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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大家下把想看1V1，那我们就来个1V1！我先换个号——直播间的亲借个账号......”
......
夏尧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盯着电脑屏幕上“【踏月】5区?江安 直播冲排名”看了许久，耳边是江安直播间里音量和歌词都很夸张的BGM，头一回生出要关了自己家这直播平台的想法。
他耐着性子看江安在直播间中第七次失误被对方断了读条技能，完成了日常任务“身败名裂”，终于耐心全无合上了电脑。
而后他站在落地窗前点了一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却迟迟没有叼进嘴里，只抬起手来眯着眼睛看那一点点燃烧成灰黑的烟丝，在烟雾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进来。”
他抖落烟灰，想了想还是把烟掐灭在透明的烟灰缸里，看那敲门进来领带在手里随意甩着的男人走近办公桌，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对他说：“江安的直播，看了吗？”
来人撇撇嘴：“看了，我来之前还在看，来的路上也用手机看——喏，你要看吗？”
夏尧抬眼看他，伸出去的手五指骨节分明，挡在那直播画面上，说：“路正祺，有时候我挺想知道谭启是怎么忍受你这种‘举一反三’的。”
“不是，我这不是正经回答你的问题么，又关谭启什么事了......”路正祺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这两瓣屁股还没坐稳当，刚刚他嘴里不关事的谭启就推门进来了。
夏尧起身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水，整理了语气客客气气地问：“怎么样，江安。”
谭启倒不是很客气，黑着一张脸沉默半天嘴里冷漠地吐出一个字：“菜。”
菜？
夏尧手一抖，敲打桌子的手指乱了节奏，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十分尴尬。
谭启看他一眼，整理了措辞又补充道：“虽说是冠军选手明星选手，可江安这下岗都快两年了，再就业你真的以为这么容易？”
“尧哥，江安真的不行，不是我说，他现在这水平可能我努努力，打我都打不过，你让他勉强进了我们战队，那不是闹着玩儿吗？我看他直播一个星期了，那操作真的太迷了，啥门派职业都上，就是没一个玩儿明白了的——他是不是失忆了？要不就是用脚在玩。”路正祺看样子也是憋了许久憋不住了，开口就跟放鞭炮似的，炸得夏尧哑口无言。
见夏尧不说话，路正祺又问：“你为什么一定希望沉烟冷签他？你之前跟他不是见面就打吗？这都打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开始上演相亲相爱的戏码了？你们有钱人就是这么烧钱的？而且，这要是给赛事组知道了，你很有可能被判定违规操作，太冒险了。”
“就是，你要是这么闲情逸致的，不如去帮陈故带带青训生，再把你青训营里那几个好苗子给我们，你专心重塑江安去。”谭启再补充道。
“你们是不是刚搬去新基地？”夏尧思索着又打开了先前合上的笔记本，重新回到江安的直播间，看着飞快刷新的弹幕，唇角弯着淡淡说道：“新的赛季联赛马上开始了，沉烟冷要是想赢我就得拿下江安。”
“......不是，夏尧你这是独孤求败呢？还差一个solo冠军你就大满贯了你脑子不好使还是怎么的？虽说咱们是兄弟战队，你这也太‘厚道’了吧。”谭启说话也不客气，说完还白了他一眼。
“准”大满贯夏尧突然嗤笑一声，拿了枝笔在几个手指间熟练转动，笑说：“刚才说江安菜，这会儿怎么又觉得他进了你们俱乐部就一定能赢了我？”
谭启死盯了夏尧片刻，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倾身向夏尧靠过去问他：“夏尧，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打不了了，外边儿传的你要把战队解散重组是不是真的？”
江安现在确实有点“菜”，和两年前的他比起来实在是不能看，以前是游戏里雕像区的常客，现在连个全区前十都要冲三天——冲进去的时候还被打得只剩个裤衩。
晚饭的时候他终于能下播了，在直播间说了一下午的话，这会儿嗓子又痒又烫。他去厨房倒水，路过江乐的床，看那人四仰八叉躺着玩手机，又走到他床边抬腿踹了他一脚，声音嘶哑道：“手机玩一天了，能歇会儿吗。”
江乐摘了耳机转过来，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条件反射问：“啊？哥你说什么？”
“我说——”江安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又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余光瞥到他手机上的直播画面时改了口，“你在看踏月的直播？”
“对啊，我看了好久了啊！”江乐关了耳机，声音随后外放出来，他把手机拿到两人中间，肩膀撞了撞他哥，脸颊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笑道：“而且我看的还是寒江映雪的直播，记得吗哥？就是夏尧那个队，你的老对手。”
江安从江乐手里把手机拿过来，看到夏尧正静音直播，有人在弹幕问他新赛季的阵容，他难得开了麦回应：“新赛季我还在......”
