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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中所写,都是真的?”锦书放下手中的信,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皇帝……不是,我父皇他真的这样对沈家?”
“你觉得呢?”高承颜往后一躺靠在椅子上,偏过头来问她:“你觉得是真是假?”
说起来,朱东旭给她的那几本有关沈家历史的书她只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部分。这可不是她看书的态度问题,而是因为她看不太懂繁体字和古文。再加上在贺州那几天只顾着吃喝玩乐,又是怀孕初期,也根本没那个心思好好阅读。
想起怀孕,锦书不由得抬手轻轻抚摸着小腹道:“我只看过一点史书,不太清楚这些往事,也不知道真假。”
闻言朱东旭利落起身,转身盯着身后的书架搜索了片刻,抽出两本书来轻轻放在锦书面前:“诺。反正你闲着无事,看看吧。”
锦书接过一看,惊讶问道:“你怎么也有这书?这不是朝廷禁书吗?”
“嘁。”高承颜轻轻一笑,他重新坐在椅子上,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书架子道:“我这里写的才是历史,朝堂上写的都参假了。”
“意思是你这个书和国家的版本不一样?”
“当然了。”高承颜笑了:“朝堂上的书写的都是能让人看的东西,我这里的书都是给人看的,两者不一样。”
“你从哪搞来的?”锦书随意翻了翻书,抬头问道。
“自己写的。沈家的事情,是我一手调查的,沈铮老将军是我最敬佩的人,我不忍心他这样枉死。”高承颜说道:“当然,我也很佩服沈家兄弟。”
听到后半句,锦书忍不住笑了:“你说佩服沈大哥,我还想的通。倒是想问问你,你佩服沈之璋什么?”
“唉……”高承颜投给锦书一个失望又关爱智障的眼神:“妹妹,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理智克制,心宽不记事儿的人了。为人做事,怎么能永远都是一副旁观者的模样呢?”
说她爹混账,她冷静分析能侃侃而谈;说她婆家的往事,是一问三不知;自从绑架她到这里,除了在得知夏绫煮豆他们死了的消息后哭了一次,剩下的无论是知道怀孕还是看他算计别人,都是一副旁观者的坦然模样。
“……”锦书略略有些尴尬:“咳咳……说的好像是我啊。不过,姑且当你在表扬我了。”
……
高承颜失笑:“你们成亲多久了?”
“快三年。”
“三年你都没有问过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我们每次聊这个,他都会含糊了事,我怎么好意思继续问?”锦书一脸理所当然:“况且,如果他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又何必我问?”
“好像是这个道理。”高承颜拿她没办法:“你一直这样,不会有人说你薄情吗?”
“当然有。”锦书低头,她转了转手里的帕子道:“薄情就薄情吧,咱俩价值观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博爱,把天下大任当做己任。人活一辈子,纠结在某些事某些人身上不会觉得很累吗?再说了,纠结也没有用啊,我能改变什么?我说你收手吧别干了,你答应吗?”
“不答应。”
“那不就成了!”锦书双手一摊:“难道我要哭哭闹闹,或者想法子逃跑给家人通风报信吗?那样做我可成不了什么女英雄,只会成为你刀下死的更早的冤鬼,我何必?”
高承颜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妹,你活的太通透了。以至于我觉得给你讲一些往事,会显得自己很狭隘。和你聊天真好,会让我觉得人生什么难事也没有。”
“竟然被我说服了?”锦书莞尔一笑,她停顿片刻终是说出来心中所想:“不过……我们不一样。像你这样的人……会过得很辛苦艰难。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怎么能享受到生活的美好。譬如看遍这山河,做你想做的事情,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体验最简单的快乐。”
“是啊。”高承颜苦涩地撇了撇嘴:“可我身不由己啊……”
“所以说回来,沈之璋他当年经历了什么?”锦书瞧他有些悲春伤秋的模样,立马转回了旧话题。
高承颜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嘁!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呢。”他抬手拿回书,缓缓翻到某一页纸又推了回去,慢慢开口讲道:“当年何敬出卖了沈家,让胡人奸细混入京城沈府,趁夜迷晕了沈老夫人和沈之璋。那会他大约八岁吧?后来家仆报信,沈老将军得知后,派人营救过一次,不过因为母子二人分开关押,只救走了沈老夫人。”
“然后呢?”
“沈之璋被胡人关押了大约一个月,受尽凌辱,譬如鞭笞、殴打、烧烫,甚至还有可能……”高承颜顿了顿说道:“只是有可能,因为我后来打听到,当年负责看守沈之璋的一个胡人专喜欢蹂躏幼童……”
“恋童癖?”锦书倒吸一口凉气:“男的?”
高承颜轻轻点了点头:“我查到的很少,那一个月具体经历了什么,恐怕只有沈之璋自己知道。后来,他被押在两军交战前线,以此来威胁沈铮老将军退兵。不过……弹尽粮绝的沈铮老将军并未退缩,亲自挽弓射杀沈之璋,以此沈家军悲痛欲绝士气大振,背水一战赢得战役。”
“那然后呢?”听闻旧事,锦书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当下顾不得矜持,立马追问道。
“沈老将军战死,沈之琰作为少将也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沈家军五万人马只剩八千,元气大伤。只能稍作休养,三天后沈家军扶棺撤兵回京。”高承颜感叹道:“战场上,浮尸遍野血流成河,没人有能力和多余的精力在一堆胡人的尸体中寻找沈之璋的尸体,况且一个他小孩子,大家皆以为已经死了,只好扶空棺回京。不料,沈之璋未死,从尸体堆中爬了出来,和几个幸存的伤兵相互扶持,赶上了大部队,这才有了后边的故事。”
“这……”锦书不由得想起沈之璋身上随处可见的伤疤,以及他体弱多病的病躯,他不愿意提起父亲的表情……一点点细节都被回忆起,慢慢对应上,可越想她越觉得心酸难忍,不知不觉间竟然落下泪来:“怪不得……怪不得……”
“你别看他现在这般浪荡顽劣,可他的意志非常坚定,坚强勇敢,非常人能比。”高承颜道:“既然连你也不知道的旧事,看来沈之琰和沈老夫人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若是知道,应该不会这般要求他上进,像他这样的人,能正常的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你……”锦书抬手擦了擦有些抑制不住的眼泪,高承颜递过来自己的手帕,柔声安慰道:“怎么……还把你说哭了?不是不在意往事么?”
“沈大哥和他看到这封信应该会很难过吧。”
高承颜点了点头:“他们应该知道真相,就算会不屑和我这样的人联手。”
“告诉他们真相然后呢?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锦书追问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放过沈家吧。不要让他们再去疆场了……行吗?”
闻言高承颜悲悯地看了一眼锦书,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想重建沈家军,他们俩应该比我更想。锦书,有些人,譬如沈之琰,沈之璋……甚至是我……注定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这是宿命,也是心愿。”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写信?”锦书擦了擦眼泪,继续问道。
“这就要看你了。接下来的信,你什么时候写好了,我什么时候去送。”高承颜转过头去,愧疚到不敢直视锦书:“锦书,我很抱歉。目前你也是我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