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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和临九各自踩着云头跟在幕江身后往花界而去,脚底东荒和东海渐渐成了白色和蓝色的珍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锦绣的三千青丝和那青色的长袍在风中翻飞,云雾里面如梦似幻,竟美得有些不真实,饶是临九看了千百年,总还会不经意间心惊肉跳,过了半响方敛了心神道:“天枢星君和我一向交好,他第一十八个孩儿出生约我去喝喜酒,说是新得的琼浆,味道出众,锦绣可要去天上转转?”
锦绣听得临九这话忍不住先打了个哆嗦,她几千年间都住在东荒的百里荼蘼,并不仅仅是因为要刻苦修炼,更是因为过去了几千年间曾发生的两件刻骨铭心的大事,叫她彻底绝了四处乱跑的念头。
锦绣两千岁的时候欢欢喜喜的随幕江去过东极青华帝君的法会。
青华帝君贵为上神,说起话来却和风细雨,加上如朗月清风,着实让人心生好感,见着了锦绣,又打量一眼幕江,到先叹息了一声:“十六,你也是十几万岁的人了,总还这般,这般的随心所欲。”
锦绣到是听出了几分八卦的味道,有心要听,幕江却挥手赶了她出门,她一时无趣站在屋外数廊下脚边掠过的飞鸟,便碰见了青华帝君的坐骑毕方鸟。
一只同样也有了十来万岁的上古神鸟。
毕方见得方有了几分少女形容的锦绣,顿时惊为天人,说是十万年来还不曾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后听幕江说,毕方对她一见钟情。
当时毕方热情似火,锦绣也不曾见过那般阵势,亏的幕江及时赶了出来,黑着一张俊脸,脱下鞋子把毕方打跑,嘴里骂道:“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岁了!在敢来!我炖了你!”
在后来,执着的毕方不知怎么寻到了花界,日日衔来花草果木孝敬她,足足有八百多年的时间,以至于后来,但凡看见鸟儿她总觉得心惊胆颤,锦觅这些人,拿这个笑话了她许久。
因为一个毕方,锦绣大概在东荒的百里荼蘼里躲了千年,修为倒是突飞猛进,也算是因祸得福。后来幕江看她一个孩子足不出户实在可怜,五千岁的时候又带她去了南极的长生大帝继任大典。
这又是一桩难以描绘的桃花案。
上一任的长生大帝据幕江说仿佛是觉得年岁活的太长着实无趣,就叫方五万岁的小儿子白泽做了新一任长生大帝,自己寻了地方打算长长的睡上一觉,若是从此在醒不过来倒也是一件幸事。
她代替幕江在冰天雪地的南极大殿之上献上万年的棕熊皮,表示有这熊皮白泽再不用惧怕严寒,乃南极之地居家旅行必备良品,彼时她已经是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谁知这白泽一眼相中了她,当时就表示自己后位虚空,想选她为后,真是晴天霹雳,但锦绣到底有过一次经历,这次不用幕江脱鞋子,敛了心神,微微一笑自以为回复的完美去缺,道自己不喜欢后宫生活,向来喜欢逍遥自在,但锦绣更万万没料到,这倒霉催的白泽竟连帝位也不要了,要同她双宿双飞。
老帝君只得这一个愿意做新君的儿子,哪里肯依,几十万岁的老神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孩子一样拉着锦绣的手,叫锦绣万万不能走,锦绣便知今次的事必定比毕方那次更难善了。
后来也确实如此,她迫不得已和白泽虚以委蛇,后又装作移情别恋叫白泽死了痴心,方才离开。
因为实在耗费精力,回了东荒就病了一场,后来几千年除过每年去花界祭拜先花神,就在没出过百里荼蘼。
到如今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更是芳华大盛,摄人心魄。
谁知道这一世的桃花这般的旺,旺的她偶尔出门必要遮敛容颜或者以纱覆面。
她悲痛的想,从前做梦都想自己变美,如今真美了,却美的有些过了,反成了负担。
临九见锦绣神色悲壮,亦想起了往事,待要大笑几声,却见幕江眼风飞了过来,吓的立时禁声,站的毕恭毕敬称呼了一声幕江君。
见幕江转过了头才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他到更愿意称呼一声爷爷,如此每次称呼一声幕江君的时候心肝就不用颤了。
待在抬头已经看见了花界,众芳主花红柳绿的衣衫在一片薄云之中甚为醒目。
而更醒目的却是那个做道童打扮的还是十一二岁孩童身量的葡萄卖力挥动的胳膊。
锦绣忍不住扶了扶额,七千年的光阴还是葡萄这种修为的,除过连翘这种特殊情况,其余皆无出锦觅之左右。
自她受伤起锦觅就忽然发奋图强万事只讲灵力,千儿八百年前捉了只修炼的有些道行的兔子要一吃为快,好增长灵力,谁知这兔子是个有些背景的,在加上族人实在众多,到后来兔子不但没吃成,还惹了一身的官司,不得已长芳主出面允了这兔子一家一年四季的粮草方解决了此事。
反正事关灵力,锦觅身上出了不少的事。
但即便这样,锦觅的修为也增长的十分缓慢,好像天生不通此窍。
锦绣随着幕江按下云头,上前向众芳主行礼。
长芳主老怀大慰拉着锦绣上下打量,这孩子出落的亭亭玉立,不管修为品性皆是上乘,在转身去看孩童身量的锦觅,长芳主需要克制住抽动的嘴角才行,先主当年掐算长女锦觅会有万年的情劫,加之因为真身太过特殊,模样又必定和先主最为相似,所以服陨丹,又用迦南印封住真身,迟了片刻出生的锦绣,不等先主有所动作已经被幕江抢了过去,加上先主先前耗费太多,不及安排锦绣便去世了。
但如今看,她到更愿意相信这一切会应在锦绣身上,因为锦觅,实在一言难尽呐!
