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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的竟然是厂长。
绷着脸开门的武文杰马上识趣地绽出笑意。
厂长来找他还真有正事。
总局那边催要长大坡道的试验数据,就是昨天路上武文杰记录的那些,当然还要做些处理才行。
丁子成直接打电话找到了厂长。
一听说有任务,武文杰迅速进入了状态。
尽管工作量不算大,但毕竟这里不是在工厂,好多事做起来并不方便,直到接近中午,武文杰才把处理好的数据传真过去。
“这肯定是咱爸催要的。”武文杰已经改口叫爸了,只可惜远在办公室审阅数据的老丈人听不着。
因为头一晚上出了情况,所以第二天的晚饭,胖院长明确要求,不上酒,不上海鲜,只备营养丰富的自助餐,也不再安排其他活动了。
武文杰大喜过望,对丁娟娟说:“今晚谁敲门,咱们也不开,一心一意欢度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丁娟娟顽皮地举起一只手:“我表示同意,一定全力配合。”
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听说晚上不安排其它活动了,大多数新人居然表示强烈反对。
看来,人家都比武文杰丁娟娟两口子动作麻利,已经不怎么稀罕独处的时光了。
这倒难不倒胖院长,经验丰富的她早有预案:“你们乐意玩的,可以去看沙滩电影,效果可棒了。两部片子一块儿演,有精神头的,可以看到后半夜。”
武文杰撇了一下嘴,悄悄问丁娟娟:“你说咱们怎么着?”
丁娟娟说:“我不太想去,你呢?”
武文杰说:“我当然更不想去。不过大家都去,咱不去好像也说不过去。”
胖院长统计去看沙滩电影的人。见众人都举手,武文杰也把手举了起来。
丁娟娟悄悄在下面踢了他一下。
武文杰自有他的主意。
头一个电影才演到一小半时,他就牵着丁娟娟的手,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回到洞房,关好房门,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海的味道。
这个世界终于真正属于他们俩人了……
婚礼再风光,终究还是要回到一地鸡毛的现实生活中。
两对新人搬进了属于他们的那个合住单元。
两间十平米左右的卧室,分别是两对夫妻的婚房。
那个十来平米的厅,加上厨房、卫生间,是两家共用的。
开始时,两家约定,大家一起做饭一起吃。
每次做饭,厨房只需用一次,这样利用率还高。
可没过几天,就发现问题不少。
尽管四个人都在厂里,因在不同的单位,工作时间和工作特点差异非常大,四个人凑一个时间吃饭的几率很小。
只要有人回来晚了,就得留饭,再热饭,几乎相当于再做一次饭。
没过多久,两家就开始商量各自开伙了。
相比而言,这样倒方便了不少。
谁家人先齐了,就把自己的饭做上,早吃完早让出厨房来。
吃饭,早点晚点问题不大,因为不是太着急。
真正麻烦的,还是早起后的洗漱,尤其是便便。
赶上急茬了,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遇到几回麻烦,武文杰想出个主意来,他买了两个便盆,一家一个。
你还别说,这个小小的窍门,顿时缓解了困扰两家的一大难题。
其它合户的各住家,纷纷借鉴这个方法,小小便盆成了每一家的标配。
恰好这个时候,老二张志强忙着引进的一个重要项目,也正好跟“拉撒”有关—-集便器,他希望这个玩意儿能成为火车上的标配。
当年的绿皮火车,旅客列车上的卫生间,都是直排式的。
站在卫生间里,能从排便口直接看到下面飞驰闪过的轨道。
无论是排便,或是你的钱包手表掉下去了,都会毫无障碍地穿过圆圆的排便口,径直落到轨道所在的地面上。
而集便器,则是一个位于列车底部的巨大容器,可以起到暂存的功能,避免直排造成的污染。
老二打算把这个装置安装到绿皮火车上。
想法挺好,只是难度不小。从国外直接买吧,价格惊人,老外赚钱的心可没够。自己做呢,许多技术一时还达不到。
别说火车上的便器了,就是厂房里的厕所,那便器不也常坏嘛。
这天,混球正干活时感到内急,上完了却发现冲不下去。
他急着去赶活,便没再搭理堵了的便器,匆匆离去。
车辆正好碰上。
一问,混球没当回事地顶撞了车辆。
车辆勃然大怒。他这会儿正为自己没当上调度组长而赌气呢。
要知道,在车间里,担任技术组长的,如果年龄资历合适,那是稳当技术副主任的料。
调度组长也一样,是生产副主任的“前列工序”。
车辆盯着调度组长的位置已经很久了,武文杰还没离开时,他偶尔流露过这意思。
武文杰一调走,班组仅剩车辆这一个班长了,怕形势有变,车辆急着在班里培养新的“接班人”。
还没弄出什么眉目呢,车间先下手调整了,曾跟车辆有过摩擦的那位下工序班长被选中,担任调度组长。
车辆不仅失望,而且恼火。
混球不长眼,顶着车辆的火头冒犯他,岂能有好果子吃?
怒火之下的车辆,不但常规性地抽了混球两个嘴巴,还打破常规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其实用力并不很重,却让混球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摔倒的瞬间,他脑袋磕到了工位器上,流血了。
正好这段时间社会上在大力推行全民普法教育活动,车辆的这一鲁莽举动,撞到了枪口上。
不但班长职务被撤,还背了个处分。没进去蹲几天,算是便宜。
工会主席找他谈话,苦口婆心地告诉他,厂里原来考虑培养他当劳模呢。如果能行,这将是他们车家的第三代劳模,意义非凡。
“你这么一弄,怕是要前功尽弃了。”工会主席惋惜地直叹气。
回到家,家人都知道了,好多年不打孩子的车家爸爸车轴,冲着车辆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尽管身体板硬的车辆身上被打的那疼,未必比得过老爸拳头和脚头上的痛,他还是哭爹叫娘地喊破了嗓子。
爸爸的拳脚踢打在他结实的筋骨上,车辆感受到的,却是内心的痛楚。
他的努力,他的追求,他的梦想,他的希望,似乎瞬间离他而远去了。
留在班里当个大头兵,对于心高气傲的车辆来说,显然是难以接受的。
更何况,他认为自己辱没了门风,没法在工厂再干下去了。
他要离开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