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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把厨房收拾干净，拿起手机看到夏尧四分钟前给他回了信息——刚才他婉拒了夏尧组排的邀请之后，夏尧又发信息问他为什么。
以前根本没发现这人这么“难缠”。
江安下意识抓了抓头发，坐在电脑面前捧着手机打字，打了删删了又打，折腾了五分钟也没能回过去。
如果他今天在基地听到的路正祺跟谭启的对话是真的，那夏尧这么千方百计的要他回来打比赛到底是图什么呢？
之前夏尧只是随便问了他几句，也没像路正祺所说的那样“非要”他回来打比赛，本来当时听了就过了，这会儿又让他想起来细细琢磨一番。
拒绝夏尧的组排邀请只不过是不想再制造什么话题，今天TWR宣布自己正式加入，特意模糊了教练和队员的身份界限，这也都不影响目前的工作。
但夏尧这三番两次的，确实不能放着不管了。
到约定好的时间江安准时开了直播，一开播就是几十万的热度，看着热度榜上高居不下的自己的直播间，他斟酌着想提前找个合适的理由下播。
他沉默片刻重新开了麦，平静道：“今天可能要提前下播。”
话一说完弹幕立刻，问什么的都有。他看着眼前飘过的各种问题，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还没踏踏实实地落下去，游戏界面又跳出一个熟悉的ID。
【清和夏侠士想与您过两招，侠士接受他的挑战吗？】
虽迟到但，夏尧又来了。
江安看着游戏人物面前那个静静站着的飞星，脑海里一闪而过昨天在野外遇到的那三个人。
看昨天那个操作，安心心心如果本体真是个飞星，那说不定还能和夏尧对上几分钟。
他思考走神的这片刻功夫，对面的请求又失效了。
每次夏尧点他切磋，第一次总是有意无意的“未遂”，这回他没等夏尧再发送切磋请求，自己主动了一回，选中夏尧后点了切磋。
夏尧刚吃完外卖，看江安又是点了拒绝，习以为常地利用切磋请求CD收拾餐盒，然而没等他手里得空，江安的切磋请求就发送过来了，他多少有些意外。
见对方用的是“心安”这个ID，于是他先点了个加好友的请求，再点了【接受】。
清和夏与心安的切磋实在是瞩目，夏尧自己没开直播，所有闻讯赶来的人都去了江安直播间，不用想他也知道现在江安那儿多热闹。
接着他唇角一弯笑了笑，看屏幕上的倒计时变为“0”，上前就是一个熟悉的控制技，切磋开始了。
要做好MMORPG电子竞技这件事，踏月首先做的就是职业平衡，没有绝对的压制，也没有各种“看脸”的巧合，职业与职业、竞技者与竞技者之间，哪边都不讨好。飞星超强的控制能力遇上云隐的机动性，云隐爆炸的伤害对上飞星的高频减伤，其实谁也不好打。
就像正式的solo赛一样，这一场BO3的对决，夏尧被江安打了1：2，还是最近几次切磋以来头一回输。
虽说是输了，但却是他心情最好的一次，总觉得这回江安才是真的用了心的，不像前几次那样“敷衍”。
他刚下了游戏，李臻和就准时来电，这通电话也是意料之内，想来是刚刚的切磋太过轰动，直接惊动了李臻和。
“怎么了？”他接起电话，手里拎着外卖盒子下楼扔进了垃圾桶，再在一群青训生的注视下回到了楼上。
李臻和“苦口婆心”劝他要休息就真休息，别整天去江安那儿闹腾，他握着手机往沙发上一趟，懒懒道：“这些话你之前都说过了，还有别的吗？”
“沉烟冷二队明天开始集训，我们人都没定下来，你不着急？”
“我负责比赛，又不负责选人。”夏尧嗤笑一声，看了眼时间又闭上了眼睛。
“你说的什么屁话！”
李臻和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听着听筒里越来越大的声音，夏尧把手机拿得远了些，语气越来越慵懒，应他：“我自己的问题都还没解决，你让我帮你解决什么？”
“……夏尧，要不你去谈个恋爱吧。”
憋了半天李臻和再开口的时候话锋一转，夏尧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一点亮，同样是沉默了好半晌才说：
“李臻和，你有病吗？”
“有病”的李臻和突然笑了笑，道：“你衣食无忧，比赛也没什么对手，慢慢的就觉得干什么都没意思，你说我说得对不对？那不如对症下药做点刺激的事——”
夏尧语塞，听着耳边李臻和的疯话，干脆直接把电话挂了。
后来他在沙发上睡着，又被手机振动吵醒，睁眼的时候还有些混乱，忘了自己睡在沙发上，手臂往边上一挥落了空，惊得他瞬间清醒。
