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苦生于帝王家

享耳满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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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乃是盛暑,却一直阴雨不断,湿热的天气越发引得人心燥。漓映轩中,沐垚手中的笔却并未外边的雨声而停住,今日写的是孟子,字迹并不够娟秀,隐隐透着些刚毅,落笔沉稳而有力。桌边的案几上,小狸奴懒懒的趴着,偶尔舔一下爪子,偶尔吃一口鱼干儿。

    冬至将沐垚手边的菊花茶换了一盏,说道:“这孟子已经轮着写了第二遍了,郡主也不着急嘛。”沐垚闻言抬头看她,面有不解。冬至心中叹气,自皇后的寿宴那日后,这足足有二十几日了,郡王就再也没有踏进过漓映轩,从郡主那儿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说,每天除了看书写字儿就是逗弄猫儿,面上一点儿急切都没有。

    “还有啊,那日太子妃说的话,我知道郡主没有这样的心思,但到底可以借此将郡王请过来,说说话也是好的啊。”冬至的话说完,沐垚的最后一个字也写完了,放下笔,抱起小狸奴,仿佛没有听见冬至刚才的话一般,对她说:“最近又湿又燥,做点清心去火的百合汤吧。”冬至见沐垚没有理会她的话,心中气闷,半天都没有答话。

    沐垚抬头看着气鼓鼓的冬至,无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彼此静心也是好的。快去吧。”看着冬至渐远的身影,夏至放下手中的缨络,犹豫了半晌还是对沐垚说:“郡主,那日太子妃的话或许也并非仅仅是太子的意思,难保没有皇后娘娘的主意。”

    “你的心细,自然明白那日太子妃的话到底是出自谁?如今太子势弱,皇后着急也是难免的,皇子中她最敢确保不会站在端王身后的就是王爷了。”沐垚没有抬头,声音中没有波澜,自从那日之后,她将当前朝中的局势仔细的思量过,她与宇文晋的往事注定将会成为太子争取宇文翼的重要原因,但平心而论,太子真的能够坐稳这个位子么?皇上的身体虽然不及壮年,但也算得上健壮,而朝局瞬息万变,宇文晋又锋芒正盛,焉知哪一日储位不会易主。

    “可是当今的太子?”好像并不怎么得圣心啊···后半句被夏至咽回了肚子里,她一个丫头,哪里能置喙朝局。沐垚却不以为意,继续说着:“他们或争或斗,最后总有落败的那一个,大局之争,落败就等于死亡,他身后的人同样会被一个个的诛杀,就算是胜者,也未必会善待自己当初的盟友,古往今来鸟尽弓藏翻脸无情的帝王比比皆是。所以无论是谁,我都不希望把王爷拉进浑水之中,他是我的依靠,我只求他平安。”

    “王爷,王爷吉祥”正说着话的沐垚和夏至忽然听到外头小丫头的声音,有些怔住了,沐垚的心一瞬间跳的很快,快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一般,忙按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未见了,那日那滴茶滴落的情景又窜上了心头,自责也漫了上来,这些天沐垚想去看看他,犹豫着却不敢,想着要解释却也无法开口,心情就反复了几日之后便慢慢平静下来,可一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的平静好像瞬间就被打破了,沐垚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在乎。

    夏至快步上前走了出去想将宇文翼迎进来,却听宇文翼声音微微嘶哑地说:“告诉王妃,太后召见。”当他提步走出漓映轩的那一刻,一切仿佛又跌落了谷底,比先前更沉更重。

    还未曾进入到寿安宫中,就已听见阵阵欢笑之声,沐垚收拾好心情后挂上笑容才敢进去。刚踏进寝宫里,就看见一抹清新的影子奔着自己过来,圆润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的挽住了沐垚的胳膊,甜甜的叫了一声:“沐垚姐姐。”说完又马上觉得不对,歪着头看她,说道:“不对,如今该叫你嫂嫂了。”沐垚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说:“这两年未见了,你身量高了些,性子怎么一点都没变呢。”赫荃儿将沐垚拉过去,对太后说:“外祖母您看,如今沐垚姐姐变成了嫂嫂,果然不一样了呢,从前还不是和我一样的。”

    安阳长公主睨了一眼她,沉下眸子说道:“所以说,就应该让你早些出嫁,才能学得来沉稳。”赫荃儿听了母亲的话,吐了吐舌头,躲在太后的身后,撒着娇:“外祖母,母亲又说我呢。”“你母亲说得对,到底就该让你早些出嫁的。”赫荃儿气哼哼的跺着脚,嘟着嘴拉着沐垚便走:“沐垚姐姐我们出去玩吧,不然我总是被训着。”说罢也不等沐垚给太后和长公主请安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寿安宫的景园中去。

    亭子中的赫荃儿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了先前的活泼,更多了一份愁绪,打发走了丫头们才对沐垚说道:“沐垚姐,你知道么?听闻你许嫁的旨意以后我心中难过了许久。我从未想过你会和七哥在一起,也没想到宇文晋竟然为了自己的前程选了那个孙怡然。”沐垚的心中的伤疤被剖开,没有了之前的疼痛,剩下的满是苦涩,笑的有些凄然。

    本想说如今挺好的,可是想到近日的情景,这个挺好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摇了摇头:“命该如此,何苦生于帝王家。”此话一出,两人皆有些默默,当年,为安邦定国,先皇将皇后的嫡女安阳长公主嫁与西墨王为妻,长公主过的日子也与自己的母亲一样,而赫荃儿也是自小便看惯了兄弟之间,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想到这些便觉得厌烦。

    “这次长公主回来,看样子是为了你的婚事,可曾与你说过什么?”赫荃儿抿着嘴唇摇了摇头,微微皱起的眉头充满了愁绪:“我倒是不求许多,只愿远离这些党争罢了,沐垚姐你不知道,这次母后回来是因为父王竟给权夫人的三岁小儿封了王,比嫡子封王还早,况且弟弟也仅仅是封了王,并未立为储君,这闹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越了过去。母后气恼,这才带着我回来。”

    “那这次的婚事可有属意的人选?”沐垚听闻此言,心中隐隐猜到了长公主的想法,如今权夫人得宠,长公主自然是要以自己的母家向西墨王施压。赫荃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真的不知道,她的婚事也是与自己的母家,弟弟的王位息息相关的,定然是衡量了又衡量。

    正说着,一个声音在沐垚的身后响起,那声音熟悉又陌生:“你们果然在此说悄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