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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盐不进的玩意儿!
胡氏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遍,她不是没有留意到,方琳的面貌精神同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只不过短短三两个月的时间,这丫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止相貌比以前瞧着俊俏,就是这脾气也大了许多,可那又怎么样,连声苦都不会喊的人,自己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她鼓足勇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偏偏一看到段南山沉着的脸,心里就怕的不行,琳姐儿才嫁给他多久,就学会打人了,可见这小子也不是个好东西,她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原本在地里劳作的人闻声都凑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方琳皱了皱眉,这些人爱看热闹,看完就传闲话,他们才不管这地是谁的,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方琳原本算不上好的名声恐怕在四里八乡都会臭了的。
想到这儿,她嘴角挂起一丝丝笑意,可仔细去看,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这地是姥娘给我的嫁妆,地契在我家里放着呢,您要是想要回去,也得有个说法,难不成是真想白白吞进自己个肚子里去?敏姐儿可还没出嫁呢,您准备给她备多少嫁妆啊?”
胡氏有恃无恐,叉着腰正准备把方琳扯到一边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冷不防被这么一问,一下子就愣住了,“你说什么?”
一旁的方娇却耐不住性子叫嚷道,“什么嫁妆?没嫁妆!你们不是说出了家里门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吗,凭什么要嫁妆啊,别说你嫁人没有,就是方敏她也甭想!”哼!家里原本就没多少东西,自己的嫁妆还是好不容易东抠西省攒下来的,方敏毛都没长齐,居然也想来分一杯羹,做梦!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好巧不巧,胡氏身边就有这么一位拎不清的,被她娘狠狠瞪了眼,还不服气地补了句,“怎么?我说错了?你不是说家里那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嘛!还说到时候要把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可别说话不算话!”
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大了,方琳离家的事儿经过一个新年的洗礼早在人们的茶余饭后淡了下来,可今儿这么一遭,不由让人想起来前一阵儿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原本不明就里的人觉得方家俩姑娘脾性大,全都是惯得,不满意亲事就敢在外头偷男人,没打死算好的了,可细细这么一听,就品出味来了,原来不是姑娘非得离开生她养她的家,而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被逼得在家呆不下去了。
胡氏本就心虚,无非是想仗着人势逼迫方琳,可眼下这情形,怎么跟预期的就不一样了呢?她心中惴惴,恨不得拿针将方娇的嘴给缝上,这丫头,早晚得叫她给害死!
“说什么呢!”胡氏踩了方娇一脚,示意她闭嘴。
可方娇是个撒惯了泼的主,见胡氏这般态度,还以为她真要把自己的嫁妆分给方敏,愈发不依不挠起来,周围人像看笑话一样,瞧着这母女俩的争吵,方琳亦没有插话,冷眼看着,最终,这场争执以胡氏给了方娇一巴掌而落幕。
刁蛮的少女左右两侧脸颊各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儿,入目尽是讥笑的声音和嘲讽的眼神,一跺脚,跑了!
不知为何,方琳心里并没有产生自己所以为的舒爽痛快之感,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能跟娘亲吵闹的日子,她连在脑海里勾画的机会都没有,段南山看出她心情不虞,拍了拍她的肩,道,“别瞧了,咱干咱们的活吧。”
也对,虽然没了娘亲,可她还有家人,虽然憨傻,却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方琳抬头,扬起一抹笑意,“嗯,听你的。”说罢毫不留恋地偕同段南山又回到了地里,忙碌了起来。
方老三怔怔地看着小夫妻俩锄草翻地的身影,曾几何时,他也同那个温婉的女子一起在春天耕种,秋天收割,可惜,岁月不复往昔。半晌后,他对胡氏道,“走吧。”
胡氏不甘心,“地还没要回来呢,走什么走!咱在家不是说好了,你去跟琳姐儿说,我愿意叫方敏回家住,只要她把地契给咱们,过去的事就不计较了。”