她笑着点头颔首:“乖孩子。”又向幕江行礼。
幕江和众芳主走在前头,锦绣和临九锦觅自然就跟在后面,锦觅欢天喜地的凑到了锦绣跟前,上下一打量赞叹道:“啊哟哟,我们小锦绣似乎又长漂亮了呀,这飞来的路上可有碰到一两只对你一见倾心的鸟儿啊?”
锦绣深吸了一口气,即使过了七千年,这葡萄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喜好从来不改,且越发的炉火纯青起来。
她冷冷的瞧了一眼锦觅:“你近日可有吃什么兔子老鼠增长灵力?”
这事情亦是锦觅说不得的糗事。
锦觅干干的笑了两声,旋即又跳起来拍了拍锦绣的肩膀,哈哈笑道:“说这些做什么?我那里有酿出的玫瑰花蜜,一会去尝尝?”
这还差不多。
锦绣微微颔首,远远看见那座孤零零的坟头,简单荒凉,忽的就生出了几分悲情。
小一些的时候不懂事,只当这里面长眠的是幕江的心上人,爷爷的心上人做孙女的自然要来祭拜,到后来和锦绣的人间躲避,众芳主对她的喜爱和看重,不许她和锦觅闹别扭,自己真身为莲花的种种事实,让她模糊的猜测出,或许花神就是她的生母,而她和锦觅只怕就是亲姐妹无异了。
所以从前可以心不在焉的祭拜,到如今却会实打实的磕头。
不是说有怎样的情感,只是觉得当有感恩之心,该给生母一份敬重,这三日也必定不吃肉不喝酒。
转头去看锦觅还是那般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之前还会生气,到如今却觉得像锦觅这般其实也挺好,什么也不知道,本身也是种福气。
祭拜完先花神,锦绣和临九还是如往常一样去了锦觅和连翘住的水镜。
锦觅欢天喜地的张罗这张罗那,头上簪的葡萄藤晃来晃去。
锦觅年岁渐长,在不和从前一般是个团圆脸了,手脚抽长眉眼长开,虽则才十一二岁的模样,但容貌已初具规模,清丽无双,在加上她特有的迷糊天真,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回头懵懂一看,也曾叫树上站着的鸟儿跌下来过好几回。
不知道长芳主们做的什么打算,做了个葡萄藤的锁灵簪掩盖住了葡萄的模样,平常的时候将她幻化成个男儿的模样。
听闻先花神和如今的紫薇中天大帝便是人人称呼的辖四方青天的天帝有过说不得的事,天后善妒知道花神还有女儿,必定会对她们不利,所以她推测,锦觅的模样该和先花神十分相似,所以才要特别的封住。
但她和锦觅一个是葡萄一个是莲花,他的爹该是什么品种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儿?
锦绣思索的有些远了,微觉得头疼,喝一口锦觅递过来的花蜜水,顿觉甘甜清爽,话说这葡萄别的本事不行,酿蜜的本领却是一等一的。
她抬眼瞧着锦觅巴巴的看着她,忍不住一笑道:“葡萄酿蜜的本事越发的精进了,不错,不错!”
锦觅立刻欢天喜地起来,转身又瞧见临九坐在一群花精之中,春风荡漾,说不出的得意,眼珠子一转,坐在锦绣身边道“你日日和临九这般的人在一处想必无趣的紧,不若你去和长芳主说说叫我去东荒住几日,好好陪陪你如何?”
自凡界躲避之后,除过每年的先花神祭日,锦觅都出不得这水镜,虽然她私心里觉得锦觅这般确实可怜,但亦觉得众芳主们这般安排定是为了锦觅好,她不该随意置喙。
锦绣微笑了笑,实在好看,晃的锦觅眼花,只见她广袖一挥,一道光芒落地,便见道童模样的泱泱走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向锦绣行礼:“见过仙上!”
锦绣的道行若愿意入中天做神仙,品级不会低,只不过顾及自己身份,又厌恶头顶上的天后,所以一直过着闲散的上仙日子。
有人称呼仙上亦是锦觅十分艳羡之事。
“我有泱泱陪着,又有百里荼蘼,到不觉得寂寞。”
但见锦觅立刻沮丧起来,又一想,若真算起来,自己的实际年纪少说也该有两万岁了,作为一个老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锦觅不过还是个孩童。
想了想,软了口气道:“我在这水镜里多住几日陪你可好?”
锦觅大喜,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抱住锦绣:“真是我的乖乖!”
长芳主和幕江同站在莲池之旁,但见水光之中,银发的幕江还是那般的出尘俊美,恍惚这千年不过弹指一瞬,她敛了心神道谢:“多谢幕江君几千年如一日,年年来看望先主。”
幕江淡淡道:“我和梓芬是旧相识,来看望她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长芳主微怔,从前幕江君说起来总会说,梓芬也算我的孩儿,如今怎的这话到变了味?只不过她不过小小芳主,实在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和幕江较真,顿了顿方道:“先主推测万年之期眼见就要到来,我等甚是忧心,不知锦觅如今可能顺利过了这关?”
幕江负手而立,端的仙风道骨,侧颜如画,叫人神思向往,却眉头一皱,粗声粗气道:“我向来不厌烦推演之数,自小就没好好学过,偏梓芬这丫头多事,叫我看,锦觅的劫全在她母亲的身上!”
长芳主听的一脸尴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只不过后来在看,才知这一场血雨腥风,爱恨情仇,皆应了幕江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