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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天还没甚反应,黄小仙倒是抽了一口气,爪子不觉紧紧扣住鉴天肩头肉,难过道,“你的袈裟被撕烂了!”
鉴天道,“一块布,烂就烂了,你为何还要因此把贫僧皮肉也抓烂了?”
这话说得黄小仙有些尴尬,连忙松开了爪子。
鉴天看了难得变得老实的黄小仙一眼,“你不是一直心中疑惑他当年为何要将你放入罐中后就置之不理了么?眼下不正是好机会?”
黄小仙闻言,精神一振,对着明净张了张嘴,半响后,却又缩了回来。
鉴天道,“怎的了?”
黄小仙细声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面露沮丧,“实则我与他,本不是什么特别亲厚的关系……当年我是妖怪,他是和尚,不杀我已经是恩惠了……”
鉴天皱眉道,“你不是向来无法无天,如何变得如此胆小了?”
黄小仙颤颤巍巍瞟了明净一眼,很快垂下眼睛难过道,“这个明净他…我有些、有些怕他…”
鉴天闻言,连惊闻师父成魔都没什么变化的脸上难得露出丝无奈的表情,仰头对明净道,“贫僧有一问,你当初缘何要抛下黄小仙不顾?”
明净道,“我以为你要问,这鸟能否不去宝钗国呢。”
他一招手,被他提及的行病鬼鸟双翅煽动,飞到云上,温顺立在明净身后。
鉴天道,“倘若你心意已决,贫僧问或者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明净笑道,“不错。”
他侧身一坐,被行病鬼鸟托了起来,看一眼还在打得难舍难分的阿幺等人,徐徐上升后,一缕缕黑气包裹住了整座山头。
“当年为何要抛下它?”明净哂笑道,“当然是因为,天下第一的高僧身旁,怎么能有妖怪踪影呢?”
他此话方出,蚩尤忽而脸色大变,手中攻势一顿,厉声对明净道,“你做什么!”
他手中大戟一转,已然对着明净冲了过去,然而还未跃上空中,便被黑色病气拦了下来。
明净道,“你们呀,且放宽心,好好睡上一觉,醒了就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他温言软语,合着一身佛光,真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但这话却引得这被病气包裹的山头愈发黑浊,所有生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或是胸口发闷,或是恶心欲吐,最后,都渐渐意识模糊起来……
其他人脸色微变,除了刘汉仍不依不饶缠着阿幺外,连沁心都停了手,呵道,“明净,你干嘛!”
明净笑道,“丫头,你又认不得‘尊师重道’四个字了么?”
他方说完,沁心便痛叫一声,当即瘫倒在地上,捂着心口,脸色青白,鉴天见了,看着明净,脸上一冷。
明净道,“我倒是忘了,她与你曾有一段尘缘,不过,这不愿皈依你佛的人,得了如此下场,不正是活该?”
鉴天才要说话,张了张嘴,却了无声息,明净道,“你既诚心礼佛,想来是知道一个叫‘闭口禅’的门法,开口即罪,为师帮你少生些口业,早日成大果,岂不美哉?”语毕哈哈一笑,得意道,“我先前走得早,有许多事情都未来得及教导你,现下倒是有机会了。”
饶是鉴天一贯好修养,见这人如此自以为是,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方有些动作,身形忽而一晃,倒了下去。
明净含笑等着整座山头的生灵都睡着了,拿出一只笛子,吹了一首奇怪的曲子,骑着行病鬼鸟晃悠悠飞走了。
到赤脚大仙赶来时候,一丈山整座山头已经拔地而起,在夜色中,颤颤巍巍飘向了远方。
“不好,来迟一步!”
