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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玄大陆,东洲,大商王朝,西伯岭。
乓!
一只药罐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罐中刚刚被煮沸的药洒落一地,紧接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被人狠狠地推出了院落的大门。
就在那身影倒地的时候,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从人群中出现,将那院落的四周团团围住。
“凌逸啊凌逸,当今整个西伯岭的人都在追捕你这个逆贼之子,你居然还敢去我钱某人的药房偷偷取药,真是胆大包天,自寻死路啊!”
目光扫过那些手持刀剑的士兵,最终落在了院落门口站立着的威严中年身上,少年目光微沉,嘴角勾起一丝自嘲,撑地地手掌,因为大力,而导致了略微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泥土里,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钱掌柜,早年你也受过我凌家不少恩惠,如今我凌家没落,你居然头一个落井下石……呵呵,你这棵墙头草,倒得未免也倒太快了一些吧!”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怨愤,他倔强地抬起头,微微凌乱的黑发下,一双眸子透着坚毅之色。
“恩惠?”钱掌柜讥诮地一笑,旋即将一枚碎银子如同丢垃圾一般地丢在了凌逸的身前,“我钱某人,可要不起你们凌家的恩惠!”
钱掌柜的话刚刚说出,就不出意外地在人流汹涌的街道上带动起了一阵嘲讽般的骚动。
“这个曾经在西伯岭叱咤风云的‘天才’,被官兵追捕了这么久终于是落入法网了。嘿嘿嘿,这可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唉,你们也别说,这凌逸也算是个孝子了,可惜他老子却犯了谋逆之罪,如今圣旨还没有落下来,可是这西伯岭之内却都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了。”
“呵呵,搜捕到逆贼家属,怎么也是个一等功,这一次钱掌柜怕是要发达了!”
“哼,要不是这西伯岭距离皇城路途遥远,圣旨降下得慢,这凌家早就不留于世了,哪里还会让钱掌柜捡了便宜?如今和这凌家有些关系的,一个个拖家带口地逃跑了,这凌家呐,早就名存实亡咯!”
周围传来的不屑嘲讽以及轻声叹息,落在双手撑地的凌逸的耳中,恍如一根根尖锐的木刺扎在他的心上,令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时,一个穿靴戴帽的老人在士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凌逸的身前,他微眯着眼,老眼透着沧桑却丝毫没有浑浊的感觉:“钱掌柜啊,这次你用计谋发现了逆贼党羽的踪迹,让本府抓获了犯人,他日帝都来人,本府定算你大功一件。”
“多谢于大人!”钱掌柜谄媚地一笑,然后退居一旁。
凌逸漆黑的眸子木然地在周围的人群之中扫过,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爬起。
“哈哈哈哈……”看着于知府那一脸戏谑地笑容,凌逸忽然间笑了,“于丙申,你好像很得意啊!”
“抓获逆贼党羽,可记一等大功,本知府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于丙申身为知府,自然老奸巨猾,他看着凌逸的脸庞,脑海之中忽然浮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西伯岭凌家,有一门双兄弟,一文一武,大哥凌战天生神力,跟随父亲南征北战。而小弟凌逸的体质虽然从小有些虚弱,但却头脑精明,十三岁就开始管理起了家族的商会,令凌家的生意遍布西伯岭。
那时候的凌逸,意气风发,自信而且潜力无可估量,不知道令多少少女对其暗怀春心,令多少大人物暗中忌惮,其中自然包含了他于丙申。
可就在不久前,传来了征战南疆的凌家家主凌云霄将军欲勾结南蛮起兵谋反的消息,一时间皇城震荡,举国沸腾。凌家处在了刀口浪尖之上,凌逸只能够控制着生意开始收缩,然而谋反这等大消息的传播根本不是凌逸所能够掌控的。
一夜之间,所有与凌家有关系的商会统统解体,所有与凌家有关系的人物纷纷奔走。
西伯岭凌家偌大的基业,到了此时已是一片萧条,名存实亡。
失去了手中的基业,凌逸从商会的神坛上跌落,天才的光环粉碎,加上原本就有些弱的体质,使他落到了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
这种打击,对于当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凌逸而言,无异于一次彻底又令人崩溃的打击。天才之名,也逐渐被不屑与嘲讽所替代。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王朝闻名的凌家将军府,在这一次的跌落之后,将再也没有爬起的机会。同样的,凌逸也是。
可凌逸虽然失势,但智谋却还在,遥想当年,不知道多少商界人士因为凌逸年纪轻轻而低估了他,从而落得个无比惨淡的收场。
想到这里,于丙申对于凌逸的变化忽然间谨慎了起来:“凌逸,本府问你,你在笑什么?”