“你以为敏姐儿乐意回家住?你做得那些事儿,能一笔勾销的了吗?行了,别说了,这地我不打算要,要想要你自己去说。”方老三心中厌烦,同女儿离心离德,渐行渐远并非他所愿,他把这一切都怪到了胡氏头上,要不是她不依不挠的,平日里对琳姐儿她们那般刻薄,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方老三走了,胡氏一个人独木难支,段南山寸步不离地跟方琳待在一块,她是万万不敢上去触霉头的,整个人泄了气似的瘫坐在地上,呆愣了一会儿,才捡起地上的锄头和铁锹,也跟着走了。
方琳压根就没注意他们的情形,只是对段南山道,“你瞧,燕子低飞,怕是今儿晚上有雨,咱们加把劲儿,争取今天早早把活干完,等地晾干了好下种。”
段南山不通农事,在这方面自然全都是听方琳的,他点点头,干的愈发卖力。
这儿虽然靠近河沟,土地却算不上肥沃,一不留神草就长得满地都是,胡氏懒得拔草,年年都是将就着种了下来,能打多少粮食算多少,可方琳并不这么想,山里开垦的荒地头一年是别想种粮食的,一家人的口粮除了段南山去打猎,全都得靠这一亩地,她不得不仔细料理。
赶在天色黑下来之前,一亩地的杂草处理的干干净净,湿润的新土也全翻了出来,方琳同段南山一人抱了一堆杂草,扔到地头,同原先清理出来的那些堆在一起,枯黄的颜色媛媛瞧着像个隆起来的柴火堆。
“点了吧,要不一场雨过去,说不定又在这儿扎了根,到时候又是桩麻烦事。”方琳提议,野草的生命力顽强的很,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足以让它们重获新生。
段南山从怀里掏出火石,猎户在山里头讨生活,这些东西都是随身带着的,他擦出火星子点着了那堆杂草,因为并不是很干,浓烟顺着风一下子熏着了眼睛,方琳忙背过身,用手背抹了抹熏出来的眼泪水。
“怎么了?”段南山跟没感觉似的,他把杂草又往一起拢了拢,转身才发现方琳正在揉眼睛,“沙子迷眼了?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方琳摇摇头,“烟熏得,一会儿就好,走吧,咱们回家,你晚上想吃什么?”
媳妇眼泪汪汪的,段南山心中一紧,随即有种针扎似的感觉,他看着方琳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认真道,“我想吃你。”
“你……”方琳恼羞成怒,拧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奈何段南山肌肉厚实,她那点子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只得装作生气道,“你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胡说八道。”
“诶?”段南山纳闷,“你前一阵儿看得书,上头不是有个词叫秀色可餐?我问了石头,他说那是说人长得漂亮,光是看看就食欲大开,我有点儿弄不懂,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来这么个词了,媳妇,我看见你就饱了,不想吃饭。”
方琳喜欢读书认字,她在家闲着没事,便把沈耀祖送给她的书翻出来看,不认识的字全都圈出来,等到有机会就问石磊或者沈耀祖,段南山觉着有意思,偶尔也会跟着看一会儿,一天两天下来,这词汇量还真是积累了不少。
“什么叫看见我就饱了,你个呆子,这是骂人的话!”方琳气笑了,心里却美滋滋的,她容貌清秀,漂亮确是一点儿也不沾边的,段南山从来不说假话,正因为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方琳才每每对他生不起气来。
“啊?这样啊,那媳妇你甭生气,我……我还没搞明白,等下回碰见石头,再叫他教教我。”段南山挠挠头,一副知错就改的好学生模样。
“罢了,你以后长点儿心,不是什么话儿都能当着人面说的,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关起门再商量也不迟。”幸而周围并没有人,方琳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免得日后这家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弄得她下不来台。
两人行至一半的路程,冷风便阵阵吹个不停,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段南山半搂着方琳,四下打量着,想在附近寻个避雨的地方。
雨还未下大,方琳被他护着,并没有淋着,她轻轻皱了皱眉,“鸡还在外头放着呢,可不能叫它们给淋着,咱得赶快回去,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到时候山路泥泞,就更不好回去了。”
段南山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方琳道,“你罩着头,小心淋着了,我想法子找些油布来。”
这里离山脚不远,平日里并没有人家,好在山中猎户出外打猎,偶尔也会遇上雨雪天气,段南山往前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了一个荒废的洞穴,里头没什么实用的东西,他找了半晌,最终提着一块生了霉的木板出来。
方琳一瞧就笑了,却也不嫌他,任凭他把那块木板高举在头顶,自己半倚着他,用那件外衣为两人挡住被风吹斜的雨水,伴着簌簌雨打树叶的声音,一路往家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