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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黐帝君陪着苏绯织在浅沧后院的湖泊,哦,不,是浴池旁等了半晌,天都黑了也只能见到一两个路过的仙侍。青黐帝君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甚是不解道:“你说,浅沧他不会真的不洗澡吧?”结果一回头,身边空荡荡的并没有苏绯织的身影。青黐帝君皱了皱眉头,‘咦’了一声:“人跑到哪里去了?”
点点萤火穿梭在晚风轻拂的紫竹林中,青黐帝君等了半晌才等到苏绯织在他面前化作人形。
青黐帝君凑过去:“怎么?还是没找到?”
苏绯织叹了口气:“我现在好像更糊涂了。”看着青黐帝君一脸不明白,苏绯织续道:“行止亭那边虽有结界我过去不得,但我远远瞧上一眼,那紫衣华冠的人确实是浅沧无错。”
青黐帝君便更不明白了,问苏绯织道:“那你这一脸苦大仇深是为甚?”
聪明如他,好像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死胡同。苏绯织又是一叹,模样颇有些伤春悲秋,他想不明白的是,若浅沧好好待在紫薇垣,那苏越又到底是谁呢?
相比苏绯织的疑惑,叶澜音倒显得有些随遇而安了。苏越在她眼里就是苏越,即使叶澜音知道生死簿与三界碑上都没有他的名字,然而三界碑上也并没有叶澜音自己的名字。她想着这天地浩然,有那么一两个被遗漏错忘的也是可能吧。
以前叶澜音为浅沧种下那一粒粒戌晚花的花籽,苏绯织就曾经在她身边抱着双臂,语气有些冷,恨她不争气的与她说道:“小叶子,你根本就是在做梦。”
然而她是清醒的,她清楚的知道那些花籽根本不可能开出花来,就像她那一段兀自一往情深的爱恋。她只是骨子里有一种固执的坚持,虽然苏绯织总叶澜音所谓的坚持不过是她习以为常的自欺欺人。
北邙山上的天黑的透了,窗外仍旧在下雪。
叶澜音在画中好好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苏越还在看书。她本不想打扰他,瞧见里间的窗子并未关上便走过去将那窗子关好。回身的时候苏越已经从他手中的书册中抬起头来,一双眼载满温柔的将她瞧着。叶澜音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脑袋,苏越招手示意她过去。叶澜音并不怕冷,泡了一会儿澡这会反倒有些热,所以便只穿了件夏日里的单衣。不过就算是平时,她穿的多半也是夏日里的衣裳。因为刚洗完的缘故,她面上的颜色如涟泏芙蕖,虽然叶澜音不施粉黛,但目下的脸颊却比染了胭脂还要好看。
叶澜音一头如锦缎一般乌黑的长发已经长过腰间,也因为洗了发的缘故,湿润的头发在这冰天雪地的气候里还丝丝冒着热气。
叶澜音在苏越身旁坐下,笑着问他:“怎么了?”
苏越喜欢叶澜音的笑容,在他眼中她的笑真的很好看,胜过他早年笔下所有的风景。苏越拿了一块白巾,修长的指伸到叶澜音的后颈,将她那一头柔顺乌黑的发捞到手里。苏越道:“现在是什么样的天气,头发还是湿的呢,就不怕受凉么?”
