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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天熙正式参加童生试后,聂氏的病更加重了。
屋内重新燃起了的炭火,这几日聂氏咳嗽不断,像是要将胸中的肺咳出来似地,喘气如铁匠的风箱,呼啦啦地响。
“咳咳!书瑶,熙儿还没考完吗?”聂氏有气无力地说。
聂书瑶再次递给她一面白色的帕子,接过那污了的帕子直接扔到炭火盆里。她看得很清楚那上面是黑色的血,聂氏说那就是要了她命的毒,要扔火里才行。
为此,聂书瑶准备了一沓帕子,放在聂氏的榻前的小凳子上方便她取用。心中却道,还好家里有个小小的布店。
“唉,义母,这话你今天都问过不下五遍了。现在还不到午时,考试没那么快结束的。”聂书瑶端起药来喂她。
聂氏自嘲地一笑,将药液抿到嘴里,道:“我这不是怕见不到我家熙儿一面了吗?”
聂书瑶皱眉,这话说得好伤感啊。
沉默片刻她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义母,熙儿这次一定能高中,你就等着他的好消息吧。还有啊,县里离我们梨花镇又不远,今天是考试的最后一天,我估摸着傍晚时分熙儿就能回来了。”
聂氏点头,喝下的止咳药起了作用。只是昏昏沉沉地想入睡,可她又怕这一睡就睁不开眼了,难过的要命。
“义母,这药有安眠的成分,你就睡一会吧,熙儿回来后我叫醒你。”
聂氏这才重新躺下,很快进入了沉睡中。
聂书瑶将窗户开了一点缝隙,方便新鲜空气进入。
看着窗外几乎掉光了的梨花,她觉得嗓子眼里特难受,不知义母还能吃到这梨树结得香香的梨吗?
略微收拾了一下屋子,来到厨房间准备做聂氏最喜欢喝的奶油蘑菇汤。这是聂书瑶自己的原创,聂氏只喝过一次就喜欢上了。
为此,她经常一大早的就去找刚生过牛犊的牛要奶,当然她是付过铜板的。以往每次都抱怨自己显摆找麻烦,可今天她却是早早的将牛奶买了回来。
将早已泡发好的蘑菇跟佐料翻炒至香味飘出,再处理牛奶,没多时此汤就已成形。这汤其实很好做,可惜不能量产,若不是牛奶稀少,倒是也可以想着以此方换点银子。
当聂书瑶将午饭做好后,聂氏还没醒来。她便唤醒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下的聂氏,凑合着吃了顿午饭。
聂氏本来就懂医术,她吃的药都是自己配的,若是她觉得已经药石无医了的话,也就真是这种情况了。
聂书瑶也是胡乱填饱了肚子,看着聂氏又睡下了,忍不住跑到大门口等弟弟回来的身影。
聂氏的止咳药用料很猛,她不想死在不间断的咳嗽中。可是如此一来,她的生命力就有可能再少一分。
聂书瑶很担心她等不到天熙的面,站在午后的阳光下有些焦急。
她是真的不明白,如此一个不寻常的女人为何甘愿在这平凡的梨花镇养老。这个武功超强却从不对外人施展的妇人,宁愿花点小钱摆平一些惹了她的人;她睚眦必报,却对他们姐弟倾囊相授;对外人小气到了极点,却甘心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归西。
或许自己跟她真的有某些渊源吧!聂书瑶如此安慰自己。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听到聂氏的咳嗽声,她又跑回去照顾她。如此反复间日头也偏西了。
天色渐黑,聂天熙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聂书瑶看到他后拉着他就往屋里跑,并说了一些义母可能真的快不行了的话。
聂天熙“蹬蹬”地跑到内屋,将身上的包往地上一扔,来到聂氏榻前,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义母,你怎么不等熙儿就这么去了呢?呜呜!”
聂氏露出外面的手,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骂道:“小混蛋,我还没死呢!”
聂天熙抬起头来,嘿嘿道:“原来义母还没死呀!熙儿哭错了。”
看他刚才伤心的表情不是装的,聂氏也露出了笑意,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熙儿,这次考得如何?”
聂天熙拍着胸脯道:“义母请放心,熙儿这次的童生跑不了了。”
聂氏点头,将身边的两个鼓囊囊的袋子拉到近前,把属于聂天熙的布袋放到他手上。又将聂书瑶的布袋也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义母留给你们的。”
“义母……。”聂书瑶鼻子发酸,她又开始分东西了。
聂氏蹙眉道:“书瑶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哪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气势?”
聂书瑶撅嘴低头。
聂氏又道:“好了好了,高兴点,我们家熙儿就快成为童生了。书瑶,你不说昨天买了条鹿腿吗?今晚就吃这个,突然想吃鹿肉了。”
“好。”聂书瑶看了看外面的天也黑了,说道:“我煲的鸡汤也好了,先给义母来一碗吧。”
聂氏笑着点头应下,挥挥手让聂天熙也去帮忙。
聂书瑶觉得聂氏想吃东西这是好事,就将鸡肉撕成一块块的放在汤里端给她。
姐弟俩取出那根鹿腿,用心地烹制了起来。
当然在烹制过程中少不了唠叨,聂书瑶可没给聂天熙灌输君子远庖厨的思想,平日里他们也是一起研究吃的,这成了姐弟俩修炼之外的放松时间。
当一大盘香喷喷的鹿肉端到聂氏的房里后,聂天熙便大声叫了起来:“义母,吃饭了。”
自聂氏不能下地以来,他们便将饭桌摆在了这里。
所有的菜都摆完后也没听到聂氏的回应,两姐弟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义母!”聂书瑶走过去晃了一下聂氏,发觉她的手已经冰冷。
而刚才的那碗鸡汤也被她吃了个干净,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容。
“熙儿,义母她……。”
聂书瑶“哇”地一下哭出了声,突然觉得罩在姐弟俩头上的天没了,心中空落落的。
“义母……”聂天熙也扑向了已经没有气息的聂氏身上,放声大哭。
那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还有那盘美味十足的鹿肉,似乎也在叹息。
聂氏去了,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后,才为她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几年前就备下了,终是派上了用场。
聂氏生前为人刻薄,在这梨花镇上也没有交好之人,在隔壁的牛婶一家的帮忙下,葬礼办着极简单。
三日后,姐弟二人跪在一座小小的坟茔前,为她烧了一些纸钱算是将葬礼办完了。
两人都是一身素白,更显出众的容颜。只是眼睛红红的,证明他们的泪一直没断过。
三人相依为命十多年,平日里没少受聂氏的虐待,但这时他们心中却是只记得聂氏的好。
“唉!”聂书瑶起身长叹一声,“熙儿我们走吧。”
聂天熙也起身,拉起聂书瑶的手,对眼前的坟茔道:“义母,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从此以后,就只能是他们姐弟倆相依为命了,一时间两人心情极其低落。
幸好两人在聂氏的逼迫下有了一身功夫,要不然这世道可真不好混。
这不,刚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外走来一个小混混,目标可不就是他们吗!
一身白衣的聂书瑶虽还不到十四岁,但也是容貌初开,豆蔻年华。聂天熙也是白净可人的孩子。
“哟,没想到聂婆子真的不在了。如今你们姐弟可成是孤儿了,怎么样?跟着我刘三少一起过吧,我保证让你们吃香得喝辣的。走吧,书瑶!”
说完,他一只咸猪手就抓向聂书瑶。姐弟倆急急地后退,并且一同低头。
“死来!”
回答他的是一只破草鞋,这草鞋擦着聂天熙的肩就飞了过去。刘三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一道鞋印,上面还挂着不少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