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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老汉的这次逼婚行动注定将以失败告终,尹德基从一开始便一言不,跟卓别林的无声电影似的,不管老两口怎么软磨硬泡,他就是不置可否,连喷嚏都不打一个。
冷战一周后,尹老汉终于按捺不住,趴在酒店28层的窗口要跳下去。
尹德基知道他爸的性格,说你跳吧,摔下去那可是很疼的。
尹老汉望着下面憷,说我真跳了。做着要跳的动作,腿却跟灌满了铅似的不跨上去,当然不会真跳。
尹妈在下面轻轻一拉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了。
尹老汉摇头晃脑,说你这狗.日的真的是造孽啊,你要找七仙女你才满意吗。
这件事得以善终,多亏了陈菲大小姐出面摆平。
事情是这样的,那几天正好遇到陈菲的生日,她请我们去她家聚。
刚一进门,袁正就蹦过来拉着我问:“开渠煤矿那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哟?袁大公子怎么开始关心起祖国的环保事业了,你脑子没进水吧?”我颇觉奇怪,这厮怎么会这么关注这件事。
“咳!我袁正一直心系社会,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
“在查呢,查出了个什么幺蛾子会通知你,放心,毕竟是你给的新闻线索嘛。”
“那就好,小宇宙一爆,我就知道有戏!哈哈。”
我送了一套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著作给陈菲。
她嘴巴上唠叨文化人就知道送雅,看得出来心里还是非常甜蜜,说会把书放在了枕头旁边。
聊天中我把尹德基被逼婚万般无奈九死一生的痛楚告诉了她。
她灵机一动,说,劝说大妈,自己有一手,要不要让她亲自出面,降服尹妈。
我想也对,其实尹妈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一环,尹老汉在这方面从来都听她的。再加上尹妈经过这些年的逼婚折腾,自己也疲倦了,有点松懈。
我们看准火口,当天晚上,陈菲、我、耿浩、卢泽汓和梅哥单独把尹妈约出来,把尹老汉独自留在了酒店里。
尹老汉不解,问这是什么情况。
梅哥说带尹妈去买点妇科用品。
尹老汉虽然疑惑,却也不多说什么了。
在一个茶馆的包间里,先给尹妈上了一杯上好的毛峰。
陈菲阿姨来阿姨去,听得尹妈红光满面,直夸这大妹子真好。
陈菲不提逼婚的事儿,靠着尹妈拉家常。说自己有个朋友,受父母之命,昧着良心跟别人结婚,生了孩子之后两个闹矛盾,闹离婚,那叫一个惨啊。最惨的是孩子,你想想看,这孩子生下来就像没有爹妈的孤儿,被扔给了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带,你说有多惨,孩子长大了人格能健全吗?
尹妈的脸一愣一愣的,陈菲乘胜追击,又讲了一大堆父母逼婚造成的婚姻惨剧和家破人亡的事件,一个比一个惨。我心想这姑娘是不是《知音》《故事会》看多了。
尹妈已被吓得面如死灰,见时机成熟,陈菲话锋一转,说父母的心意我们年轻人都懂,但你们是希望孩子幸福还是希望让孩子按着自己的方式生活呢。
尹妈叹了口气,似乎有所顿悟。
于是我们轮番轰炸,说尹子正值奋斗的青春时期,想嫁给他的人排到了都机场了都,您老别愁了,缘分到了自然就娶了,他自己愿意,以后小两口之间出了事不会怨你们,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更不能儿戏啊。
经过两个小时的洗脑,尹妈终于搂着陈菲的胳膊说:“大妹子,你说的有理,像你这样的富贵人家都这样说,肯定有道理。娃儿们,多亏了你们今天让我脑壳开窍了哦,哎,我以前对尹子就是逼得太紧,我错了,明天我就跟尹老汉回老家,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的生活啦!”
走出茶馆后,陈菲送我回家。
在车上我讽刺她说:“看不出来啊,你还是大妈杀手,洗脑有一套。”
“那是!我还有更厉害的你还没见识呢?”
“我没打算见识。”
她戳了我一下。
“专心开车!你讲了那么多不幸的婚姻,是真的还是你编的?你不会对婚姻失望吧。”
“都是真的,他们的悲剧就源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老旧思想。婚姻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却喜欢牵连很多东西进来,把双方弄得很累。”
“那你想怎么样,这个社会,你还觊觎《罗马假日》中奥黛丽?赫本与格里高利?派克那样的浪漫故事吗?”
“那怎么不可以?在这方面,我喜欢纯粹一点。对啦,你说带我回你老家看风景,说话可要算话哦。”
“我是不讲信用的人吗?”
“那说不好,不过没关系,你以前让我引荐杜锋的时候,在我这里了毒誓的,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有这么回事。”
“第一件事是让我跟着你们去毕业旅行,算你信守承诺,至于第二件事,我还没想好,你别以为我把这事儿忘了我告诉你,等我想好了再折磨你。”
“好好好,算我倒霉,摊上了呗。”
“哼!你爱摊不摊,想摊的人一堆呢……”陈菲突然低了一下头,用手按住额头。
“怎么了,要不要先停车休息一下?”
“没事,可能没休息好,有点头晕。”
“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好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工作别这么卖命,钱是挣不完的。”
“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去看看中医吧,调理一下。你说你年纪轻轻,这么好个姑娘,别落一身病啊。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这么关心我啊?”
“谁我都会关心一下,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吧。”
“去!”
我与陈菲之间心无芥蒂,只是我长时间生活在混沌之中,来不及从中爬出来看清我们的现状,直到最后。
也许我太忙于这个时代的宏大叙事,作为一个媒体人,那种天生的地沟油命中南海心,如不死的太阳,温暖我的同时又炙烤着我,让疯木生长,又让大地废土一片,灰飞烟灭。
我们一边玩世不恭,羞于谈理想,一副被世界蹂躏后的猥琐样,一边又在为了理想奋起直追,不停地勃.起,只想在年轻的时候操一下这个不太好的世界。
我们似乎是被遗忘的一代,这个国度远古和近现代所有的恶,均在这混杂平庸的年代化作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枷锁,兵不血刃地将思想化为乌有。
谁又不想过形而下的生活,做一头短视而快乐的猪,将所有的矛盾和危机转化成买房购车娶妻生子的世俗愿望。
可是,我办不到。书和写作塑造了我,让我悲伤让我欢喜,也让我谦逊。
我们在挣扎,在渴望,在寻找,在迷失。自信地干着喜欢的事情,满以为这一切具有不可违抗的合法性,因为这是生命与生俱来的激情,是天赋的人性。
诸多事情,只有事后才会现自己的愚蠢和无知。
当我和卢泽汓开始深入调查王氏化工时,才现一切盘根错节,没有我们想象那么简单。
王氏化工名义上的掌舵人确实是王翌,就是那个猛追付文心的王翌。
倾泻的废水来自王氏化工效益最好的一个工厂。但是有一个疑问,袁正为什么主动向我提供这条线索?
是因为当初他们为付文心争风吃醋,如今怀恨在心想要报复,还有另有隐情?
如果《新言论》报道这件事,会不会引另外一起“黑心棉事件”,最后对杂志社和我自己都不利。
我倒不怕谁要对我打击报复,只担心杂志社因这件事而受牵连。
而卢泽汓告诉我,即使杂志社不报道,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实名举报,拼命也要豁出去。
我陷入了生平的两难境地,但必须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