”刘禅摇摇头道,“他其实不该来的。”
“怎么中计了?”马超跟不上她的思维。
“其一,从先前被抓的情况来看,那位丁大当家必然是十分看重我们的。而且他一个生意人,我说把账补上,他却拒绝了,明显是看出你我身份有问题。其二,若是对我们足够重视,为何钟二能大摇大摆的进来?而且晃荡了两三圈也无人通报,很显然这是因为他们看守在此处的人少,丁大当家这是故意露出破绽,专门等他来呢。其三,他是个生意人,生意人精于算计,而他先前也说过不做亏本的买卖,那么明显是在你我身上看到了价值。”刘禅沉沉分析道。
“这也许是钟二……兄弟的身手好,一个人都没惊动呢。”马超嘴上辩驳着,心里头实已认定刘禅说的没错,但他今夜心境不对,不知何故总想跟刘禅唱反调。
“身手好?”刘禅轻轻一叹,“你去看看我们柴房外面。如若我猜的不错,定然是无人把守的。”
马超犹豫着推开了木板门,往外一瞧,果然。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没人!”马超激动的道,连忙将刘禅抱起来,“没人!我们赶紧逃出去!”
刘禅摇了摇头:“出不去的。”
“可这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出不去的。”马超下意识的接道。
“乍看是没人,但你信不信,若我们踏出这个院子,会立刻跳出来一大帮人把我们拿下?”刘禅哼了两声道。
马超没回答,只是顾自说道:“不管有没有……总该试一试。”
“你既想试,便试试吧。”刘禅道。
马超抱着刘禅一掠而起,直往房顶飞去,谁知刚走两步,便有七八条绳索横空掠出,挡住了两人去路。
这些绳索像蛇一样,缠住了两人,马超左闪右闪,却始终闪不开。拖了好一会儿,猛的就被一根粗.绳从空中打落下来。这高度,说高也不是特别高,但落下来必然是会受伤的,马超深知这一点,便快速的调整了一下角度,将刘禅护在怀中。而他自己腰背硬生生受了那一下疾速冲击,疼的闷哼了一声。二人“哐”的一声中,直直坠下来。
“傻子!要你护什么?”刘禅怒骂了一句,却更气那个使绊子的人,便高声喝道,“丁大当家,还不出来吗?”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笑声,那位丁大当家从房顶倏然跳出来,紫袍飞扬,轻飘飘落在地面上,带着标准的笑容道:“丁某还疑惑是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有气势呢。原来是西蜀的小主公啊。久仰久仰。”
刘禅眉峰一跳,暗道这人八成是已经去打听过他们的身份了,然而她面上不动声色的道:“明人不说暗话,丁大当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了,对你我都是有好处的。”丁溯笑着道。
双方互赢,哪有这样的好事?刘禅心底冷笑,可她此时还不能突然翻脸,万一这个丁溯真起了什么歹念,她也没辙,只能认栽。强忍着怒气,刘禅道:“丁大当家要怎么个百利无一害?”
丁溯踱着步子,慢悠悠道:“这个嘛……丁某还是想同陆大都督商议,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你找他,将我们关在此处是何意思?”刘禅怒道。
丁溯叹道:“引蛇出洞,不得要诱饵吗。我丁某平日没什么机会能见到他,此番有西蜀小主公在手,定然要好好把握。”
“不要脸!”刘禅骂了一句。
“……”丁溯无语了,明明是你们非要吃霸王餐,能怪我吗?这到底是谁不要脸啊!
“暂且委屈你们一日,待大都督来了自会放你们离开。”
甩下这么一句话,丁溯已哼着小曲志得意满的走了,华贵的紫袍在地上拖的窸窣作响。
刘禅同马超,这回待遇上升了些,给了间环境不错的客房,还找人给马超的腰背上了药,然后就将两人死死锁在了里面。
这回,是插翅也难飞了。刘禅只得睡觉了,而马超,一夜心绪难平,望着刘禅的身影,眸光愈发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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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禹追随太史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却也不短,满打满算,正好六年。六年东征西跑的,他对太史慈的脾气摸的可谓透彻,然而这一回,竟连他也说不准太史慈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将军,赵云跑了,二爷的灵堂……”朱禹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怎么就能搞出这么多事呢?
太史慈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是望着一片狼藉的将军府微微出神,最后突兀的说了句:“葬了吧。”
“啊?葬了……”朱禹愣了,半晌道,“可二爷才抬回来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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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被押到太史慈府上的时候,还是在醉酒状态,没有完全苏醒。等他醒的时候,四周已围了一圈人,个个都是虬髯大汉身强体壮的,正是当时船上那拨人。他们一个个的对嫌疑人赵云是恨得咬牙切齿,早就按捺不住想揍他一顿。可是为了不落下话柄,又自诩为君子,讲究一个光明磊落,便只好专心等待赵云苏醒过来了。
赵云甫一睁眼,这群大汉已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逼问起他来。
“是不是你杀了二爷?”
“你用何物杀的二爷?”
“你跟二爷,素味平生,怎生此歹念?”
“二爷到底做了什么事?你要下毒手害他性命!”
其实,这群人大多都跟太史祥关系都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恶劣。但当这个人已经死去的时候,便连他的恶劣之处也成了缅怀的地方,况且他是他们敬重的太史慈将军的弟弟,光这一个身份便足够让他们自发要为太史祥报仇了。
面对他们的逼问,赵云的表现就有点奇怪了。他睁大了眼睛,茫然的望着这么一群彪形大汉,喃喃的道:“你们是谁?我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围住他的汉子们都傻眼了,过了半天才有人出声道,“这个人该不是装傻吧?”
“是啊是啊!”其余的人如是附和道。
“八成是装的!”
“让俺来看看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人群中,有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跳了出来,正是先前表达不满的孟廷。
此时,若是朱禹在,定会制止他们,可惜的是,朱禹正忙着在大厅张罗太史祥的丧葬之事,根本没空来后堂管赵云,也只能由着这群人胡来了。
“孟哥,你要怎么试?”有人撺掇道。
“嘿嘿。”孟廷不答,却笑的猥.琐。
“孟哥这笑的,我心里打鼓呀!”
众人又起哄。
而赵云依旧抱着头,在问:“我是谁?”
孟廷蹲下来,捏了一把赵云的脸道:“小子!你若听俺的话,俺便告诉你,你是谁好不好?”
赵云茫然的望着他道:“听话?听话,听话……”
“嘿嘿,诸位瞧好了!”孟廷笑声如雷。
于是,几十双眼睛都落在了面前这个彪形大汉孟廷身上。他们当然好奇孟廷要怎么对赵云,尽管他们都很清楚其实一切都只是为了出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