今晚这电话也太多了。
接起路正祺的电话他没说话，听出路正祺小心试探的语气，喂了半天迟迟不肯进入正题，他终于彻底没了耐心，冷声道：“说话。”
“我以为你听不到呢！”路正祺呼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先前试探的语气，说：“今天江安来报到了。”
“......我知道，谭启说了。”
“你——你就不好奇他来沉烟冷的第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吗？”
夏尧又想挂电话，刚说一句“我挂了”，就听到路正祺急急唤他：“夏尧夏尧！——哥！你别挂！我有个大八卦你听吗！关于江安的！”
“什么？”夏尧拇指从红色按钮上移开，皱眉又将听筒贴到了耳朵，说：“关于江安的八卦？”
“对啊！八卦！你想听吗？”路正祺不再试探了，听上去雀跃又得意。
“......”
“怎么，你到底听不听啊！”
“你说。”看在多年队友的份上，我不杀人了。夏尧心想。
路正祺知道夏尧平时那张扑克脸多半都是装出来的，也知道他确实没多大耐心，于是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说：“你知道陈故和江安很早就认识了吗？”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路正祺一愣，而后反问他：“你知道了？”
“......算是知道吧。”夏尧斟酌二三，想想还是算了。
毕竟江安那个“失忆大王”，就算明天站他面前告诉他自己也是他校友，他多半是不会记得的。
仔细思考过现在告诉路正祺明天江安就知道了的概率之后，夏尧敷衍了几句把他电话挂断了。虽然路正祺提供了一个没什么用的情报，倒也侧面提醒了他，他握着手机片刻后给陈故发了条信息。
沉烟冷集训正式开始，江安的日常生活也变得规律起来，集训期间他的直播时间稳定在晚上八点开始，直播间人越来越多打赏也越来越多。
然而无论打赏再多，安心心心还是高居打赏榜首不下，江安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人的真实身份，但始终是不好直接问。
后来他时不时和她打打2V2，或者叫上江乐打3V3。偶尔江安不让江乐玩太久，安心心心也会叫来一个手法犀利的朋友和他们继续打，江安直播间都知道了这个叫安心心心的固定治疗，江安本人也和她越来越熟悉。
就这么大半个月过去了，山海杯还有不到一周就开始，二队的训练也颇见成效，事情看上去都是往越来越顺利的方向走。
可问题往往也都出现在一帆风顺的时候。
这天江安和陈故组织二队一队来了一场比赛，正打到第二把，江安突然收到先前给江乐联系的那个学校的信息，说是下半年开学没办法插班了。他马上请了个假，从基地赶去了学校。
见到招生办的主任，江安汗都顾不上擦直接问他：“主任，您信息上也没说清楚到底为什么没办法插班了，这——”
“江先生你先别急啊，确实是学校方面的原因......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能明确的告诉你，”招生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为难道：“我们也知道江乐的特殊情况，像这样优秀的学生我们当然也很想要，现在是学校出了点状况，今年插班生全 | 都 | 插 | 不上了，你看。”
说完招生主任就把面前厚厚一叠资料往江安面前一推，又说：“这些都是插班生的资料，现在要一份一份退回去，实在是不好意思。”
“什么原因不好说，但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吧！”江安左右看了一眼，其他几个老师都各自在忙自己的事情，顾不上他们这边，招生主任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他接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招生主任思索片刻，说：“具体是什么我真的不能说，集团那边今天发了确切的消息我马上就联系你们了，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还可以去别的学校试试......”
