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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知了的声声鸣叫中一点点往前推移,夏日的暑气渐渐消散,立秋节气已经过去两天,秋日的脚步悄然来临。
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上,晨雾方歇,空气里还留存着些花草的清新之气。刚刚跃上地平线的朝阳焕发出勃勃生机,那份即将掌控整个天穹的凌然霸气已经无从遮掩,正如同此刻那个正策马扬鞭旋风一样驰骋在广袤草原上的矫健身影。
少年恣洒凌云志,正是血气方刚时。
巴图蒙克一路打着呼哨纵情策马狂奔,正准备狠抽一鞭一口气冲上面前的一个缓坡,却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还混合着一个人的呼喊。
他猛地一收缰绳,在一长串马儿的嘶鸣声中勒马止步,稳稳地立在了原地,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
孛日帖赤那一路挥汗疾驰,终于赶上了自家大汗。他人如其名,像一匹苍狼一样矫健而敏捷,一赶上巴图蒙克便即刻翻身下马,冲他恭敬地深深行了一礼。
“大汗,从京城回来的探子回报说,大明的老皇帝已经离归西不远了,太子朱祐樘怕是不日便要登基。”孛日帖赤那用蒙语向巴图蒙克扬声奏报道。
巴图蒙克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攥紧,一抹冷笑划过嘴角:“那病秧子终于要登基了,本汗日后有的玩儿了。”
他说着,目光一凛,突然反手取下背后的弓箭,迅速调整角度拉弓引弦,只听“嗖”的一声,利箭呼啸着冲向天空,眨眼间,一只棕色的草原雕便哀叫一声,直直地掉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本汗到时一定要送他一份大礼。”巴图蒙克动作利落地收回弓箭,嘴角的笑容越发森寒,目光鹰隼一般锐利,一道凌厉的锋芒仿佛利箭一样自眼眸深处迸射而出。
方向,直指京师。
太阳轮转了大半圈,正是申时过半的时刻,紫禁城的文华殿里,那个身着玉色缎袍的少年正面对着一张铺陈在紫檀书案上的大地图,和身边的两位臣子认真讨论着什么。
“鞑靼狼子野心,连年犯边,去年还侵扰我临洮,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殿下实在应早做准备才是,”少詹事刘健将目光投放在地图上,眉头紧皱,“九边重镇应当是那蒙古小王子下手的要地,只是不知道他会先进犯哪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祐樘垂眸看着地图上的几个战略要塞,满面思考之色,“只是我大明边患积弊已深,现在就和鞑靼人硬碰硬,怕是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莫非殿下心中已有计较了?可是微臣曾经私底下问过兵部尚书余子俊,若是真的再起烽烟的话,是否可战,结果他长叹一声答了六个字——‘战必败,和必辱’,”刘健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微臣原本也知道边防废弛得严重,可是竟不知晓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一旁的左庶子谢迁脸色也沉凝下来,和刘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面前那依旧泰然从容的少年。
沉吟片刻之后,一丝浅笑溢出嘴角,祐樘抬头看向二位讲官,谦和地道:“两位先生不必过于忧心,眼下尽快整顿军队从根本上强兵才是当务之急,我已经物色好了得力的辅弼人选。至于鞑靼那边……我心中确实有数。”
两人互看一眼,心里都好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虽然二人都是东宫讲官,是太子的老师,但毕竟君臣有别,他们身为臣子的也不便多问。
“如今‘开中’的弊端显露无遗,盐法已是不得不改了,另外昨日商讨之后又发现了各种农税商税的征收也有不少不合理之处,殿下恐怕又要一番劳神了。”谢迁无奈地笑道。
“有二位先生从旁辅佐,我相信这些都不成问题。不过,旁人看到的不一定真切细致,要做好这些改革,问一下当事者当是最好的。”祐樘唇角轻勾,目光逐渐变得幽邃。
或许,他过几日应该亲自去一趟南熏坊。
“启禀殿下,太后娘娘着太子妃娘娘前来催促了,玉辇就停在文华门外。”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禀道。
祐樘从玉阶上缓步下来,歉然地对两位老师笑道:“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让皇祖母等着就不好了——今日辛苦二位先生了,”
刘健和谢迁连忙躬身一礼:“殿下言重了,不敢当不敢当。”
“今日乃是千秋节,殿下的生辰,微臣祝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刘健捋着一把花白的胡子,朗笑一声道。
谢迁在一旁随声附和,也落落地笑着送上了祝词。
祐樘一一拜谢了二位老师之后,便款款地出了文华殿。
他的面容宁和平静,似乎是在想着心事,一路不疾不徐地到了文华门外。
离得老远,他就看到了那辆停在门外的华丽玉辇。
彩玉作饰,流苏百转,皇家车驾所特有的奢华贵气尽数彰显。然而再是怎样的金漆彩饰,再是怎样的玄然耀目,也完全不及那张探出辇外的灿烂笑脸能吸引他的注意。
等他一坐进玉辇里,漪乔便拉过他的手,清灵的面容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生日快乐!”
