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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倒是没什么特别。
秦如一被班家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心,全程都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他时不时将目光瞟向沈嘉禾,无奈却被绊住脚步,寻不到时机来同她说话。
班若因着班庄主回来,便大着胆子去缠秦如一,没有再来打扰沈嘉禾。
沈嘉禾乐得清闲,自顾自地饮着酒,抬眼去看那个坐在班成身边性子温婉的夫人。
这就是白勇干了这么多年媒人,唯一牵成的一对儿呀。
沈嘉禾只知道那位夫人曾经是青花庄门下的人,为人温婉谦和,白勇一直视她为亲妹子。
后来白勇遇到了班成,与其结拜,后又有心牵媒,便将自己这位妹子介绍给了班成。
一来二去,两人互生情愫,没过多久就成了婚。
白勇身为媒人的巅峰也在此处,之后便跌落谷底,哪一对儿都没牵成过。
沈嘉禾没了兴趣,支着头四下看了起来,便见白景钰孤身一人喝着酒,目光却不离班若。
她提着酒壶,悄然凑过去,故意拍他的肩膀想吓他一跳,口中低声道:“瞧什么呢?”
白景钰眉毛一挑,莞尔笑了起来,“你觉得我瞧什么呢?”
沈嘉禾不置可否,嫌弃道:“你这花花公子的样貌,居然是这个痴情种子的德行。”
白景钰:“……”
白景钰:“我长得这般好看,也不能怨我呀。”
沈嘉禾抬眼瞧了瞧被包围其中一脸冷漠的秦如一,再低头看看满是清闲的白景钰,纳闷问道:“同样都是名门正派,江湖地位也都不低,怎么你却被冷落了?我瞧着这么久了,好像就是班成时常能来同你说上几句。”
白景钰倒显得不太在意,“阿若眼中有了人,自然瞧不见我。至于班舅舅……虽然说了旧事与小辈无关,大抵还是迈不过心中那个坎儿。”
沈嘉禾饮了酒,说起话来便大胆了些,“是因为乾坤庄与无垢剑庄之间的过节?”
白景钰微微讶然,“你怎么知道?”
沈嘉禾无辜道:“又是旧事,又是坎儿的,怎么想也不是好事。”
白景钰揉了揉眉心,低低笑道:“是我喝多了酒,问了个傻问题。”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道:“怎么?你想问?”
沈嘉禾平淡道:“不想问,你们家家事自己处理就好。”
白景钰:“……”
白景钰半是无奈道:“你这点倒是像极了阿一。”
白景钰想起当年在武林盟。
他一贯是不守规矩的,就自己偷偷下山买了坛酒,喝了个半醉。
秦如一被他硬扯了出来,冷着张脸,无论他是晓之以情,还是动之以理,秦如一都不肯陪他喝上一口,还在一旁说他这样会伤了身子。
他那时心中敏感,多存着些悲秋伤感的心思,喝多之后便拉着秦如一,醉醺醺地问秦如一想不想知道乾坤庄与无垢剑庄之间的过节因何而起。
结果愣是被秦如一冷淡的“不想知道”“你别说”“不感兴趣”给堵了回来。
不过白景钰酒醒之后,倒是有些庆幸秦如一他什么都不肯听。
毕竟有些事,只适合埋在心里,不适合同人去讲。
讲出来,便会觉得自己如今所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沈嘉禾有些困倦,揉了揉眼睛,含糊地说道:“说起来,你爹叫什么名字呀?”
白景钰怔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他似是想到什么,调笑道:“是想通了要嫁到白家,所以趁早打听一下未来公公的名字?”
沈嘉禾白他一眼,“我是在江湖里听说过你爹的名字,但觉得不太像,正好问你一下。”
白景钰好奇道:“什么名字?还能不太像?”