“于丙申啊于丙申,我当然是在笑你!”凌逸忽然间又意气风发了起来,丝毫不惧那于丙申的气势,踏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我笑你的老眼昏花!我凌家会不会谋逆,你位居朝堂那么多年还不清楚?朝堂之中,奸佞当道,你却为明哲保身退出朝堂,来这里做什么知府!”
“我还笑你急功近利,为保顶上朱砂,不惜大费周章,下令西伯岭内所有人围捕我凌家母子!你是这么急着站队给朝堂之中的奸佞们看、这么急着与他们为伍吗?!”
“住口!”于丙申大喝一声,微眯的眼缝忽然睁大,眼中掠过一缕精光,他老手一挥,“逆贼之子满口胡言!来人,给我拿下他!!”
“我看谁敢拿下我?!”凌逸也大吼一声,丝毫不畏惧那于丙申的锋芒,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高举了起来,“圣旨一日未到,我凌家——何罪之有?!”
“先皇的免罪金牌!”于丙申大吃一惊,脸上骤然失色。虽说先皇已经仙逝,但免罪金牌还沾有帝王之气,依然能够生效,想要对抗免罪金牌在身的凌逸,唯有手持当今圣上圣旨的钦差大臣才具备那等资格。
“我凌逸现在还是大商王朝西将军府的少将军,还有先皇的免罪金牌加身,你们谁敢动我?”
凌逸气势如虹,目光如炬,一声清喝,竟然喝得那于丙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于丙申的额上,浮现了一层细汗:自己果然是急功近利了,差点落了个不敬先皇之罪!
“哼,就让你先得意一会儿!谋逆之罪何等滔天,你迟早要问斩!明日圣旨一到,你们统统人头落地!”于丙申怒不可遏地看了凌逸一眼,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所有士兵给本府看守起这座院落,将逆贼党羽凌逸给关押本府进去,圣旨降下之前,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本府放出来!”
凌逸阴沉地看着于丙申和钱掌柜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之中,然后在无数道看戏一般的目光下,蹒跚地走到了那破碎的药罐前。他先将那碎银子拾起,然后看了看那些瓦罐碎片,可那些碎片之中的药汁却也已经沾染了土灰,无法再喝了。
对于路人们落井下石的嘲讽,凌逸置若罔闻,他安静地挤出了人群进入了院落。孤单的身影,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
院落之内,枯叶飘洒一地,无人打扫。
厢房之内,孤零零地只剩下了两个人:凌逸和他的母亲。
看着病榻上面色苍白的凌母,凌逸心如刀绞。他牙关紧咬,攥紧了拳头,低沉道:“母亲,您放心,孩儿一定会想办法让您康复的!如今父帅被构陷谋逆,我们家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总有一天,我会让凌逸这个名字,令整个大商王朝闻风丧胆!”
思虑许久,凌逸猛地抬头,凌乱的黑发之下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仿佛作出了极为重大的决定一般,坚定的目光透过窗隙望向了院落西方的某一座山峰。
“我早就算到了有行迹暴露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天却来得比想象之中的还快!这次若不是急中生智,怕是已经被那狗官给关押起来等死了!”
感受着凌母虚弱的鼻息,凌逸又是一阵心痛,他离开了厢房,转身跑到了一间柴房之中,利索地将灶台下的土灰统统刨掉……一个黑漆漆地地道入口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那圣旨最快也要明日才到,只要我的计算没有太大的偏差,这一番来回足够将事情办成了!还好,我早就布下了暗中的手段……”向着凌母所在的厢房望了一眼,凌逸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钻进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