他旁边的素问道,“师父,这山怎的……”
赤脚大仙捻了捻他那又白又长的胡须,凝神道,“不知道是谁,竟有这移山倒海的神通。”
他掐指算了算,却因佛道两界,各有规则,又兼之明净本身便是个修为高深的大能,本就有些超脱天道,是以赤脚大仙修为虽不俗,此番却也只得了个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答案。
素问见赤脚大仙细思半响都没说话,迟疑道,“师父,那山…它、它愈发地远了。”
赤脚大仙甩袖道,“罢了罢了,有这算来算去的时间,不如追上去瞧瞧,一探究竟。”
既已有了计划,他们便尾随在一丈山后,幸而这山小虽小,却也挺重,虽被明净拔了起来,飞的速度却不算快,赤脚大仙二人渐渐拉近距离后,素问见山上黑气缠绕,甚为不祥,便问他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赤脚大仙用长杖抚开飘荡过来的黑气后才道,“是这世间的污秽不洁之气化形而成的邪气。”
明净一手持笛,斜斜靠在漆黑的行病鬼鸟身上,他听着跟在后头的那师徒二人对话,脸上笑意不减,此人分明察觉到了赤脚大仙与素问,却如此不动声色,也不知到底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被黑气包裹得密密实实的一丈山内,本已昏迷的花非人眉心一动,忽然张开了眼睛,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环目看去,见四周草木尽数是一幅萎靡模样,只那片讨来的紫竹林想来是出身不凡的缘故,看着稍稍精神些。
他越过数人后,才找到阿幺,见其被刘汉压在身下,不觉怒火中烧,一脚把刘汉踢开,也不管这樵夫脑袋砰一声撞到石头上,将阿幺抱起后,勉强撑着身体走入了紫竹林。
花非人一进林子,便感觉灵台一阵凉爽,向前压在脑中那股昏沉恶心的感觉散开了不少,再低头瞧瞧阿幺,便见他原先微皱的眉头舒缓了下去,想来这林子还是有些妙处的,只是过了半响,人却还是不见醒。
花非人一手抱住阿幺,听到他细微又均匀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脖子上,方放下一点心,只一转眼看到竹林边缘,脸色又低沉了下去。
原来素问给阿幺的竹子本就不多,种了这些时日,面积也不过一两个凉亭大小,又一直在被邪气腐蚀,原本微微泛着清透紫光的竹杆处眼下已然如蒙上了一层积灰般,更有些青翠翠的竹叶,微微垂了下来,叶沿处泛起了黑。
花非人闭目感受了一下他那扎根在山体里的本体,它正孜孜不倦地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里的邪气吸进去,这也许便是他醒来得如此之快的原因了。
只是他虽是比旁人醒得快一些,眼下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花非人思忖片刻,将怀中的阿幺又抱紧了些,盘腿坐在地上,闭上双眼。
他吐气吸纳,沉下心来,运气凝神,没多久,便见他周侧的土地有一处微微抖动了几下,一根赤红的根茎如发芽般从地下冒了出来,随着花非人坐的时间愈发长,陆陆续续又生长出了好几根,它们靠着花非人身体,晃悠悠爬到了阿幺身上,一根根探入阿幺衣衫内,钻入他温热的肉-身里。
这些树根初一接触到阿幺的体肤,阿幺尚且未有什么反应,花非人却是身形一震,面色古怪,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热。
花非人摸了摸阿幺头发,发丝触手冰凉,这让他通身涌上的热意稍稍舒缓了些,不过还是有些难受,他也没细想,只当又是那邪气滋扰出的名堂,微微走了一会儿神,便指使那些从自己本体延伸而出的根茎缓缓游过阿幺每寸身体,吸走那些散在经脉中的邪气。
虽然这会让修养得才有些起色的本体又萎靡不振,不过花非人本也不指望一时半会能彻底修复好本体伤势,再费些时日,也无大碍。
这法子果然有用,阿幺哼了一声,便睁开了眼睛。
他一眼便看到了花非人,还是那副清妍极丽的容貌,只眼瞳间,似乎瞬间闪过了一缕黑气,转瞬即逝。
阿幺眨了眨眼睛,与花非人无声对视半响,却再未看到,便只好当自己看错了。
花非人被他这般定定看着,不知为何,素来无拘无束的他,竟莫名生出一股臊意,他张了张嘴巴,一出声便听到自己变得有些暗哑的嗓音。
阿幺惊道,“你喉咙怎么了?”
花非人有些尴尬,清咳几声,方好了些,才对阿幺道,“许是这黑气的缘故。”
他倒是干脆,什么毛病都怪上了这满山的邪气。
阿幺虽心中有些暗暗奇怪自己嗓子为何没变,不过见花非人如此说了,眼下情况危机,也没心思追究这些旁枝末节,听花非人说其他人都在外面,依旧不省人事,他便从花非人怀中起来,想要去看看。
他走得利落,反倒是花非人在后面呆了半响,忽然觉得怀中有些空落落的,莫名有些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