沈嘉禾平淡道:“白龙女。”
白景钰:“……”
白景钰:“……是不太像。我爹叫白望津。”
这是谁传出去的谣言,怎么失真到这个地步。
班庄主热情好客,极是豪爽,带着大家吃吃吃之后,就下来敬酒。
他先是去了季连安那一桌,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之后,便笑着说道:“季神医难得下天玑峰,这还是第一次来我乾坤庄作客。算来,我们都是宿州人士,便以此为缘,多来往才是。”
季连安不知因班庄主的哪句话,表情透着几分不悦。
但他并说什么,举起酒杯懒洋洋地与班庄主碰了一下。
班庄主早先便听闻季连安脾气古怪,见此也只是乐呵呵地没有见怪。
很快,晚宴便散了。
秦如一快步向着沈嘉禾这边走来,却被班庄主叫停了脚步。
沈嘉禾习以为常,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么的,冲他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就面无表情地拖着季连安和白景钰快步离开了晚宴。
秦如一:“……”
秦如一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她是不是生气了呀?”
沈嘉禾一手挽着一个,也不理旁人的眼光,径直往客房的方向走。
白景钰摇着折扇,故作为难道:“诶呀,沈姑娘,你这样左拥右抱的成何体统嘛。我毕竟是心里有人的人了,大家这样不好的。”
季连安抽出胳膊,直白道:“我也有了。”
沈嘉禾:“……”
沈嘉禾揉着额角,假意沮丧道:“一个苦恋,另一个也苦恋,我居然沦落到和你们站在一起,还要被你们嫌弃的地步。”
季连安:“……”
白景钰:“……”
这是怎么?要开始三个人之间的互相伤害了么?
为了避免季连安和沈嘉禾这对师徒站成统一战线来一同围攻自己的局面,白景钰机智地将话题转到秦如一的身上,宽慰沈嘉禾,“你别生阿一的气。八方庄重建之时,也屡有危机,乾坤庄不远千里帮过他。虽然班若的事,他不能从,但班家长辈要同他说话,他不能拒。”
沈嘉禾垂下头,“我不是生他的气。八方庄当年只有他一个小孩子,重建自然不易。有人肯帮他助他是好事,他心存仁义,并不是如面上冷漠,感恩此事更是再正常不过。”
她低声道:“只是来了此处,与他隔了距离,就不太开心,想要同他说说话。”
白景钰摇着折扇,笑着道:“这不还有我么。明日的时机,你可抓准了,同他好好说说。”
沈嘉禾作揖,拉长了音调,“那便谢过白公子了。”
季连安轻啧一声道:“你们俩怎么这么麻烦,多久了该搞定的事情还没搞定。”
他掏出一包药,示意沈嘉禾伸出手来,“啪”地拍下,“合欢散。搞定他。”
沈嘉禾:“……”
师父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合欢散这种东西?
沈嘉禾一转身,把药包拍到白景钰的手中,一本正经道:“合欢……看来你也用不到。”
白景钰:“……”
白景钰:“讨厌你。”
沈嘉禾把那包药甩给了白景钰,兀自转移话题,问起季连安,“师父,听班庄主所说,你原来是宿州人啊?”
季连安的表情阴沉了几分,勉强应了一声,“恩。”
沈嘉禾瞧出他似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心中有些疑惑,便当作随口一说,不再提起。
他们三人往客房去时,恰好撞见了李梧。
李梧虽然也参加了晚宴,但为人甚是低调,一整晚都没什么存在感。
他与秦如一和白景钰一同,都被安置在了竹院,此刻好似拿着什么东西,在往回走。
既然撞见了,就免不得有几句寒暄。
沈嘉禾好奇地看了看,见他手中擒着一只白鸽,问道:“信鸽?”
那白鸽歪歪头,豆子一般的双眼也瞧着她,爪子凭空蹬了蹬,上面并没有系着东西。
李梧怔了一下,垂眸,一本正经道:“不是。普通的鸽子。”
沈嘉禾疑惑,“那你抓着它做什么?”
李梧正经道:“吃不惯晚宴,抓一只烤来吃。”
沈嘉禾:“……”
沈嘉禾:“……李庄主好闲情。”
李梧如今的身份毕竟不明,如今拿着个鸽子,看起来更是行迹诡异。
看着李梧径直离开,沈嘉禾悄声对白景钰说道:“要不然你晚上看着他一些?”
