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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无唇角勾笑,褪去了常穿的绛锦袍,着了一身简洁的白衣,头发束得利落。
洛蘅脱了上衣,“你什么时候学过医?”问着,便躺上了卿无面前的案榻,敞开双手,任卿无将他的腕子扣在板上。
“我要是闲的无聊,偶尔也会学点有用的东西打发打发时间。”卿无倒腾着一个形状奇特的小架子,往上头安了四五枚色泽透度不尽相同的晶片,然后架到鼻梁上勾住右耳,一片剔透似无的晶片拦在右眼前。
“你戴的什么东西?”
“晶镜,”他拨下一片血色晶片,打量着洛蘅心口的位置,隔着血肉找到了藏在他心里的血魄碎片,“有这玩意儿我就不用给你开膛破肚了。”说着,他又把洛蘅的腰腹给扣住了,紧接着便是双腿。
扣住洛蘅的尽是裹着牛皮的铁箍,被卿无扣得正好合身、不留余地,当真是动弹不得。
“来,张嘴,”卿无笑着,把一条双叠的皮带递到他嘴边。
洛蘅瞄了这玩意儿两眼,喉结耸了耸,很不妙的看着卿无,“你真的不打算先把我弄晕了再下刀吗?”
“你身体里埋的可是血魄,我要是把你弄晕了,让心魔钻了空子怎么办?别怕,早死早超生,我下手肯定比傅爷轻多了,绝对不会坏了你这副难得的好躯囊。”说着,卿无就轻手轻脚的把皮带卡在洛蘅嘴里了,然后悠悠道:“哼小点声,姑娘还在外头等着呢。”
洛蘅任命的放下脑袋,一脸生无可恋的叼着皮带,余光已经瞥见卿无拿了一把形状甚诡异的刀,寒光一闪,洛蘅心坎凉流汩汩。
“你这福分不浅啦,本长老亲自给你操刀还有什么不满的?”说着,一刀狠狠刺进。
“唔……”
此刀既尖且锐,割进心腔毫不费力,但扎心的动作实在磨人得很,洛蘅几乎要将皮带咬穿,身子控制不住的想要挣扎却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挣不动分毫。
卿无又拨下一片瞧来浑浊不透的镜片,瞧着洛蘅体内灵息流淌不休的灵脉,小心翼翼地搅着刀,去挑最近的一枚碎片。
洛蘅只觉自己的心腔都要被绞烂了,动弹不得的,颈上筋脉暴跳,竭力控制着却还是没法完全锁住嗓音。
这跟当年剖心刻魂时的疼痛几乎不相上下。
卿无左眼瞧着洛蘅心口被鲜血浸染的刻魂纹咒,浅浅叹了口气:“一会儿估计得给你的纹咒补几划。”剖心刻魂的纹咒就像刀刻的伤痕一般,有几划被卿无给割断了。
洛蘅连睁眼看他都艰难,哪还能作什么反应。
卿无速然抽刀,两片利刃带出一枚淋血的碎片,“总共五片,忍忍就过去了。”他将碎片放进盛水的碗里,转手就又下刀了。
洛蘅十指猛攥,卿无神色平静,“一会儿去我给你备好的药池里泡一会儿,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带你玩。”
洛蘅艰难的偏头瞧他,双眼一阵乱眨。
玩个大头鬼啊!能不能专心点!
屋外,芊霙雪站在檐下,倚柱望着长天。
她的眼力又恢复了清澈,也终于难得的看见了真正晴朗的天空,当真毫无云气的、洁蓝的天。
殊音也难得有心情静静的待在一处还不打瞌睡。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芊霙雪问。
“嗯,我小时候也是被他师父捡回来的。”
“他一直是这样的吗?”
“哪样?”
“嗯……”芊霙雪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只能大概描述:“一直都这么柔和吗?”
“柔和?”殊音像是听了多惊骇的话语似的。
芊霙雪疑惑的瞧着他。
殊音理解了她的意思,“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柔和的人,只是现在身不由己罢了。”
“为什么身不由己?”
“因为心魔。他被种了心魔种,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来,所以现在才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生怕再惹起心魔。”
“他的心魔跟百鬼门有关吗?”
殊音转过眼来瞧着她,琢磨了一番,又沉默了片刻,“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的吧。”殊音又转回脸去,看着蓝天下掠过几只白鸽,“我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说起残杀同门这件事。”
此事芊霙雪有印象,先前磐亘好像就是想用这件事来刺激洛蘅。
“为什么?”
“因为那个大概就是他的心魔根源。”
“嗯,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又是芊霙雪提起话头:“他,还有什么亲人吗?”
“有啊,有爹,有姨母,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这次不用芊霙雪重复发问,殊音自然就顺着讲下去了,“他哥可比他还要凶的多了,而且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你以后要是见着,最好不要去招惹。”
“他爹呢?”