江安低头看着桌上翻开的江乐的档案，那全A的成绩单确实非常漂亮，正如招生主任所说，这么优秀的学生，能要怎么会不要呢？
他刚接到信息的时候是非常生气，赶过来的路上冷静了些，现在招生主任这套说辞不说是能说服他，但至少他也没那么气了。
“您的意思是一点儿希望都没了？”他又问。
招生主任随即真挚道：“不是我说，要是没这样的突发状况，你就是给我钱让我把江乐让出去我也不干啊！——江乐是个好苗子，入学考全A的他真的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我也想让他等到明年夏天，可他不能再耽误上学了。”说着他像是突然想起来的，转身回到抽屉面前拿了张名片递给江安，接着说：“我和这个学校的招生老师挺熟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给他打个电话，有了我们学校的入学考试成绩单，他肯定能直接入学。”
江安接过名片：“谢谢老师，这也是私立高中吗？”
“是，但这学校......学费上要高一些。”
“多少？”
从学校出来，江安拿着江乐的档案站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额前的汗水流到他的眼皮上，他眨眨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脚步沉重地踏上了公交。
回到基地一队二队的比赛已经打完了，陈故正在带着两队队员做复盘，江安跟大家道了个歉然后才落座，谭启小声问他：“没事吧？”
江安笑了笑：“没事。”
复盘结束大家都陆续回了训练室，陈故把八卦脸的路正祺推了出去，反身关了门走到江安身边坐下，关切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唉，没什么，一点小事。”
陈故随即笑说：“你刚刚哄谭启还行，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还想骗我？”
江安无奈苦笑，摇摇头叹息道：“是瞒不过你，其实就是我弟上学的事情，之前的那个学校突然说不能插班了。”
“那问问别的学校？”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问了别的学校，除了那一所一年十万的，好一点儿的都不招生了——一年十万，真是太贵了。”
陈故想了想说：“一年十万确实有点贵，这时间也有点赶了。”
“我不想让他再等一年，他成绩好，但是再耽误下去也不行。”
“你还差多少？”陈故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又说：“我前几天刚交了房子首付，手里就剩三万的现钱。”
江安一把拦住他，急道：“不用！”
陈故随即看他一眼，他又说：“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除了学费还有一万二的食宿，你借给我也不够。”
他话音一落，陈故突然一拍手，退出银行APP打开了微信，手机推到他面前，道：“你要真的连我的钱都不想借，别人的你肯定也不乐意借。
“山海杯你是赶不上了，但是，内部消息，十月份那场秋季赛基本已经定了，这场比赛是全年除了联赛决赛之外奖金池最高的一场，冠军八十八万。”
江安看着那“八十八万”出了神，耳边又响起了赛场上的欢呼声，当然也有那场比赛结束离场的时候记者直白的关于“打假赛”的提问。
他虽然答应了江乐要回归赛场，但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要回赛场上谈何容易。
旁人想当然的认为像他这样的“明星”选手要重回赛场竞技不过是他本人愿意与否的问题，近两年的时间里他听得最多的提问是“你什么时候回去打比赛？”、“你为什么还不回去打比赛？”，并没有人问过他怎么回去打。
这明明是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问题。
见他沉默，陈故又试探地问：“如何？”
“陈故，我——”
“江安，”陈故看他那游移不定的神情，立刻摆手打断他，“虽然你现在走到了离赛场最近的地方，但是自从一年多以前你从那场比赛中消失过后，我再也没见过以前赛场上那个江安。那人坚决果断，不会像你这样摇摆不定，你已经和TWR签约，我不信你真的就是为了来当个教练，现在是你回归赛场最好的机会，你还在犹豫什么？”
陈故一席话说得令人动容，江安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好像许多话堵在嘴里，出来的时候又只剩一声叹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陈故原是很有耐心的，眼下也不打算给他时间再思考，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就往门外拽。
“去哪里？”
“晚上有个老朋友请我吃饭，问你去不去，结果你刚刚出去我忘了问你，这都到饭点了，那就一起去吃个饭喝点酒吧，你慢慢想。”
“请你吃饭？问我去不去？”江安心生疑惑，心底却突然生出一种笃定的预感，他紧皱眉头，上下唇一碰迟疑道：“谁啊？......该不会是——”
陈故开了门，回身看了看他，轻笑一声，说：“夏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