白景钰无奈道:“看着也没用。他放飞信鸽,我总不能跟着信鸽一起飞去目的地吧。”
沈嘉禾想了想道:“你找个不惹眼的地方,把那只信鸽打下来试试?”
白景钰沉吟一声,“我不擅用暗器……算了,试试吧。”
等到沈嘉禾回到兰院时,夜色已是略显深沉。
季连安一直不怎么开心,回到兰院时,同沈嘉禾随意说了一声,便兀自回了房。
沈嘉禾这时才意识到,她与季连安虽是认识了这么多年,但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从前的事情。就连他本是哪里的人,都是今日从班庄主口中听出。
那李曼吟曾躲藏过一阵的旧宅,难道就在宿州?
沈嘉禾喝多了酒,稍微想些事情,便觉得头疼。
她不再勉强自己,回屋洗漱一番,仰头就睡。
如今已是夏日,夜色静谧,偶尔有几声虫鸣响起,衬着晚风清凉。
沈嘉禾本是睡着,却忽然听到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似来自屋顶。
她略带警惕地睁开双眼,尽量悄无声息地靠近衣柜,从行李中拿出防身的匕首。
那窸窣的声响只响了一会儿,便杳无音响。
沈嘉禾握着匕首,又不放心地拿了几个霹雳弹和几包药粉,大起胆子,一边思索着,一边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她探头张望了一番,不见有什么,就慢慢走了出来,试探性地往房顶一看。
沈嘉禾:“……”
沈嘉禾:“……少侠你半夜不睡觉,趴我房顶干什么?”
沈嘉禾泄了气,赶忙把东西收起来,见秦如一坐在屋顶上不言语,只是窥伺般看着她。
她以为他是迷了路,指着竹院,打着哈欠道:“你的客房在那边。”
秦如一闻言略略抬眼瞧了瞧,却仍是不言语,只是瞧着沈嘉禾。
沈嘉禾困倦,没想太多,指了路,就回了房间,打算继续睡一会儿。
然而,沈嘉禾刚躺在床上,就听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沈嘉禾:“……”
少侠已经发展成连前后都分不清的路痴了么?
沈嘉禾耐下性子,紧了紧衣裳,将窗户打开,就见秦如一从房顶倒挂着看她。
沈嘉禾:“……”
沈嘉禾:“……你在干嘛呀?”
半夜装鬼吓她玩么?还特意穿了件白衣服。
秦如一伸出手,为沈嘉禾挽起脸颊边的碎发,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气了?”
沈嘉禾一怔,想着自己今日态度确实不算好,怕是让他不安了,便摇头道:“没有。”
秦如一从房顶翻下,两臂垫在窗棂上,歪着头,自下而上地看着她。
两人的面庞离得极近,沈嘉禾瞧着他的双眼,微微发怔,便听他低声道:“你不开心。”
他拿出一个用狗尾草编出的小兔子,放到沈嘉禾的手中,软声哄道:“不要不开心了。”
沈嘉禾眨了眨眼,垂头看着手中的那只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与在天玑峰上他第一次编得那几个比起来,已是好看了许多。
她想起自己教他编兔子时,同他说,要他用这个哄喜欢的人开心。
虽然不知道他记得是哪一部分,但仍是让沈嘉禾心里有些甜滋滋的。
沈嘉禾晃着小兔子,故作矜持道:“你以为我这么好哄呀。”
虽然确实就是这么好哄。
秦如一似是想了想,拉住沈嘉禾的手,轻声说:“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嘉禾好奇道:“什么地方啊?”
秦如一只是微微握紧她的手,低低说道:“随我来,好不好?”
沈嘉禾最受不住的就是秦如一软下声音说话。
低低的,略带些沙哑,还带着几分宠溺的温柔,就好似他把你放进了心坎中那般。
最重要的是,他只会在她的面前如此言语。
沈嘉禾隔着窗子,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低声道:“好好好。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跟你走。”
秦如一却一本正经道:“我们要去的并非是如此险恶的地方。”
沈嘉禾:“……”
沈嘉禾:“……我就是打一个比方。”
不过不解风情倒是一如既往。