叶澜音心中暖暖的,然而还是噗嗤一下,她抿着嘴,面上的一个酒窝在烛光之下显得格外俏皮可爱。叶澜音的模样显得有些调皮,她对苏越道:“我不知冷热又怎么会受凉呢?”说着她动了动,那青丝顺滑便穿过苏越修长干净的指滑了下去。手指勾玩着自己头发,叶澜音歪着脑袋对着他笑,在起身时苏越面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在叶澜音不解的目光中苏越走到叶澜音身后坐下,叶澜音贪玩,便想着逗一逗苏越。然而她还并未来得及起身,苏越就已经从背后圈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
苏越的下巴搁在叶澜音的头顶,叶澜音的发之前就已经被苏越全部撩到了前面。苏越如今怀抱着她,手中还拿着那块白巾,这样一个动作下,不但能很好的让叶澜音安静下来,也能很好的让他给她将头发上的水汲干。
叶澜音低着头,只能看见苏越那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她抬头想要去看苏越的脸,苏越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熏风拂柳,漾开了缱绻□□。他说:“别闹。”
那两个字像是时间最厉害的法咒,叶澜音听了便当真没有再闹。只听苏越温和道:“我知道你不怕冷热,若是夏天我便也由着你去了,冬天这样冷你多少还是注意些。”
叶澜音低低的笑着,眉眼弯弯。
苏越正低头专心致志的替叶澜音擦着头发,臂上忽然一重,他低下头去看才发现叶澜音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他知道她近来一直都睡的不好,夜间他稍微有些咳嗽她都会像兔子一样惊的跳起来。他喜欢她,却不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苏越搁下白巾,拿了件披风搭在叶澜音身上,又拿梳子替叶澜音将头发梳理柔顺,他的动作很轻,深怕吵醒到她。然而叶澜音与苏越在一起一向浅眠,她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竟然趴在苏越腿上睡了过去。
叶澜音眨了眨有些朦胧的双眼,嘀咕道:“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累么?”苏越问道。
“嗯?”叶澜音重新坐起来,见苏越攥着梳子看着自己,忙一笑,摆手道:“没有啦,我怎么会累呢?”她笑着去撩自己的头发,已经干了,想来也是因为在炉子边上的缘故。她忙站起来去将炉子上煎好的药倒进一旁早就准备好了的碗里,吹了吹搁在一边,然后拍了拍苏越的肩对他温柔的笑道:“凉一会儿就能喝了,我去铺床。”
苏越转头,看着她一蹦一跳的往里间去了。苏越的目光落在那漆黑的药上,手伸过去,神色淡然的将那苦味的汤药喝了下去。又往陶碗中倒了些清水,晃了晃,将药渣也喝了下去。这样便算是喝干净了。叶澜音正往杯子里塞热乎乎的汤婆,瞥见苏越拢着白狐裘端着那陶碗起了身,便晓得他是要去洗碗,上前一步忙准备拦着他。结果左脚绊倒了右脚,她朝前一栽,晃荡了两下还是没能稳住。但因为想着不要摔成个狗啃泥,便将重心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结果她因为方才的一番晃悠,摔下去时手一扬,习惯性的去抓住一样东西想要减轻力道,一扯倒是把帐子给扯下来了。
苏越忙搁了药碗走过去,叶澜音正坐在床上,一手揉着屁股,一手去拉扯盖在自己身上的的软罗轻纱帐。
简直是太丢人了!叶澜音心中这样想,心里一阵羞愤,然而去扯那帐子的时候却怎么样都不能从自己身上拉扯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渔网团住的一条鱼。苏越低低的笑声很是悦耳,如同修竹林里被风吹动的叶子。叶澜音嘟着嘴仰头去看他,两颊红扑扑的然而表情却十分的委屈。苏越的手伸到叶澜音眼前,将那帐子折了两折,轻轻一揭,就将叶澜音给解救了出来。
床头的烛火摇曳,恍惚有一刹那叫苏越认为,他方才是给叶澜音揭下了红盖头。这么一想,他的面上也浮出一些绯色,他低头看着叶澜音,她的头发经过方才那一番摩挲变得乱蓬蓬的。苏越轻扬了嘴角,伸手提她拨开额前的发。叶澜音睁着大眼睛,企图在苏越的眼眸中找到自己的一双眼睛,然而她正看着的苏越却在她身旁坐下。
苏越微凉的指尖穿过叶澜音的发,替她将头发理顺,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她有些酥麻的往后缩了缩身子,结果被扯掉了几根头发。叶澜音吃痛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她便不敢乱动了。直到苏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才忽然开口道:
“苏越,你待我这样好,可为什么不愿意娶我呢?”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低垂,模样显得有些委屈。其实她也应该是委屈的,她想嫁给苏越,想要成为她的妻子。然而她的父君并不支持,苏越也……在她苏越提过要与他就在这北邙山上拜一拜天地时,苏越却只是将她拥在怀里,然后便也没有了其它的表示,于是她便有些往牛角尖那处钻。
苏越伸过手,将叶澜音拦在怀里,她很瘦弱,肩头几乎没有什么肉。苏越微有一叹,他踌躇了片刻方才开口与她道:“小澜,如果你是我的妻子,我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凡人。”
“那你……”
“可是我就快要死了呀……”苏越的手牵住叶澜音的手,他垂眸将目光落在那交缠的十指,温柔的打断叶澜音的话:“我希望我的妻子,是能够幸福快乐没有任何烦恼。我希望我能照顾你,陪着你一辈子,而不是……在我死后,让你成为一个寡妇。”
苏越的声音像她曾经见过的母亲给孩子唱的摇篮曲,一样的温柔,却偏偏叫她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苏越说:“小澜,你只是遇到了我而已。你这样的好,往后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苏越,不会遇到了。”她努力的摇头,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告诉他:“我也不够好,只是在你眼里我才那样好。”
她说:“苏越,我已经遇见了你,便是因为遇见了你,此后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再及的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