殊音又瞧了她一眼,看出是磐亘的话有些让人在意,“他爹是个大忙人,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他爹更忙的,所以也就没什么时间管他。”
“原来如此。”
“洛青泽这个人远比你想象的要难测多了,这世上最了解他的,恐怕就只有他师父了,”说到这,他又顿了一下,别有意味的瞧着芊霙雪,道:“不过你的话应该很快就会了解他了。”
“为什么这么说。”
殊音的眼珠子转了转,琢磨了点什么,“你会知道的,他一定不会一直瞒着你。”他才说完这番话,卿无便推门而出,白衣沾了血,有些骇人。
“你这就完事了?”殊音怪异的看着他,“别告诉我你把他弄死了。”
“你师叔我的手艺哪有那么差。”他轻轻扬了下巴,“他还剩着半条命,赶紧去捞一把。”
“嘁”殊音不屑的白了他一大眼,往他身边擦过,进屋一瞟,果见洛蘅躺尸似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不过似乎还喘着气,胸前一片鲜血淋漓。
屋外,卿无拉着芊霙雪低语了些什么,言辞不过寥寥,却让她面泛惊桃,连眼神都错乱了一下。
“一定要这样?”芊霙雪面泛难色,卿无修眉一挑,“没别的办法。”
屋里,殊音把洛蘅扶坐起来,洛蘅面色惨白,连薄唇都失了血色,额上还攀着汗珠,接过殊音递来的白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胸口的血迹。
“他人呢?”
“在外面跟你夫人说话呢。”
“……”洛蘅神色诡异的瞥着他,不免有些羞涩。
大片的血迹被擦了个模糊干净,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心口——那个纹咒今天又加了新彩,正是鲜红淋漓。
这血一时半会儿是擦不净了。
洛蘅虚乏的将血布摆在一边,起身披上外袍,又舒了口劲才站起身。
这一通折腾下来,不光是胸口这点地方,他全身都像被人砍了一般,痛得难以言喻。
两人从偏门出,绕过一面屏风便见一池暖泉,清雾袅袅、药香溢溢,池畔洛蘅随身带来的小香炉也正吞吐着青烟。
“老老实实在坊里待到药效过吧。”殊音很自然的把那瓶原本是洛蘅自己揣着的药递给他,洛蘅也很配合的接过来,服了一丸。
洛君离给他炼的压制心魔的药效力果真很猛,才入喉,心门里浅浅的火灼瞬间消散无踪,连蒙了他全身的混沌都退了。
“你还挺有当丫鬟的天赋。”洛蘅戏侃,脱了上衣便乖乖入池,触水一瞬,浑身乍痛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缓回劲来。
殊音打量了一眼洛蘅身上几道消不去的旧伤,道:“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一个,做事能不能讲点风度,就你身上这伤,都快赶上我这种粗人了。”
“精细活不好干啊。”
殊音怪气的笑了一下,“别什么时候不小心玩死自己。”最后跟洛蘅斗了一句他就转出了屏风,“你一会儿去落水亭找他就行了。”话音落,屋里就剩水声了。
偌大一间屋子就剩洛蘅一个人泡在水里,虽说清静,但也怪无聊的。
胸口的新伤一阵一阵的刺痛,他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果然还是痛的不行。
水声淅沥着,石兽吐着白泉,水面打着轻浪,似乎还有些嘈杂。
“伤口疼吗?”
洛蘅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给惊了一下,回头见是芊霙雪站在岸边,身上轻衣薄纱,袖里罥着柔雾,一眼便叫洛蘅心神一漾,差点呆过去。
洛蘅站在池里水位齐腰,上身完全袒露着,背宽腰窄,胸膛厚实,腹肌刀刻似的列得匀称,确如卿无所言一般,是副难得的好躯囊。
他侧对着芊霙雪,袅烟傍身,然而芊霙雪还是一眼就局促的不敢多望了。
洛蘅见了芊霙雪心里欢喜,不自觉的又开始皮痒的想找事了,“要是有美人相伴,疼也不疼。”这句话还在心里酝酿时他就已经开始猜想着芊霙雪要怎么驳他了,是羞恼还是羞涩……
洛蘅浸在自己的种种猜测里,转神却听水声柔拨,脑子登时惊白了一下,余光就见芊霙雪下了水,正缓缓朝他靠近,身前推起一环涟漪,一拂一泛便撞在他腰上了。
真……下来了?
洛蘅有些小紧张的不敢回头,垂眼却见她拂袖自腰后绕前,然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这回洛蘅彻底愣神了,刚刚才被折腾下来的心扑通乱跳,动静激烈的扯得伤口微微发痛。
“卿无说这样可以帮你驱散血魄残灵,真的有用吗?”她实在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能保持这个动作不逃开。
碎片都取干净了,没什么大用。
“特别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