他声音停顿片刻，游戏里技能也突然被断，对方找准时机控了他一手，不过他反应仍是很快，解控之后迅速交了技能，礼尚往来看准对方衔接免控半秒钟的空档，把对方钉在原地五秒无解，而后继续道：“还在考虑参不参加。”
他这话一出，江乐腾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伸手就把手机抢了过去，“什么？！夏尧新赛季不打？！开什么玩笑啊！”
江安也是一愣，看着屏幕上陡然增多的弹幕，犹豫片刻还是一手按了锁屏。江乐眼前一黑，眉心一皱埋怨他：“哎呀哥你干嘛，我还要看弹幕怎么说呢！”
“弹幕怎么说——他们怎么说夏尧就怎么做咯？”
“不是，尧神再拿一个冠军就是大满贯了，联赛拿积分，新赛季这些比赛如果他不打的话，那第五赛季的solo赛就没有参赛资格了呀！”
江乐把手机扔床上跟在江安屁股后面一本正经地啰嗦，江安回头就往他脑门儿上拍了一巴掌，说：“今天药吃了吗？......还尧神，怎么没听你叫过‘安神’？”
“噗，哥，你自己说说，安神听上去，是不是挺像什么保健品——嗷！你又踢我！”江乐捂着屁股跳开，嘴里还碎碎念着，在江安看不到的地方冲他撇了撇嘴。
江安把上午吃的饭菜从冰箱里拿出来放进微波炉，洗了手又问江乐一遍：“我问你药吃了没有。”
“还没吃呢，忘了。”江乐立刻心虚地回了房间，过了会儿手里抓着一大把药出来了，还听见江安在念叨他。
“药忘了吃，倒是不忘看夏尧的直播。”
江安熟练地摆放碗筷，背后叮一声，他戴着手套手伸进微波炉里把菜端出来，“请假落下的课程，我给你联系老师了，开学就是模考，没事的时候好好复习功课。”
江乐总觉得江安以前话没这么多，以前的江安酷得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绝不多说第二句，而现在，让他好好上学的话，江安说了几个月了。
端了水杯把嘴里的药冲下去，舌根还留了苦涩的味道，他又喝了一大口水，杯子放在桌面上发出闷响，江安转过头看他一眼。
他和江安视线相接，突然说：“哥，我不上学了，我也和你打游戏吧。”
江安脸色一变，坐下去端了饭碗，一言不发开始吃饭。
“哥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说说，我肯定好好上学。”江乐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走到桌边拉开椅子缓缓坐下，试探道：“那......你回去打比赛呗？”
“吃饭就吃饭，话哪儿这么多？”江安吃饭从来都快，这么一两分钟，半碗饭已经下肚了。他端着汤碗往自己碗里倒了些，扯了纸巾把洒出来的汤擦干净，而后又认真吃饭，丝毫不打算回应江乐。
江乐知道他哥的脾气，只一眼又一眼地小心打量他，吃得面前满桌子的饭。
江安喝完汤终于看不下去了，冷不丁冒一句“不打了”。
顿了顿然后又说：“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哦......”