祐樘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乔儿竟然亲自来接我了。”
“太后原本是不想打搅你的,想等你处理完正事再说。可是你迟迟不来,她老人家都等得着急了,所以让我来催催你。”漪乔笑着解释道。
“皇祖母真是知我甚深,”祐樘笑着打趣她,“果然会挑人。”
漪乔撇撇嘴,讪讪地笑了笑。
“乔儿没有忘记我交代你的话吧?”
漪乔愣了愣,随即恍然笑道:“没有没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了呢。”
“不过,”她敛了敛容,正色道,“真的没有问题么?这个……我还是有些担心……”
“莫紧张,”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颊,“有我在呢,乔儿怕什么。”
漪乔抿抿唇,慢慢点了点头。
皇太子的身份地位不是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所能比拟的,原本应该大办一场高规格的庆生宴的,但是祐樘以父皇病重、自己又冗事缠身为由,给推脱掉了。他和自家祖母提前打好招呼,说一切从简就好,不必费心为他操办。
周太后深晓自己孙儿的性子,知道他对这些方面向来都不怎么在意。她原本是想好好庆贺一下来冲一冲宫里头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之气的,但是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心情,那就随他的意从简也好。
由于这说白了就是一场家宴,周太后干脆就将筵席摆在了自己宫里头。
此时仁寿宫里一片喜庆的气氛,周太后身着一套金红色的织金缂丝暗花云缎大褶裙,簇新的上好缎料和精细的做工再衬上那雍容华贵的色泽,更显出十分的端庄高贵,也使得连日来精神恹恹的老人家精神头好了不少。
漪乔把祐樘领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她原本以为周太后不会请多少人来,但是打眼扫一下,她发现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不过,想来这些人中还有不少是不请自来的。宫里头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朱见深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人了,这皇位很快要易主,多一个巴结未来新皇的机会,众人当然是趋之若鹜的。而那些将来要变成太妃的宫妃们的顶头上司虽然不是眼前的太子,但是她们可都是要跟着周太后混的,知道她疼爱太子,在她老人家面前表现一下也是好的。
朱见深绝对是个厚积薄发的典型例子。在祐樘之前,虽然万贵妃和柏贤妃各诞下一名皇子,但都早早地夭折掉了,所以算是长时间都没有子嗣。但是自从祐樘认祖归宗之后,小皇子小公主便一个接一个地出世,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加起来竟然有一二十个之多。
漪乔以前不觉得,但是现在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才知道原来祐樘有这么多弟弟妹妹。
可就算凑成一堆了,她认识的也没几个。最熟的当然还是他年龄最大的弟弟——朱祐杬。
朱祐杬随着他母妃邵宸妃坐在一个不甚显眼的角落里,明明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好动活泼的时候,可他此刻却是一脸木讷的表情,闷闷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或许旁人不知道原因,但是漪乔和祐樘心里却是明镜一样。
然而来的人虽然多,却少了一个似乎应该来的人。漪乔不由在心里叹息:他们父子的关系也真是淡薄。
他们二人在周太后身边落座。周太后抬眼扫了一下下首的众人,又转头往殿门口的位置看上一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可就在她正要宣布开席的时候,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目光一起转向门口。
朱见深由一个太监搀扶着,脚步虚浮地慢慢走了进来。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漪乔抿抿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文中提到的“开中”哈,以下均为复制粘贴------
“开中制度”,又称开中,《明史·食货志》载:“召商输粮而与之盐,谓之开中”。
所谓“开中”即在明弘治以前,盐法是与国家边防紧密相连,国家通过招募盐商运送粮米及其他军用物资到边疆官仓,盐商根据运粮和物资的多少,按米与盐的一定比价,向官府换取盐引到盐场支盐经销的方式,来解决边疆驻军的吃、穿、用,从而巩固边防。
嗷呜~~~这里解释一下哈,某海绝对米有故意吊着大家胃口的意思,只是实在是还没到那个点儿……QAQ
我表示下一章是可以有JQ哒,乃们可以先猜一猜是谁扑倒谁……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