江家原来的房子被江安卖了，为了给江乐治病，卖了房子的钱一分一毛都小心翼翼地花着，就连他直播的设备都是先去朋友家蹭了一个月的电脑，直播赚了点钱才照着最低配置买的。
直播的时候除了机箱里两个风扇转，他还得在拿个小风扇顶着吹，帮着散热。
江安差那么一点儿就在他玩了七年的游戏里封神了——就差这个solo赛冠军。踏月公测七年，他玩了七年，第三年开始打比赛，踏月联赛办了多久他就打了多久。玩家说他是这游戏的“第七门派”，但其实踏月现在只有六个门派。
江安玩什么门派都玩得像这游戏的策划组高级VIP，玩什么门派都玩得“自成一派”，不管再怎么平衡职业，都平衡不到他身上去。
他有很多粉丝，这批粉丝大多是他第一届联赛带着那支临时组来的散队拿了冠军的时候攒下来的，这一年多将近两年没打比赛，最近几个月才回来直播，粉丝流失了不少。毕竟当时他出事的时候，就“脱粉”挺大一批了。
那时候的江安，无论团队赛还是个人赛都打得很漂亮，连续两年制霸职业选手积分榜首，一点儿机会不给别人留，除了今年公布的职业联赛第五赛季新增的solo比赛项目，所有能拿的冠军他都拿了。
时隔一年半，江乐希望他回去打职业，他却只想趁现在自己还有那么点儿热度，开个直播多挣点钱，给江乐治病。
晚些时候他又开了直播，为了避免打扰江乐休息，他晚上九点以后的直播一般都是静音。打开游戏界面后，他随便找了个号登上了游戏，捣鼓了一下装备。
看他直播的人还算多，但是刷礼物的人不怎么多。他时不时得抽空出来吆喝两句，要比其他主播“撒娇卖萌求礼物”的频率高一些。刷弹幕的人也多，刚开始他没太在意，时间一长知道他回归的人多了，特意赶来嘲的人也就多了，粉丝提醒他设置房管，后来他又学到了打赏换房管的“办法”，找了几个人帮他管理弹幕。
刚回来时候，因为太久没摸过键盘鼠标，也太久没有和人对战，始终是手生，他回归得非常艰难。再加上当年出了事之后，就没几个人和他保持联系了，尤其是当时有合约在身的各大俱乐部正式队员，都不敢趟这趟浑水，他回来的时候想组个队打打新副本，都喊不到人。
有粉丝提醒他别用以前的账号了，换个账号从头开始，说不定就有人了，他用江乐的身份证重新注册了个，上游戏一喊，果然有很多“大佬”抢着带他这个“萌新”。
然而这一招也很快被识破，他身上的特征过于明显，游戏账号积分打高了之后就不可避免的遇到以前交过手的职业选手，甚至队友，很快就认出是他，他低调回归的计划又流产了。
被认出来除了要无时不刻都接受公开处刑以外，有个好处就是他稍微顺利了点，约人打排名的时候，也还是有人响应他的。
不过，为了保持“低调”，他就算复健得差不多了，也得打得很“菜”，让很多人都觉得他这再就业之路走得无比艰难。
他每晚都开静音直播，主要还是因为白天看直播的人没有晚上多，晚上刷礼物的人也多。四个千人粉丝群已经加满，他犹豫着刚开了第五个，把群号一放到直播页面，第一时间就有人加群了。
他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没加上群，手忙脚乱地设置了几个管理员，这才开始清这个号的任务。
刚进副本还没走到老一面前，他耳机里就叮咚一声，而后又接连好几声——这声音太熟悉，他打完副本东西还没摸就切到了直播间助手去，往上翻了好一会儿，翻到了礼物信息。
他开了麦，凑到麦克风前面，小声说：“谢谢安心心心的十个小宇宙。”
弹幕还在“炸”，小宇宙人民币一千一个，这个人一口气给江安刷了十个，重要的是，这是江安开播以来每周六的保留节目，晚上九点半，此人必定出现，而且十个小宇宙雷打不动。
虽然此人平时都只是安静看直播，偶尔刷两三百块钱的礼物，也不是每次直播都在，可这样的“大礼”连着送了两个星期，江安还是把这人设置了成了房管。
那人也照常在弹幕发了个可爱的古早颜文字表情，再加上一句“不客气哒，安神么么！”江安看得汗毛都站起来了。
他关了麦干咳两声，打字在弹幕回应了“么么”，看得自己都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